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一定要亲身体验所有的事情,但是你一定要非常细致地去观察它们。比如,吴承恩写猪八戒时,不一定要变成猪,但他必须观察猪,知道猪的习性,知道猪的特点,然后进行合理的想象。创作就是这样,在观察的基础上展开想象。我写猎人之前,曾经跟着猎人一起生活,非常深入地与他们交流,非常细致地观察他们,并且向他们了解一些打猎的常识,在此基础上,再创造出新的猎人形象。当作家,最主要的是想像力,它和体验同等重要。我文学修炼的过程,主要在修炼想像力和文学感觉。
当然,我也曾经历过一段非常 痛苦的练笔阶段。第一个阶段,我会记一些日记,训练我的笔法,比如说对话场景、生活场面的描写等等。第二个阶段,是单调乏味的练笔。那时候,我凌晨三点起床,简单洗涮后,就坐在桌前,有时候呆呆地坐上许久,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硬写出来的东西,也不能令我满意,因为我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文学感觉。那段时间,是我最痛苦的阶段。但是,到了后来,我在文学上达到顿悟时,就进入了一种“真空生妙有”的境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呢?我的大脑始终明空如镜,像万里晴空,除了光明外,什么都没有,可是一 旦我需要风雨雷电,它就会马上显现出来。但是,即便在心中有着诸多显现时,我仍然是宁静的。我的写作,只是一种心灵的流淌,而不是机心的堆砌,不是刻意去写一些东西。这时,我想写的一切,都已活过来了,我和人物是平等的关系,而不是我描写他或者创造他。他们和我一样,有着独立人格,有着人权,我可以和他们交流对话,但不可以粗暴干预。到了这个阶段,我已不需要再去练笔了。
------雪漠《写作和做人一样,需要心灵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