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寒秋的风冷冽刺骨使人如坠冰窖，寒秋的风声同样诡异而绵长，好似携着一季春夏冤鬼灵魔的怨气，阴森至极。院中地上倒映着一丛墨竹的碎影。
楼飞花抬手轻触石凳，还是温热的，继而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很是入神。直到脖颈上突地传来微凉的触感，雪亮的刀锋在清辉下令人生寒。
趁他走神之际，一只纤细的玉手灵活敏捷地穿过他腋下绕到身前直点了几处穴位，楼飞花只觉全身松软，无论如何都催不动内力。
“楼少主可没有江湖言传的那么厉害啊。”恍若天籁的声音脱出口的话却是带着三分笑的讽刺，“名不副实咯。”
“我该叫你棺材铺老板呢，”楼飞花笑得云淡风轻，“还是阿达姑娘呢。”
“……原来还是有两把刷子。”那人身子微微一僵，渐渐从阴影处带到月光下，手里的刀却未挪开一分。紧身的夜行衣更衬出她妖娆的身段，她将面上的蒙纱扯开，依旧是那张如言传般倾国倾城，眉目如画的脸，却若冰霜一般冷，“你该庆幸今日死在我手里。”
楼飞花一笑，不知怎的想到世人常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次目的本就是为了一睹阿达的芳颜，此时倒想着算是不枉此行了。于是道：“自然。”
阿达听到他这么干脆的回答也是微微一愣，而就在她走神的这片刻，她的穴位已经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点住了，浑身都动弹不得。她错愕地抬眼，跃入眼帘的是远处缓缓走进的苏清寒，以及正轻巧地将她手中的刀抽出在手里把玩，笑得如狐狸一般狡猾的楼飞花。
“……”这一刻她知道她已经完了，阿达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但是同样燃烧在心中的还有愤怒，还有不甘，她为了这次刺杀策划了长达几个月，竟然还是失败了。
楼飞花微微挑眉，看着身前阿达面上各式各样五彩纷纭的脸色，突然缓缓道：“他是自找的。”相信无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人听起来，突地听到这句话一定都会感到莫名其妙。
“管他是不是自找的，但人总是你杀的，杀人就该偿命。”楼飞花闻声只是看着她轻笑，苏清寒点完她的穴位之后倒也没说什么话，自顾自地就着石凳施施然坐下，倒茶喝。
阿达眼神骤地变得复杂起来，她突然觉得，她适才实在是真的小看了楼飞花，半晌，突然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在上楼时发现的，你的脚法步态和他一样，轻盈不拖泥带水。易容术也是。”楼飞花勾唇一笑，“不难看出。”
“上楼时……？”
“没错，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你怎么就确定那个脚步声不是我的？”
“清寒在来的路上脚踝受伤了。”楼飞花轻眯眼打量着阿达脸上滑过的一丝阴沉，想来她已经明白了。他悠闲地看着半弦月悬在在东山头上将落未落，“但即便如此他的轻功也不可能没有一点作用。这就是你聪明的第一个地方，那木板很陈旧，寻常百姓踩上去稍一用力绝对会塌。只有会轻功的人才能安全地走在上面。你不清楚到底该用力多少，于是干脆敛了脚步以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清寒因身体缘故无法完全施展，会发出一些声响毫不奇怪。”
“……”阿达紧咬着下唇，暗叹自己的愚笨。
“常年身处烟花之地的人，身上一定有股脂粉味，短时间里要彻底抹掉是很难的。你故意穿了一套脏兮兮且带着霉味的素衣，兴许这衣服是这里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也说不定，因为潮气实在太重了还有隐隐的尸臭，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棺材铺而染上的。但总算是多多少少掩盖住了你身上的气息。这就是你聪明的第二个地方。”楼飞花也跟着坐下，神情泰然自若。
苏清寒轻轻颔首，接着道：“但很可惜，你没发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七、
岁寒。漫天飘雪恍若柳絮因风而起。入夜之后，万物生灵都沉睡无声。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在火温暖的庇护下，三人周身都流溢着一股暖流，驱走了寒意。玲朗扫过雪后大概有几分疲惫，坐了一会儿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苏清寒小心地给她披上了一件貂皮大袄，楼飞花倒了一杯又一杯酒，都是一口饮尽。
“楼飞花，”苏清寒喝酒喝的兴起，脸颊微微泛红，突然问，“当年你动手杀阿达她哥哥是因为百鬼阁被他害死了过半的人数，前往邯郸清除她哥哥那余党也是百鬼阁下的令。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怎么没告诉她。”苏清寒至今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夜他问他是不是有事瞒着自己的时候，楼飞花坦然地与他对视，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忘了。”楼飞花兀自笑得云淡风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道，“我不也没告诉她，她哥哥其实暗中派了人一直守在邯郸保她安全吗？”
“其实当时……”说到赎出阿达的事就必然会联想到那笔赎金，其实苏清寒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那时的百鬼阁是真的不同寻常一般阔绰，甚至可以说是困难时期，“你完全可以不付赎金就能救她。”
阿达身价并不便宜，那年寄到百鬼楼的数字简直是个天价，明知是老鸨故意不肯放人想存心刁难，楼飞花本有无数种其他的方法将阿达带出来，譬如动用百鬼阁在江湖中的地位，或者以武力威胁那个老鸨等等，可最终他却只是中规中矩地付了那一千两雪花银，硬是将阿达赎了出来。
而楼老阁主听了他的一番解释，竟然也并未过于责怪他。当时楼飞花心情也很复杂，年少时第一个爱慕的女子就这样远去了，就恍若一场绮丽的梦也在此结尾了，那滋味，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
楼飞花缓过神，看着眼前是正满面疑惑等他解答的苏清寒，微笑着冲他眨眨眼：“你慢慢猜啊。”
苏清寒只是无奈地摇头。
……
“说到这，明年你当真就只是想请我去烟城看花？”
“就知道瞒不过你，其实是阿达明年开春要大婚啦，请我们过去参加婚礼。”
“……干嘛不直说？”
“怕你生气咯，那年起初找你去邯郸的时候，你那表情那叫一个不情愿，跟谁逼着你上吊似得，你以为你不高兴我看不出来？”
苏清寒又好气又好笑：“那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置气啊。”
“说起来你到底气什么呢？”楼飞花若有所思。
“你慢慢猜啊。”苏清寒那好看的眉毛一挑，将楼飞花的话原封不动地送回去。楼飞花也学着他开始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即二人相视而笑。
岁寒零落，暮春将至，就如世间风雨，来势再猛烈也终有回归平歇的那天；就如世间情愁，再是如何的天翻地覆痛苦裂肺，终会在慢烹细调粥煮春秋下，转而现世安稳。
fin.

maya鱼子超高产！先马
以及看了这么多文忽然觉得……鱼子孩子好多啊【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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