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 风高的白天,那其实是左殇曾经听说的一个故事,只是少时与魂四处飘泊流浪,无心回想。现在记起,也只剩脑海中这几句话,以及一种奇异的情绪。
“在想什么。”
“没什么。”左殇听见魂的声音,有点回过神来。那种情绪很莫名,似乎是难以触碰的灰色雾霭,弥漫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中。却又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顺理成章。“我在想你应该出发了。”
“在想我?”魂眉间轻皱,似乎发现了很好玩的事,“你说谎。”魂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际,滚滚如墨的黑云已经开始渗入青碧的天野。
又要下雨了么?看来雨不小呢。
“为什么我在说谎?”左殇顺着魂的眼神看去,只是那眼神似乎是一种等待,但是又不在等待眼前的任何东西。很快,他转过头,看着魂,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因为,你已经发了很久的呆。”魂笑答。少年的笑容总是有着奇异的力量,让人放下心上的戒备。一向迷离的眼神汇聚成温润的墨色,左殇觉得,魂一直很有趣。至少,这样的组织里,他可以将他称为真正的朋友。
这里,并不是什么组织的分舵,仅仅是一个南方的农家小院。
五月的天气,绵软里带着阴湿。又赶上近日多雨,没有人有好心情。
不过,魂似乎是个例外。他说,他喜欢这种天气。
这种地方,左殇不是不喜欢,但也说不上喜欢,他似乎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他想去找个地方为魂饯行,又或者,他只是想随魂出来看看而已。反正义父并不介意他们二人一起出去。
结果,路上碰上几场雨。不知道魂哪里弄来两匹快马,二人索性弃了官道的车驾,策马而行。四野空阔,雨落入所有的缝隙。
居然到了这里。
“看,那里有人家。”
左殇却知道,魂看见的是那棵苍翠欲滴的树。在乌蒙蒙的天地间,似乎有别样的生命力。
也难怪,他看惯了南方的风月,这一切对于经常留在北方的魂来说,还是有些新鲜的。
“就先在哪里停一停吧。”于是他说道。紫色的衣袍泅了水,有些狼狈地贴在身上。
而前方那个身影,在雨幕中依旧清瘦而潇洒,背上的黑伤,隐现着红芒。
也不知道藏一藏,左殇心想,魂这性子多少要改一改。
魂似乎并不着急,只是说了大概的时间,然后就不肯走了。
“这里挺好的,是不是。”
“还有更好的地方。”
“好啊,一起去吧。”
“我去多了,那种地方你也许会喜欢。”
“是吗?”
两个人坐在树下,彼此都嗅到了空气中风雨的味道。
魂伸手折过一片草叶,放在唇边吹了起来。不知名的朴拙曲子,听在左殇耳中却有别样的韵味。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不知道的时候。”
“哦?”
魂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吹下去。
左殇在这宁静的曲中,想起那个故事。
月黑风高的白天。
左殇不做什么辩解:“你说是,那便是了。”
无论是什么。有时候,是或不是都难以解释。最好的,就是敷衍。
左殇承认,自己不喜欢敷衍,但是对于魂,他的敷衍并不是敷衍。
“走吧,要下雨了。”
魂站起来,向左殇伸出手。左殇笑笑,自己站了起来。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天气。”左殇轻轻拂去紫袍上的尘土。
“喜欢的就是好天气,不喜欢的就不是好天气。”
“对你来说,的确是这样。”魂离开后,左殇去了常去的地方。
丝竹渐悄,风情万种的舞姬一曲舞毕,施施然退了下去。
华丽的画舫内,涂金绘彩,兽首香炉中焚着昂贵的熏香。
“沉水香、兜娄婆香、薰陆香、白檀香、零陵香。”左殇缓缓念着,“藿香、青桂香、白渐香、青木香、雀头香、苏合香、安息香、麝香、燕香......”
“公子本是高人,就不要对奴家说这些了罢。”窈窕美人从帐后走出,怀中抱着一只白毛猫儿。鲜红织锦衬着雪肤黑发,更是美丽不可方物,“一炉熏香而已,何必这般精研。”
左殇颇为慵懒地倚在一座的软枕靠垫中,华贵的紫色衣袍,金色的配饰,以及那双永远看不清深浅的眼睛,让无数美人争着投怀送抱。然而那头奇异的白发,以及腰间的佩剑又让这贵公子充满了危险与压迫感。
她之前从不认识他,也没听说过他的名字,虽然她至今不知他的名字。
只是当时他忽然走过来对她伸出手,说了一句话。
她就知道,她迷上了这个男人。
“上回棋局未竟,我琢磨着可以下哪几手。”左殇拍拍身边的软垫,示意美人坐下,“可是美人不在身侧,真是叫我伤透了脑筋。”
“是吗?”美人抚着怀中的猫儿,臻首微垂,“奴家却觉得,奴家不如那棋局得公子欢心。”
“怎么,吃醋了?”左殇直起身,伸手挑起美人的下巴。暖阁之内,这咫尺之距,被那双她魂萦梦牵的眼眸注视,美人却觉得身上一阵发冷。
“喵~”猫儿似乎觉出什么异样,叫了一声,一下跳下地跑远了。
“不要那么在意我,毕竟,你对我并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