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嫌疑人之前作案时采用的都是枪击以外的方法杀人,比如被勒死或者被刀捅伤了致命器官,木吉和青峰冲进目标的公寓时根本没想过那个女人身上会带着枪。正准备作案的嫌疑人显然被突然出现的警官吓到了,手上还拿着刀慌忙之下就要跑,木吉动作很快,缴了她的刀就要收枪去拿手齤铐。对方突然挣扎起来,抽出一只手就往怀中掏,青峰刚要走到一边去查看已经被吓傻的差点被杀的男人,立刻往回撤了一步去扯女人的手,混乱之中女人已经很快地扣下了扳机齤,一枪打在青峰腿上。他在跪倒之前最后猛地用力一把将犯人摁倒了地上。
木吉飞快地铐上了她的手就对青峰进行了应急处理。因为伤到了动脉,救护车来之前这个平时挺强壮的家伙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木吉和其他几个警官在病房外走廊上轻声交代着什么的时候,黄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看见他就扑了上去,拽着他的衣服一脸惊慌失措地问小青峰在哪里。
“青峰君已经没事了。”木吉抓住他的肩,手一放上去就感觉出这个男孩子正浑身发抖,仔细一看外套里面的衬衫扣子也扣错了,平时总是很整齐的头发也明显有点凌乱,一双琥珀般的眼里满是惊恐,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刚从抢救室里转移到病房。”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眼前的病房门,“刚刚打给你手机想告诉你的,结果也没有人接。”
“噢……手机,手机忘在了家里。”黄濑明显松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镇静下来,显然因为还没完全回过神而有点呆愣,“我现在能进去看小青峰吗?”
“可以是可以,但他还没醒。”木吉看了下手表,“我已经通知过了青峰的父母,等下就拜托你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
“噢、噢……好。”黄濑勉强朝他笑了一下,点了个头就要往病房门前走。
“黄濑君,”木吉犹豫了一下,看向黄濑,“青峰君要是醒了,第一时间帮我向他道谢哦。”
黄濑怔了一下,嗯了一声,轻手轻脚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病床旁边的灯,窗帘也拉上,看不到外面的夜色星光。青峰平躺在床上被子整整齐齐盖到脖子,打着吊针的手放在外面,样子看起来很虚弱。
黄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青峰。
这人身体很好,甚至几乎从来都不生病。他们共同生活的三年多青峰连感冒都没有过,因而被黄濑嘲笑了很多次笨蛋才不会感冒。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应该都是健康而不会倒下的,应该是东倒西歪地睡在床上的,应该绝不会让黄濑看到他虚弱的样子的。
微暗的房间里黄濑看着青峰的睡相,忽然鼻尖一酸。
木吉揉着太阳穴在警局的办公桌前坐下。刚刚审讯完犯人整理完一些书面文件,已经是凌晨五点,一整晚精神都紧绷着让他觉得疲劳。
杀人的女人原本就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曾经被警方鉴定为意外死亡的丈夫也被公认为她所杀害。在那之后她通过各种关系网去寻找其他被家庭暴力所折磨的女人,杀掉他们的丈夫,与其说是行使正义不如说是发泄自己的怨恨。
这种稀奇古怪的犯罪木吉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替当事人所感到的悲哀和唏嘘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被疲惫所取代。
脑子里最后过了一遍这一整晚的事,从青峰与犯人纠缠不幸中枪到审讯室里女人空洞而绝望的眼神,最后他想起那个冲进医院里站都要站不稳的金发少年。
那种程度的紧张和惊恐让木吉在某个瞬间感到,如果青峰最终没有挺过来,那个叫做黄濑的男孩子就会立刻在自己眼前崩溃掉。
清晨黄濑是被青峰妈妈摇醒的。
昨天凌晨青峰爸妈来了之后,他们彼此交流了一下对床上那个命大的黑皮的担心,最后沉默下来。在这之前已经一动不动盯着青峰看了很久的黄濑累极了,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你先回家休息吧,凉太。”青峰妈妈有点心疼地摸了摸黄濑的头发,“学校那边我帮你打电话请了一天假。爸爸已经回去帮我拿东西了,这里有我看着。”
黄濑抬头看着她。半夜突然被叫醒来医院看自己受伤的儿子,青峰妈妈此时脸色也有些憔悴。“没关系啦阿姨,我睡了一会儿已经精神了,在这里陪你一起吧。”他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青峰。
青峰妈妈一时没找到什么理由拒绝他,也就默许了。
黄濑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用一边的玻璃杯接了水灌下去,又愣愣地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总算彻底醒过来,正要往外走,听到青峰妈妈惊喜地喊了一声“大辉你醒了啊”。他顿了一秒,马上飞快地走了过去。
青峰正费劲地眨着眼适应着房间里清晨的阳光,看到朝自己走来的黄濑,早晨的光线打在他柔软的金发和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愈发好看。青峰微微眯起眼睛。“你这家伙怎么没去上学?”
“还不都怪小青峰你吓唬人。”黄濑瘪瘪嘴,笑又笑不出来,脸色有点别扭。
“大辉你真是把我和爸爸吓死了。”青峰妈妈揉了揉眼睛,有点不知道该站着还是坐着。
“既然小青峰没事了我就先回去洗个澡啦。”黄濑的脚尖不自觉地在地面上蹭了蹭,转脸看向一边再转回来,正对上青峰直勾勾的眼,“阿姨就辛苦你了,我下午就会来接你的班啦。”说完就拎起外套要往外走。
青峰妈妈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是应了两声。
“喂,黄濑!”青峰喊了一嗓子,声音有点哑,又浑身疼,也没有人回应,只好作罢,“这会儿肯定跑出去哭了吧。”他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一句。
走出病房的黄濑低着头,走了没几步,眼泪就从眼眶里落下来砸到鞋面。
他在还没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医院走廊里停住脚步,用手背摁住眼眶,因为突然的放松而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
青峰在两周之后出院了。虽然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但是已经能够半瘸着腿自己行动,最起码不需要让人扶着撒尿了。
两周里黄濑每天晚上都会来跟青峰妈妈换班。白天上完课要训练,他往往连澡都来不及洗就来了医院。青峰妈妈干脆在卫生间里给他放了香波和沐浴露。周五的时候他有杂志的摄影工作,带着一脸的妆就进了青峰的病房,外面的小护士都盯着他看个没完,进来换药的当班护士只有21岁,把病人丢在一边问黄濑“小帅哥你是明星吗”,搞得青峰颇为不爽。
第二周的时候青峰有点行动能力了,就拒绝再让妈妈或者黄濑扶他上厕所——这事儿在一开始就让他有点毛,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他宁愿黄濑看着他单脚跳着走哈哈大笑。
冬季联赛的第一场比赛在工作日的上午,篮球队只请了半天假,黄濑把下午的课翘了就来了医院。青峰猜他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秀一下那身队服,但他没有跟黄濑证实这个猜测。他问黄濑得了几分,他说12分,一边马上补充教练只让他上场了不到20分钟。青峰猜他是第三节上场然后直接打到比赛结束的,因为直觉里这小鬼就是有这么厉害。想着想着他觉得腿脚都痒了想打球。
青峰到家的时候黄濑还在学校上课,他在沙发上跟平时一样大爷样地坐下,拿起手边黄濑忘记收起来的杂志,看着彩页上那个画着黑色眼线、被帽子遮住一只眼的神色颇为凛冽的黄濑,突然很想去看他的下一场比赛。
他也想去看看镜头前的那个黄濑,想看看这个自己面前只会耍无赖的小鬼是如何露出那样一副神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