【自打从公主府回来就每日讪讪，和霜打的茄子似得，每日半死不活的拨着算盘。我终究是生了憋闷的感觉，日复一日往返在萧府和花栖处，相同的景致真是腻歪，就连主厨做的酥饼都不和我胃口。自柜台后起身，扶正了发髻就往外走。】
【歪在万隆楼的包房里头，看着戏台上浓妆艳抹的崔莺莺哼着美艳的唱词。才子佳人的故事历朝历代都唱不休，有多少的闺阁女儿沉沦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头，等白了头呢。杏目桃腮，眼波流转间敲了敲陶醉的珍珠。】
怎么，想你的张生了？要不要我给你指个婚？
【珍珠嗔了我一声，道：“奴婢总要伺候到小姐嫁人呐。”嗤了一声，我又歪到一边，左手托腮，刺着葡萄的衣袖落下，露出一截皓腕。闷着鼻子懒洋洋道。】
我不嫁人了，你也别嫁。

-
【这日起了兴致就到万隆楼看戏，虽然我对看戏并非喜好，但却有好些个朋友是喜欢的，成日里跟我聊他们捧的那几个角儿，我要不来看看赶明儿要说我三少没情趣了。进门明远看了一眼嘈杂的大厅，麻利地给小二递了银子要他给寻间雅阁，小二掂着银子又不忍还回来说实在没地儿了，要不客官跟人拼一间。这跟去饭馆吃饭没位子是一样的道理，我跟这里的管事不熟，人家也不可能硬腾出一间给我，拼就拼吧。点了点头，小二得了回应一溜烟的跑上了楼安排去了。】

【指尖在茶盏中打转，外头的茶苦比不得家里头的，要不让珍珠回去拿包茶叶来？正想着，门口有人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坐直了身子。珍珠一拧那伙计的耳朵就拖了进来，伙计咂舌皱眉直喊姑娘饶命，珍珠这才收了手。又道是客满了，介不介意拼一拼。珍珠立时就答了：“不行不行，没的商量。”那伙计愁眉苦脸又不肯走，说是别的雅间儿人多，就我这儿才俩人。】
【抚着额角睨了他一眼，京城里头人多地少到哪儿都是挤。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雅间儿门大开也不会叫人占了便宜。倒是我总得占几分便宜才好，梨涡浅浅，轻曼】
行啊，叫你们老板给我打个对折就成。
【伙计一愣，作着揖千恩万谢的下楼去了。】

-
【小二跑下来说客官我可是帮你说了好久才得了这间，知道他们这些跑堂成日也累得慌，说这些就是为了能多赚两个小钱，由他领着进了雅阁】
‘刚刚那银子剩下的就当赏你了。’
【我这人耳根子软，也不喜欢跟人软磨硬泡的，给点赏钱大家都开心才好。吩咐明远先去给我整两道我惯吃的小食来，绕过雅阁的屏风见是一姑娘，不过这姑娘的背影怎么看着那么熟，难道我真是勾搭的姑娘太多了，把全京城的姑娘都认识了？走近一瞧嘴角曳起弧度】
‘萧佳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呢。’

【那人方走到阁子外头我就觉得声音耳熟，攥着一把葵瓜子小老鼠似得磕的作响。听到他叫我，脊背一僵，真是冤家路窄。但凡我出门都得遇上他，遇上他一定没好事儿。莫说他又是掉湖里头又是被我咬的，我自己见着他也拧巴的很。一则是做了亏心事不好意思，二则这货总是不走寻常路就好欺负人。拉了拉裙角端端正正的坐好，拉着凳子往边上挪了挪，保持距离是不二法门呐。】
【直勾勾盯着戏台却是半句唱词都没听进去，想着要是就这么走了不是显得我很怕他么。况且对折的价钱听戏可不是常事儿呢，不住晃着脑袋搪塞道。】
唔，郭少爷。
【珍珠不愧是个机灵的，听着戏脑袋还转的飞快，伶俐的建议着：“这男女有别，要不叫伙计再搬个屏风来隔开？”我点着头想回去得给珍珠涨一涨月钱了，这样的忠仆真是少有了。】
嗯，有道理，咱们也不是很熟，要是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郭络罗劲容

-
【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眼神飘忽也不敢看我，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嗑着瓜子嗑了好几下愣是没开。看着她狼狈的处境不禁觉得好笑，我有这么可怕，她见着我这样，晴初见着我好像也是这般无措，最近这少女杀手的魅力有所增强啊，话都没说两句就把姑娘羞成这幅模样。这么想着心情大好，径直坐在她旁边的位子，听她与她的侍女一唱一和，点点头，正巧明远拿了个放着小食的托盘进来，瞧了一眼这主仆两个显然也认出来了，用眼神问我怎么办。】
【绕过自己的小食，偏偏挑她碟里的瓜子嗑，随意道】
’既然人家姑娘都说了，我们也是正人君子不能让人误会的，你去把小二叫进来。‘
【搭讪姑娘一向是我的爱好，不过明远似乎也知道这萧佳小姐我是见一次伤一次，忙不迭地就去把小二叫了进来。进来的小二正是刚刚那个给赏钱的，开口道我跟这位小姐认识，不过她说她跟我不是很熟不要让人误会了，就依这位小姐的意思给这儿加道屏风吧。瞥了一眼他立即会意，道今天客满屏风都用完了可怎么办好。摆摆手】
’你们也不容易，我想这位小姐也不是为难人，左右我们认识，我与她说说就好，下去吧。‘
【待小二走后，看着她那张像是在说你真是个无赖的脸摊了摊手】
’你瞧，好像是没办法了。‘

【他伸手那我的瓜子我当然也不想吃亏，虽说这两日没什么胃口，但是我萧佳二小姐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主儿。毫不客气的接了他的跟班端来的零食，啃的开心。竖着耳朵听他和小二说话，若我是猫必然就炸毛了。什么叫我们认识，但是我说不熟。这不是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果仁在嘴里咬的咔咔作响，真巴不得啃的是这无赖的肉。柔荑绕到他后背，毫不客气的拽了拽他的小辫子。可恶，毁我一世英名将来我还怎么行走江湖。】
【而且我一个温婉贤惠的名门闺秀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收了手灌了一大口茶水，把气咽下去。我是来看戏的不是来吵架的，拍了拍自己气的通红的脸颊。放松放松，和无赖是说不清的。难得对折的戏别浪费。】
行，本小姐勉为其难就批准你坐了，茶水点心你付账。
【戏台上正唱到崔莺莺别了张生，哀切婉转，我虽说中途才听进去却也惹红了眼眶。拽着帕子一脸的心疼。听戏从不是为着戏中人物的爱恨情仇而难过，只是有的心境太像我自己。】
我说你，一个男的来听西厢记？

-
【转眼自个儿这边果仁已经去了半碟，看她吃得开心往她那边推了推道来吃多点。这句话似乎让她积累的脾气终于找到了释放点，不再拘着小姐样子而是蛮横地伸手过来揪我的辫子，不禁叫疼跟着抢着辫子，明远也过来好生劝道小姐你好好说话伤了少爷我付不起责的。她将手松开灌了一大口茶，抛出自己的条件。说到底也是男子，自然不喜欢别人有事没事就拽小辫子玩，蹙了蹙眉】
‘这个没问题，只是以后别拽我辫子了，多疼啊。’
【她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这句话，眼睛一直盯着戏台，眼圈儿不一会儿就红了泪水还啪嗒啪嗒地下来。跟她见过几次，哪次不是比男子还要强的性格，这是怎么了。手上拿着帕子却只是紧紧攥着不肯擦，离了座位蹲在她身侧拿出随身的帕子给她拭泪】
‘你这是怎么了，看戏看得这么入戏可不好，别哭了。’

你老实点我就不跩你咯。
【怕疼还毁我形象，若是老实点儿我怎么会欺负他呢。好像不太对，果子挺老实的，但是我就爱欺负他，果然有的事情还是和本身属性有关系的。偏了偏脑袋避开他伸过来的帕子，直接拽了他的衣袖来拭泪。泪眼朦胧的看他，再没听那凄艳的唱词但就是没忍住泪一滴滴的滚落。】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止不住脑袋里的念头，是不是要把自己逼得退无可退才会想通。我径直扑进他怀里头，藕臂圈着他的颈侧，珍珠拽着他那小跟班利落的出了包间儿还关上了门。是了，在外头这么着回去会叫哥哥骂的，萧佳二小姐怎么能这么随便。】
你占我多少次便宜了你，金海湖上你说要娶我的还算不算。
【说我不要脸也好，皮厚也罢，与其将来不明不白就给嫁了，还不如自己找个人。平日聊得来，总不至于和陌生人过吧。】

-
【她突如其来的泪水我并非不能理解，这戏我相信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只是看此时的心境。当年阿玛战死沙场，额娘在劲宪走丢后不久也郁郁寡欢地去了，打那以后，年幼的我看到别人家一家团聚我就想哭还有好几次甚至在家里的家宴上就哭出来了，惹得叔伯们说我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对我的态度总让我觉得好怪，或许是觉得我不晓事吧。她扑在我怀里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哄她不哭。】
【她哭了不知道多久才稍微止住了，给她擦着眼泪鼻涕，笑着调侃她这么大还哭鼻子，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惊得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
‘我说什么你都信吗，傻丫头。’
【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稍微镇定一下情绪，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快擦擦吧。我先回去了，你今天心情不好就别看这戏了，早点回去。’

我信啊。
【我呜呜咽咽的开口，在自己脑袋转过来之前就给了肯定的答复。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所以他这反应是笑我笨，笑我什么都相信了。嬷嬷说的对，这些世家公子哥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靠谱的。心情好的时候逗鸟似得说着好听的话哄你开心，翻脸就不认账了。人家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男人的薄情寡义算什么。】
我傻你就能开我玩笑对不对？反正你又不喜欢我，所以就把我耍的团团转对不对？
【我收了手，他说要走却是迟迟不动，肿着两只眼睛我现在一定很丑。我最近总是在想很多事情，想我阿玛额娘为什么去的那么早，大哥为什么总是那么忙，以前能时常见到的三叔怎么进了公主府就见不着了。我只是在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却好死不死的撞上来而已。咬着下唇恼的推了他一把。】
那你走吧，出了这门咱们谁也不认识谁。你从前说的，现在说的，以后说的，我再不信了。

-
【我对她从来都是以玩伴的心去对待的，彼年只顾着公子哥儿的面子，那句娶她，半分真心半分玩笑，心想要是有个这么对我胃口的她天天在身边，我们嬉笑怒骂未尝不是件美事。我对晴初已有了情，若是真依那时的话娶她，于她二人都是伤，我心里既然有她，怎么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她说我将她哄得团团转，我耍她，我不敢辩驳，说出真相又如何。闷声接受她的怨气，却愣在原地挪不动步子，直到她推了我一把才缓缓站起身来，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只撇下一句‘对不起’就往外走。】
【身后是她嘤嘤的哭声，方迈出雅阁一步就听到盘碟落地的声音，即刻冲了回去。满地的残渣，看她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脸伏在臂腕中看不清模样，只有颤抖的肩膀让我知道她在哭泣。我记得那日，我最后一次见小恪，她问我愿不愿意娶她，因我知她只是气不过她的心上人，不久后便听说了她的死讯。我不是那个罪魁祸首却也难辞其咎，那件事后我不知在噩梦中醒过多少回。我很怕，我身边的人，阿玛额娘甚至红颜都这样走了，所以我多情却从不留情。只是刚刚那一瞬，我方出门就后悔了，如果没有了怡婼，我真的无法面对以后的路，我做不到退出她的生活，失去她。】
【缓缓走到她对面，伸出双臂将她护在怀中】
‘我，真的可以娶你吗？’

【原来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了结不了的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解决。可自己算得了什么呢，我心心念念想找个地方躲着，有个人不用多喜欢我，只消能让我时时看到就好。我会对他很好，零嘴糖豆儿都可以分给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更没想过。我只想他能让我撒撒娇，说说话就可以。对不起三个字，我要来何用。】
【我想是我天真了，他游戏人生会对谁动真心，我果然又让人为难了。他回身就走，对我一定很不屑一顾，哪有女孩子这么厚脸皮。只是他有没有想过，我哪里来的勇气逼他娶我。打翻了桌上的杯盏，我与他的关系就如一地的碎瓷，再拼不回去了，失了力气一般，歪在地上抱膝埋低了头就哭起来。雅间隔音必定是不好，但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兀自哭我的。】
当然，不可以！
【他又想拿我寻开心吗，我这厢哭哭啼啼是不是给他郭三少丢人了，我说了他的话再不信，现在更是连听都不想听。事到如今我倒还记挂起自己的形象了，用帕子捂了脸，也不管看不看得见路就拉门往外头走。大不了回家管账一辈子不嫁人，我再不要看到他让自己想起这事儿就觉得丢人了。】

-
【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其实在我眼里她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嬉笑怒骂哭嗔气怨全都不藏于心，我总晓得她在想什么，只是此刻，我却迷茫了，她对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我自己以为能看懂世间女子，此时却觉得其实只是我肤浅的想法。将她抱在怀中，她哭得厉害，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全身的颤抖，她边啜泣边大声告诉我，不可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就把我推开，看她往外跑怕她这样的情绪出去会闹出什么事来，跟着将她一把拉了回来嘭一声关上门，她的背贴着门，将她圈在臂腕间，墨眸深邃】
‘你想去哪，你要去哪，都要离开我吗。’
【眸中闪烁着极度压抑的风暴，声音低沉喑哑】
‘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