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都城作为一代王朝的政治中心(或兼具有经济、文化中心功能) , 在古代城市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作为都城发展史上具有关键作用的都城洛阳更具重要的意义。东汉洛阳的城市布局体现出继承性与儒家思想的影响。都城东汉洛阳城两宫(城)制度、礼制建筑独立成区等特点对后世又产生重要影响。东汉洛阳作为中国封建王朝都城发展第一阶段承上启下的转折点, 在古代都城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
关键词: 东汉; 洛阳; 都城I

一、强烈的政治性、阶级性
我国古代城市主要包括政治( 军事)、经济、文化、交通功能, 由于城市建设目的、定位等因素的不同, 所以每座城市表现出来的功能也不同。作为历代王朝统治中心的都城, 政治功能必然是其最主要的功能,东汉洛阳城也不例外。因此, 东汉洛阳城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其具有强烈的政治性。此外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阶级性在都城中也有明显的表现。
东汉洛阳的政治性与阶级性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 东汉洛阳的规划布局主要为政治服务,洛阳城的宫城、官府、监狱、礼制建筑、太学等建筑主要是为了政治目的而修建的。规划思想中的儒家化思想也是为统治者政治目的服务的。其次, 洛阳城中存在大量为政治服务的人员。在皇权统治下为皇室私人服务的机构和国家机关虽然有组织上的变化, 但机构庞大、人员众多确是始终相沿不改的。此外洛阳还驻扎有大量用于保卫统治者的军队。再次, 统治阶级的各种建筑不仅处于洛阳城的有利地势, 而且占据了洛阳2/3左右的面积。并且洛阳各阶层的建筑有一整套严格的建造标准, 最高统治者拥有高大奢华的宫殿、面积广大的离宫苑囿, 中高层官吏也有比较豪华的住宅, 而下层民众的居住情况则相对较差, 至于奴隶、刑徒连人身自由都无法拥有, 更遑论正常的居住情况。即使某些高级贵族住宅建筑超过正常标准, 有僭越之嫌, 这也是阶级性的特殊表现, 下层民众根本无法拥有这样的机会。I

二、继承性与儒家化兼顾的规划布局
东汉洛阳城的第二个特点是其规划布局中体现出的继承性与儒家化特色。东汉王朝在修复、建设洛阳城时是否有完整的规划设计, 目前尚未从历史文献中找到明确的记载。但从东汉洛阳城的布局分区看,城市建设过程中存在有一定的规划指导思想。就东汉洛阳城的规划布局思想分析, 我们认为继承性与儒家化是其最明显的特点。
东汉的洛阳城并非东汉王朝在新址建立的一座新城市, 而是承继发展西周成周城、东周王城、战国吕不韦封城、秦、西汉洛阳城而来, 这一点从考古发现上已经证明。由于洛阳城是承继前代城市而来, 所以东汉统治者在洛阳城市建设规划、布局过程中必不可少表现出继承性。所谓继承一方面是指对原有的城市各种设施如城墙, 道路, 南、北宫城以及其中的殿阁、官府、太仓、武库、市场、居民区等建筑继续使用, 对城市内部的布局分区没有进行太大的调整。另一方面则是充分利用洛阳地区良好的土地资源、水资源、森林资源进行城市建设。此外东汉统治者还对前代的礼制建筑和祭祀礼仪进行了较为充分的吸收借鉴, 这也可以视作洛阳继承性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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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古代城市规划布局理论形成于周代初年, 先秦时期所形成的古代城市规划理论主要有两种: 一种就是以《周礼•考工记》中《匠人营国》篇为代表的“ 营国”理论( 营国制度) :“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 经涂九轨, 左祖右社, 面朝后市,市朝一夫。夏后氏世室, 堂修二七, 广四修一, 五室三四步, 四三尺, 九阶, 四旁两夹窗, 白盛, 门堂三之二,室三之一。殷人重屋, 堂修七寻, 堂崇三尺, 四阿重屋。周人明堂, 度九尺之筵, 东西九筵, 南北七筵, 堂崇一筵, 五室, 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几, 堂上度以筵,宫中度以寻, 野度以步, 涂度以轨, 庙门容大扃七个,闱门容小扃参个, 路门不容乘车之五个, 应门二彻参个。内有九室, 九嫔居之。外有九室, 九卿朝焉。九分其国以为九分, 九卿治之。王宫门阿之制五雉, 宫隅之制七雉, 城隅之制九雉, 经涂九轨, 环涂七轨, 野涂五轨。门阿之制, 以为都城之制。宫隅之制, 以为诸侯之城制。环涂以为诸侯经涂, 野涂以为都经涂。”这种记载是最严整体现“礼制”的城市规划制度。从学术角度讲, 可以将这种理论视作儒家学说的一种。另一种则是以管子、伍子胥等人为代表提出的“ 相土尝水, 象天法地”的规划方法: “天子中而处, 此谓因天之固, 归地之利。内为之城, 城外为之郭, 郭外为之土阆。地高则沟之, 下则堤之, 命之曰金城,树以荆棘,上相穑著者, 所以为固也”, “凡立国都, 非于大山之下, 必于广川之上; 高毋近旱,而水用足; 下毋近水, 而沟防省; 因天材, 就地利, 故城郭不必中规矩, 道路不必中准绳。”此外,在古代城市规划中, 设计者还会将《周易》阴阳学说运用进去, 而周易思想从学术上讲也是儒家学说的一种。秦咸阳城建设过程中, 大量运用“象天法地”的规划思想, 西汉长安城的建设规划则是一种“天人合一”思想。东汉洛阳城是我国古代封建王朝都城建设史上首次采用“营国”制度与周易学说进行规划布局的都城, 因此具有浓厚的儒家化色彩。之所以如此, 一方面与西汉武帝时期以后儒家学说地位的尊崇与广泛地流行有关; 另一方面东汉王朝初年, 统治集团有许多“彬彬儒学之士”, 他们深受儒家文化影响, 在都城规划建设过程中自然也会将儒家文化运用其中。
东汉洛阳城的儒家化色彩主要表现为: 城墙“南北九里七十步, 东西六里十步”, 采用《周易》中具有吉祥意义的九、六之数; 东汉初年, 宗庙、社稷分别建在南宫的左右两侧, 城内的金市在南宫北面, 这与《周礼•考工记》“左祖右社, 面朝后市”布局吻合; 礼制建筑的规划布局与结构更加符合儒家学说记载; 礼制建筑本身独立成区也是儒家化影响的重要表现。由于东汉洛阳城是封建王朝中首次采用“营国”制度规划布局的城市, 也存在着某些不够完善的地方, 比如建武二十一年将社稷搬至上东门内, 就破坏了“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布局, 这种反复也正是“营国”制度确立初期的表现。I

三、南北两宫制度
东汉洛阳城的另一个显著特点是宫城数量从之前的多宫(城) 转变为两宫( 城) 。由于南北两宫在东汉建立前就已存在, 加之两座宫城占据洛阳大半面积, 因此东汉政权建立后, 统治者没有也不可能像西汉初年那样在城中建设多座宫城。
关于洛阳南北两宫, 有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南北两宫哪一个是最重要的政治中心。关于这一问题,文献中并无明确记载, 许多学者据文献记载分析提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段鹏琦先生认为"自公元25年光武帝幸却非殿定都洛阳, 朝廷之重大礼仪, 往往于南宫举行, 其地位远远高于北宫, 终东汉之世而不衰"; 一种意见认为北宫建成后( 实为修复后) "遂成为两宫中的主宫"; 还有一种意见认为南、北两宫"从现有史料看, 难以分出主次", 李久昌先生亦持此见。笔者认为南宫在光武帝统治时是主要的政治中心, 北宫自明帝时期修复后则成为最主要的政治中心, 理由如下: 首先, 从文献记载看, 自东汉明帝以后, 在北宫举行的政治活动多于南宫。这里我们把东汉时期在南北两宫举行政治活动的文献记载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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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独立的礼制建筑区的形成
东汉洛阳城的第五个特点就是独立的礼制建筑区形成。关于东汉洛阳礼制建筑的特点, 姜波先生在《汉唐都城礼制建筑研究》专著中总结如下: 1. 国家大祀制度形成; 2. 左祖右社正式纳入到都城的规划设计; 3. 明堂、辟雍、太学、灵台是分立的; 4. 完备的郊祀制度形成, 且与阴阳学说、五行观念形成齐整的对应关系; 5. 在宗庙制度, 实行”七庙共堂之制“; 6. 后世一些重要的祭祀活动在东汉可以找到渊源。上述观点较系统地对东汉洛阳礼制建筑的特点进行了分析概括, 但是其中仅有二、三两个特点是就礼制建筑本身布局而言, 其余均为对祭祀礼仪的分析。笔者以为东汉洛阳礼制建筑的一个主要特点就是在洛阳南郊形成一个独立的礼制建筑区。
如前文所述, 东汉洛阳礼制建筑中的南郊、五郊中的南郊、明堂、辟雍、太学、灵台、雩场等均建在洛阳城南, 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祭祀礼制建筑区。此外, 太学中还居住有大量的太学生, 在这里还设有南市, 这些都丰富了这一礼制建筑区的内涵。秦代及其以前, 祭祀制度尚未整备, 祭祀建筑的设立具有很大的随意性。西汉建立后, 统治者对祭祀礼仪、祭祀建筑等进行了调整改革, 在都城南逐步设立祭祀建筑。西汉的社稷就一直建立在长安城外南部。西汉后期及新莽时期, 在长安城南还建立有宗庙、明堂、辟雍、太学、黄灵后土畤、炎帝赤灵祝融畤、南郊圜丘、王莽九庙等礼制建筑。但是西汉后期及新莽时期, 在京城附近设立明堂、辟雍、南郊圜丘等礼制建筑的制度才初步确立, 因此并未形成独立的礼制建筑区。东汉时期, 洛阳城南的礼制建筑完整, 祭祀礼仪齐备, 统治者在此经常进行祭祀活动, 这都表明城南礼制建筑区正式形成。这一礼制建筑区不仅仅具有祭祀功能, 同时也是全国文化教育中心。这样一个独立礼制建筑区的形成, 在我国古代都城史上是第一次。此后各朝代继承了这一特点, 在都城外南部往往建立大批的礼制建筑, 进行礼制活动。I

六、东汉洛阳城的影响
从东汉洛阳城的特点可以看出, 洛阳城对前代都城有所继承, 又有所创新。如何正确认识东汉洛阳在中国古代都城发展史上的地位和影响? 笔者以为可以通过对比研究的方式, 分析东汉洛阳的地位与影响。
中国古代都城发展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变化发生在唐宋之际, 唐代以前的都城是一种以封闭的里(坊)和封闭的市为典型特征的封闭式结构都城。从唐代末期开始, 都城的这种封闭式结构已经出现了某些变化。自北宋东京开封城起, 以往封闭的里( 坊)、市场格局被打破, 城市中出现了繁华的街市, 活跃的都市生活形成。所以从整个中国古代都城发展史看, 东汉洛阳并不是最重要的具有承前启后作用的都城。但是就封建王朝都城发展史第一阶段( 秦) 唐代)而言,东汉洛阳城具有重要的地位与影响。通过在都城座向、宫城制度、规划思想、中轴线等方面将秦咸阳城、西汉长安城、东汉洛阳城、曹魏洛阳城、北魏洛阳城等城市进行对比, 我们可以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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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表可以看出, 自东汉洛阳城起在都城的规划布局方面, 更多采用的是以《周礼• 考工记》为代表的营国制度, 这种制度是儒家学说在城市规划布局方面的体现。另外东汉洛阳城的两宫制度是多宫制向单宫制转变过程中的重要一环。
东汉洛阳城具有继承性与创新性两大特点: 继承性表现为对原有城市中建筑的继续使用以及运用原有丰富的资源进行城市建设; 创新性表现为两宫(城)制度的建立、独立礼制建筑区的形成以及南宫宫城中轴线的形成。此外, 在祭祀礼仪等方面, 东汉洛阳也有许多创新之处, 作为我国古代都城发展史上不可缺少的一环, 东汉洛阳城并未承担特别重要的历史地位。但是由于这座城市表现出来的继承性与创新性在封建王朝都城发展的第一阶段体现的重要影响, 将东汉洛阳城定义为封建王朝都城发展第一阶段承上启下的转折点是比较合理的。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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