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用了无数的词语来形容时光飞逝，飞鸟、白驹、流光，而我却始终认为，流水最为恰当。和索妮娅的婚姻生活平淡如水，而一转眼，我的小妹妹弗雷也将要嫁入奥兰多家。即将失去的时候，人总是会追忆往昔。就像我此时想起的，甚至不是弗雷现在的样子，而是她童年时带笑的脸。】
【其实我是不应该来这样的场合的。与日俱增的困倦和疲惫令我不安，人也逐渐消瘦下去，甚至因为畏惧而拒绝了索妮娅请医生来的要求。但是在收到弗雷德瑞卡小姐的婚礼请柬时，我却毫不犹豫的决定参加这场婚礼。父亲已经过世，作为兄长的我，想要亲眼看着年轻的妹妹披上白纱出嫁。】
【说起来，很久没有见到弗雷了。从马车上下来，将请柬递给门童时，我甚至愉快的设想，如果我的妹妹认不出来我是谁，那么我应该骗骗她，就像我童年时一直做的那样。但是当真正看见她的身影时，我却只能轻轻地微笑起来，在我美极了的妹妹背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开口唤她的名字。】
“嘿，亨弗莱的弗雷德瑞卡小姐。”
【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用亨弗莱做她名字的定语了。】

【我站在大厅的中央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谢米利说这是我的婚礼，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丈夫。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想着：不，根本不是这样，我是朵拉，不是弗雷德瑞卡。不过是命运捉弄了我，我被迫成为别人的新娘。我甚至不爱身边的男人。】
【宾客们互相喝酒聊天，时不时地有人过来祝福我和我名义上的丈夫。谢米利会很谨慎地应付几句，而我只需要礼节性地微笑说谢谢。】
【我说不上是开心，但也不难过。只是麻木、无所事事。】
【突然，有人在身后叫出了“弗雷德瑞卡”这个名字。我知道，麻烦来了。我急忙用手肘碰了碰在身旁微笑的男子，然后浑身僵硬地转过身，看见一张算不上陌生的面孔。】
“很高兴见到你，哥哥。”
【我向谢米利投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妹妹。”
【头纱、捧花都是时新的样式，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子举止从容得体。虽然一切都无可挑剔，但弗雷的反应多多少少令我感到一丝意外。我记忆中的弗雷不应该露出她现在的神情，弗雷德瑞卡·亨弗莱在我的印象里，永远都是骄傲的、自若的、无所畏惧的。我在心中暗想：哦，她真不像我的小妹妹，虽然她们有着一样的脸。】
【但我又在下一个瞬间宽慰下来，或许爱，至少是婚姻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这对于弗雷与以往不同的表现来说，应该算是个合理的解释。谢米利·奥兰多先生近乎神采飞扬的状态，也让我相信他对她的爱或许的确发自内心。虽然事实上，我已经没有了辨别虚实的精力。强自压抑住漫上胸口的一声咳，微微欠身作为对奥兰多先生的回礼，纵使脸色显示出不健康的苍白，笑容却一分也不曾削减。】
“贵安，奥兰多先生。我真诚地祝福你们，并且同样荣幸能够成为你的Brother-in-law——”〔抑制不住的低咳两声，却还是开起了应景的玩笑。〕“咳……哦，当然，如果你欺负了我的宝贝妹妹弗雷，我一定会考虑把她接回亨弗莱家的。”
【我当然还是注意到了弗雷的动作神情，却只是惊叹于爱的神奇——要知道她连温顺的神情都难得一见，当然就更别提此刻脸上的惊慌之色了。】

【我紧紧地握住身旁男人的手，不敢松开。我生怕我略一放松，谢米利就溜走了，扔下我独自应付这棘手的事情。但当我的眼神和他的交汇时，我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柔，好像很久以前就曾看见过。】
【一声突然的咳嗽把我的视线拉向正开着玩笑的人，不过我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只停留了一瞬，然后就很快跑到别处游离去了。按理说，我应该直视着说话的人才是。可我实在不敢看对面的这人，因为我知道他是“我”的哥哥，而且是被蒙在鼓里的家人之一；我的一个眼神或者动作，都可能泄露谢米利和我极力隐瞒的秘密。】
【那后果不可设想。】
【我要尽量地使这个谎圆满，让这个秘密得以保住。我在心里暗下决心，坚定起来。】
“不会的，哥哥——怎么会有那一天呢。”
“我很相信谢米利的话，他现在可是个值得信赖的丈夫了。”
【我努力使我的言辞带上喜悦。我以为我难以融入这个角色，奇怪的是，这似乎并不难。】

【我宽容的将弗雷游离不定的目光解释为对这场婚礼的焦虑，要知道，女孩子们总是有很多，嗯，作为我来讲难以理解的烦心事。然后我听见她开口说话了——啊，亲爱的弗雷德瑞卡小姐，欢迎回来。】
【她的话中有理应不是佯装的喜悦，哦，按照我的小妹妹率直的性子，她也不会在这方面佯装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在我的印象中，她就是这样的姑娘。所以我对她的话感到由衷的高兴了，溢于言表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亲爱的弗雷。”
“你是否还记得，从前父亲一直说，我们漂亮高贵的亨弗莱小姐，应该要风光的出嫁，我想若是他能看见你的话——”
【我硬生生掐住了话。天啊，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到父亲。金库、集会、纸条、手枪、抽签……和鲜血，弗雷对这件事情的敏感，应当比我更甚。我觉得我的笑脸都僵了。对不起，我亲爱的妹妹，对不起。】
【我只能匆忙的接上谢米利·奥兰多先生的话，没法再去在意突兀的转折，只想马上把自己之前所说的迅速覆盖过去。我在心里叹息，我究竟干了什么傻事？！】
“哦，这毫无疑问，我们都希望可爱的弗雷幸福。”〔而对他的下一句话，我却不知如何作答。当然不能说！没有必要因为我的小事情而影响了弗雷的婚礼，于是我接过他手中的酒，笑的温和。〕“只是前夜没有睡好，一点小事罢了。谢谢您的关心，奥兰多先生——哦，不，不知道是否能用名讳称呼您呢？”

【弗雷德瑞卡的……父亲。我看着正试图扭转话题的“我”的哥哥，他不仅仅是面色苍白的地步了，简直就是面如死灰。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关于弗雷德瑞卡的父亲——我从他嘴边僵硬的笑容中看出了端倪，然后终于回忆起来，她的、不、是他们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我应该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我必须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而就如我所想的，我努力地使我的微笑容看起来蒙上一丝惆怅。不过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我实在是不擅长故作伤悲。但幸好时机转折得恰到好处，凯文·亨弗莱开始回应他个人的健康问题；虽然他似乎并不想谈到这个。接下来，他又提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请求，问能否直接称呼谢米利的名讳。】
【我当时可没有问过谢米利这么奇怪的问题，或许这是种贵族特有的说话方式。】
【总而言之。我完全插不上话。当然，我也并不想插话。】
【我握着身旁男人的手，乖巧文静地站在他身旁。他的无名指上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我的大拇指感受到那种有棱有角的金属一样的玩意。那是什么？我动了动我的左手，然后微微别过头看向我的左手无名指：戒指。是婚戒。】
【然后我突然地意识到，我和他，已经在真正意义上结为夫妻了。我又动了动左手，觉得这感觉很奇怪，我甚至都没有和谢米利相爱，就已经成为要相濡以沫的夫妇。戒指箍住了我的手，而这场婚姻，我曾经念过的宣誓词，将会束缚弗雷德瑞卡的一生。】
【不幸的是，我将要承担她身上的重担。】
【这根本不是在演戏，是我，是我嫁给了他。可我现在已经无法回头，只能面对。】
【我看着亨弗莱先生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他提及了亨弗莱曾经的老爷的故去，我心中一紧。曾经亨弗莱的掌权者的死亡如此猝不及防，但是外界却只是得到了伦敦各大报纸上讣告那寥寥几个字。我没能在这件事情上调查出什么，就算动用了托瑞多的情报网也一无所获。我讨厌面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却无法避免。我垂下眼眸，表情内敛，不悲不喜恰到好处。）
：阁下父亲的死亡，我得知以后也深表哀悼。如果可以，我真愿意替弗雷承受她心中的苦楚！我却只能安慰她。
：——唉！若是您父亲知道弗雷如今的幸福，他也必定会高兴的。
（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我像谁都不愿意让这个悲伤的话题在这样的环境下谈论。接着他的话头将对话往别的地方上带，努力让那份阴云从头顶散开，重新染上着婚礼应该有的气氛，即使是虚假的。）
（我感觉她在我的一旁，安静的站着。我忽然有些难过，连一个婚礼，我都没有能给弗雷德瑞卡。爱情我无法给予，甚至连婚礼她都没能……相反的，这场婚礼，我却自私的强迫朵拉来陪我演戏，将原本不应该卷入的她带入了这场人心迥异的战争。）
（我握紧了她的手，将坚定的力道传给她，我再告诉她，没关系，有我在。）
：奥兰多先生？这听起来可真生疏！您直接叫我谢米利也没什么不妥，相反的，恰到好处。那么，凯文先生，我真高兴能这么叫你，也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弟弟。

【我抿了一口酒，同时密切关注着弗雷的反应，生怕因为我的口无遮拦而造成她大的不快。天哪，这可是她的婚礼。还好，值得庆幸的是她只是露出略带忧伤的笑容，也没有回应我说的话。感谢她的大度。】
【而说话的是弗雷的丈夫谢米利·奥兰多先生，我看他垂下眼睛，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悲伤。恰到好处的情绪表达令我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这说明他并不是一个盲目浮夸的人。客套话不痛不痒，不过也不需要说得太多太过。】
【所以我也就将这个话题一笑带过。弗雷在奥兰多先生身边安静的站着，他们双手交握，看起来情投意合，令人艳羡。——虽然我相信在我的婚礼上，索妮娅和我看上去也是如此，但是我不愿用这样的想法去揣测我妹妹的婚姻。】
【我希望她幸福。】
“那么，谢米利先生，”〔我愉快地发现我毫不费力的叫出了这个名字，好的、好的，这个名字所指代的人，是我妹妹的丈夫。举杯，对面前的新人微笑。〕“再次祝愿您与我的妹妹幸福。”
【我想我应该走了。话音落定，将酒饮尽，我保持着微笑道别。身体里先前还能若无其事忽略不计的疼痛一波波加剧，在转身以后，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没走几步，剧烈的咳嗽便毫无征兆的爆发，我颤抖着抽出衣袋中的手绢掩住嘴唇。待到终于平静下来时，来不及抬头露出一个抱歉的苦笑，手心里就感觉到温热的湿润，我突然有些惊慌和恐惧了。是——血吗？】

【看着他满意地转过身去，我想到，这将是完美的收尾。真是不敢想象——我和谢米利竟然在弗雷德瑞卡的哥哥面前瞒天过海！我对自己的演技以及临场应变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此刻，我虽然谈不上高兴，不过庆幸还是的确有的。我终于笑得真实一点了。】
【可惜好景不长，几声重重的咳嗽声传入我的耳朵，我脸色一变。这绝对是突发状况，可是资料里没有提到他的哥哥患有疾病啊。我再次不安起来，转头看了看谢米利的面色，他似乎也对这件事情始料不及。我环顾四周，偌大的厅堂里，喧哗依旧，可宾客们的注意力有一部分已经转到了他的身上。这个方才还谈笑风生的男人甚至来不及道歉，咳嗽接着咳嗽。】
【我看到他稍微弯下腰，显得非常痛苦。我甚至能够想象到他的表情。】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人皆有之的善意，或者只是同情，再或者，是为了露出破绽的本能】
【——我松开与谢米利紧握的手，快步地走上前，尽力遮住那些试探着刺向亨弗莱三少爷的目光。我站在他旁边，不敢碰他，只能用言语询问他的感受。】
“哦凯文，你怎么样？”（我说完话之后才意识到我竟然直呼了他的名讳。不可思议。）
【我的眼神从他的脸移到他正在颤抖的手——他的手，他的手帕。】
“哦上帝呀！”（我不禁发出一声惊呼，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保持着受到惊吓的表情将尾音压低压轻。）
“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可不是熬夜的错！”
【我发问之后自己都愣住了，这绝对不是我的口气，强势极了。不过没有时间纠结这些小细节了，我再一次看向他手中的素白手帕，那上面沾染着鲜红色的血迹，证明着我刚才没有看花眼。催人命的玫瑰。我恐惧起来，转头看向谢米利。】
【现在的我全然没了方才走过来的勇气。我需要谢米利的帮助，一个人应付不来。】

【我抿了一口酒，同时密切关注着弗雷的反应，生怕因为我的口无遮拦而造成她大的不快。天哪，这可是她的婚礼。还好，值得庆幸的是她只是露出略带忧伤的笑容，也没有回应我说的话。感谢她的大度。】
【而说话的是弗雷的丈夫谢米利·奥兰多先生，我看他垂下眼睛，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悲伤。恰到好处的情绪表达令我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这说明他并不是一个盲目浮夸的人。客套话不痛不痒，不过也不需要说得太多太过。】
【所以我也就将这个话题一笑带过。弗雷在奥兰多先生身边安静的站着，他们双手交握，看起来情投意合，令人艳羡。我绝对不愿用那些虚伪的想法去揣测我妹妹的婚姻。】
【我希望她幸福。】
“那么，谢米利先生，”〔我愉快地发现我毫不费力的叫出了这个名字，好的、好的，这个名字所指代的人，是我妹妹的丈夫。举杯，对面前的新人微笑。〕“再次祝愿您与我的妹妹幸福。”
【我想我应该走了。话音落定，将酒饮尽，我保持着微笑道别。身体里先前还能若无其事忽略不计的疼痛一波波加剧，胸口的憋闷有增无减，我想我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不论是出于对我妹妹美好婚礼的维护，还是对我自己的身体负责。深吸一口气，却在往前走的过程中难以自控的踉跄了一下，扶着面前的桌子，我觉得我的眼前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