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犯贱也是喜欢的一种
旁晚时分,燕雀归巢
理所当然的基本所有的街道都被密集紧挨的车堵的像超出容量太多的灌肠,很长一段时间前面岿然不动的都是同一辆车,再无心的一眼一眼瞟着,也是快要能把车牌号加车型都烂熟于心的程度了,油门只能浅浅的一下一下的踩,耐心被耗磨殆尽了还真腾起一股子一脚踩到底你死我活的冲动浪潮,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被死死的拍在理智这块冰冷的礁岩上,化作四溅的泡沫,最终不了了之,只能怏怏的想着法儿转移注意力
因为被车里的冷气吹久了,鼻头一阵一阵发凉,张艺兴抬手降下车窗,以图寻求一丝温暖余晖的普照,结果却被此起周遭彼伏尖锐的煞是催命的车笛声灌了满耳,完全不悦人的声响瞬间充斥进方才被隔绝的太好的车厢里,搅得人心头刚消停的烦躁又腾的一下蹿起来
有些厌烦的把只降了一道宽缝的车窗升上去,转而掐了冷气,揉揉不太舒服的鼻头,还是决定在这密闭的小空间里被自己燥着算了,沉着脸直起身张望了一下还看不到头的车流,咬着下唇又抱臂跌靠回座椅里,继续耐着性子在这进退两难中干耗着,实在无聊至极了,也难得的开了一回电台
里面听上去职业而又毫无波澜的女声正在播报本市的新闻,张艺兴兴致缺缺的听着,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拣到了几个重点词,组合了连一块儿,貌似是哪哪哪个路段发生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警方正在全力调查和疏通中
在听到伤亡人数后,心下还是不由自主的猛然一惊,皱皱眉,也就了然了难怪这条路堵得近乎只能用水泄不通来形容了,但原本满腹的烦闷还是悄然散去了大半
这才稍微冷静的发觉自己相比于平日确实是更易怒了一些,搜寻起缘由来,大概是因为太过拥堵的车道,太过仓促的通知,再或者是因为太过内疚的爽约,造成的一肚子无处开口的歉意
终于从城东挪动到城南,已经是迟于约定的时间半个小时了,把车子交给酒店门口的侍应后便急匆匆的跨入大堂,迎面就看到一身休闲西装的吴亦凡正目光灼灼的研究着一个金光璀璨的大地球仪,修长的指尖抵在上面,使着力让其悠悠的小幅转动着
快步走上前去拍了一下聚精会神之人的肩膀,不由得打趣道,“别验成色了,顶多镀了一层而已。”
吴亦凡也没回头,而是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张嘴淡定自若又带着点讽刺意味的回口,“没,我就研究一下你可能是从哪国赶回来的。”
被堵了一路,此刻心里更堵的人被呛了一下,本来就没散的火气一下更旺了,瞬间黑了脸,撤后几步周身都是‘近我者亡’的煞气,碍于大庭广众只能压低了嗓子呲声道,“操!你他丫去试试那堵得跟便秘一样路再放屁行不行?!”
吴亦凡本来还想着损他一句‘那你是憋在里面的屎吗?’,但一回头瞅见张艺兴那副阎罗转世的炸毛样儿,估计这一路上还真是没少挤压下火气,也就瘪瘪嘴认栽不打算再火上浇油了,扬了扬手尽量听上去语气轻松一点的催促,“好好好,我错了成吧?快点上去吧。”
介于对方认错太主动,张艺兴想发飙又觉着自己不占着理,就像都准备好攥紧绳头了,拔河的另一方却突然松了手,卯起来的劲儿就这样一下子被松了力,只好赶忙跟上那已经迈腿带路的背影,清清嗓子正色着问,“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先踏进电梯里的吴亦凡转身面朝着自己,垂着眼摁亮了楼层,却让张艺兴觉得像是一种躲闪,而他回答的语气更是有些底气不足在里面,“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疑惑的抬眼瞅了瞅身旁仰头借注视提示灯而回避视线的人,连想起下午打电话时这家伙一直强调要自己立刻马上到的坚定语气
很快也就盘算出了答案,怕是,心虚了吧?
果不其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袭凉人的夜风便抚了上来,大露台上依着拉杆三五成群的聚集着早先到场的宾客,正对着的椭圆形宴会厅更是装饰的大气而又闲适,在夜色初上,层云暗红的天幕下,垂着鹅黄色的丝帘,如同一颗泛着柔柔光亮的露珠,溢出的欢声笑语仿佛激越起的轻巧涟漪,珠光宝气,觥筹交错间,好不热闹
虽然是意料之中也算有过些许心理准备,张艺兴还是没克制住的在这一派大好光景前臭了脸,甚至在注意到擎着酒杯满面笑容迎过来的秀敏哥时,也没了平时修炼出的良好职场素养,连个不痛不痒的笑容都生生扯不出来
“艺兴可是来晚了啊,该罚该罚啊。”面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好多秀敏很亲切的想开两句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料张艺兴完全没有搭话,蹙着的眉没有舒展却又多了几分戾气
吴亦凡本来打电话的时候催命一样的催,也是想在见面了以后开开玩笑就能糊弄过去,但刚刚的见面明显感觉到了张艺兴今天的气场不对,现在看来又真是生气了,一时间更加底气不足,只好拍拍张艺兴的背,开口想着两边都不得罪的打圆场
“诶,秀敏哥今天刚从英国了,都是小时候玩大的朋友,你就是再高兴再词穷了也好歹说两句啊。”
自己都这样给找台阶下了,张艺兴他就是再心气不顺也还是收敛了一下腾腾的气焰,黑着一张脸,硬生生挤了个皮笑肉不笑的勉强能算作冷笑的笑容,嘴上说的是‘以后会想念’云云的惜别话语,眼底却是灼灼的冒着火星,末了转身冲自己甩了个凌厉的眼刀,里面尽是‘完了再找你算账的’的狠劲
“嘿,我说,小张这几年没见,跟变了个人似的。”被人冷了语气上却还是听不出太多的置气,秀敏只是很悠闲的晃了晃杯子里的酒,隔着那剔透的玻璃与酒水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张艺兴独自走向露台一角的背影
“张伯最近的情况哥你也知道,他大概是累到了吧。”吴亦凡目光遥遥的跟随着那抹渐行渐小的背影,口里低声的解释听上去更像是呐呐自语,那种飘忽的,又很不确定的语气。其实这不过是自己替他找的说辞,张伯性子强,这回生病的事情估计也就瞒着张艺兴一个人了,只是这样反而更让人想不通,不可能是因为张伯,那又是因为什么让他今天燥成这样
事实上,答案,吴亦凡心里隐隐的有,又刻意抹去这一条,带着些侥幸心理的不想承认,毕竟只要没人亲口说,谁都不能断言,哪一个是正解
想着之余的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也立刻被热情秀敏哥热情劝酒的话语盖过了,肩膀被勾着推搡进推杯换盏的酒会,“来来,你可不能跑了啊,人是你叫来的,这酒你可要连他的一起喝啊!”
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交着手指搭上没人捂热的栏杆,大厦顶楼的风果然还是要凉人一些,吹的从刚才起就一直轰鸣的脑袋一点一点降着温,叹息也不是,无奈也不是,后悔更不是,愧疚也不完全是,心里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感情,卡在一起,反而成了一种钝钝的呆滞,什么也理不清,什么也理不动,盯着远方的沉甸甸的红云,和那些遥远的只剩下依稀轮廓的建筑,其中一个高耸的塔尖显得格外突兀
那里是城西,那里有自己的母校,未来也会是吴世勋的
本来应该是可以陪他一起走走的吧,走过那个造型奇特的八食堂,然后吐槽那里难吃到爆的铁板饭,走过那个不起眼隐没在树丛中的一教,然后指着它后面的那一片草地说那里叫‘情人坡’,走过那个红砖砌成的大教堂,然后阴阳怪气的讲讲那些耸人听闻的怪谈,走过那个两棵树纠缠成的大松树,然后望着那枝桠上吊满的红绸怅然‘这棵许愿松长得越来越高了,已经没办法许愿了’……
本来应该是,应该是可以陪陪你的吧
风不知道吹过了几轮,身上也开始觉着有些冷了,紧了紧外套,恰巧感觉到一阵细密的震动传导而上,掏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一条短信提示,来信人是一串未保存的手机号
‘少喝点酒,注意胃’
细细读了几遍,也就了然这是谁发来的了,一股子搅乱了阵脚的暖意逆流而上,方才绞合死咬着的心终有了些许却生出些空隙,转动起来,发出齿轮扣合的脆响。浑身戾气的一夜也终是勾出了一抹笑意,却又陡生出一股孩子气的不满足
‘就想说这?’我是疯了吧?
‘嗯,会的。’这样回,怎么有种自己才是孩子的感觉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这样,才差不多吧?
本来吴世勋就不是什么多情惯于嘘寒问暖的主,而自己和他的关系也一直那么尴尴尬尬的,所以本来收到的就少,自己看过了也是连个存的心都没有,更别提正经的回了,所以这好像这是第一次回复吴世勋的短信吧?
手指点着屏幕都不禁犹犹豫豫的不那么利索了,心下随之为这种莫名的慎重过头行为有些懊恼,但皱着眉却又藏不住笑意
“小张!艺兴!”被高着几个度的喊声抽回了声,张艺兴诧异的转身,宴会厅门口的秀敏一边喊着一边四处张望,最终捕捉到自己的身影后快步向这边走来,张艺兴没了刚才的烦闷也就顺势迎了上去,恢复了一贯了温温和和的语气,“怎么了?”,而面色有些焦急的秀敏哥早已伸出手抓上自己的胳膊,拽着自己往会场走
“吴亦凡那小子怕是喝高了,你带他下楼直接开间房扔着让他睡吧。”
喝高了?酒量像头牛一样的吴亦凡?
“张艺兴,张艺兴,张艺兴……”
带着最初的温怒和咄咄逼人的怨气,不服输的一声比一声还要喊的高,语气倔得就像今天不把这个名字的主人揪出来就誓不罢休。倒在层层被褥中的孩子紧闭着的双眼皱起细密的褶,却还是能在漆黑一片的视眼中清晰的看到那小小的但挺得高高的胸膛,扬起的死死盯着二楼围着白色栏杆的露台的头颅,高傲的挑着的眉峰,和那即使稚嫩得可以也已初现锐利的下颚线,随着抿紧的唇,绷得笔直。
“张艺兴,张艺兴……”
渐渐没有了原先出于‘我是可怜你才放下身段来好心和你讲讲道理’的傲气和自持尊贵,和整个下午全然没有现身之意的人一起,憋了满腹的准备好的理论通通没有了用武之地,烂在肚子里发酵而出酸人鼻尖的委屈,这股酸涩又辗转到喉头,让那一声接一声的呼唤被拉扯的绵长,听上去更像是耐磨着性子迟迟不愿放弃的坚持,还是那种在每一个下一秒都有可能因为这种无望的期盼而最终心灰意冷的,毫无安全感的坚持。一直憋闷在被子里的人终于一个翻身掀翻了被褥坐起来,怔怔的盯着窗边薄如蝉翼随风拂动的轻巧纱帘
分不清是时间自己走慢了拍,还是自己下意识屏住了鼻息
一次呼吸的胸腔起落比以往要久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