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前注意：
情节【大幅度】跳跃，感情不明，甚【雷】，注意【带上避雷针】
章节式小说，无章，有节，一贴为一节【部分过于短小空两行】
你们要是顶得住，就看成是新春【贺】文吧！
召唤——
@艾草青00
@雪味的糖果
@第19个德州
@依晓依依依

余念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不出所料的又看到了一枝花独插在门边那破烂的玻璃瓶里。
第十三天了。
每次都不一样，每次都只有一枝。但每一枝却都很新鲜，像是刚从野外摘来的，丝毫没有人工培育的刺眼的艳丽和不堪一击。
或玉兰，或芍药，或三色堇……
这次的，是红玫瑰。
血一样的红，红得妖艳、夺目。虽是花骨朵，却有着丝毫不输给完全绽开的全花的凌厉。
看着那诡异的颜色，余念皱了皱眉，却还是弯腰把它捡起，拿到了屋中。

余念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设施简陋，摆设简单。
父母双亡，仅剩的亲人——如果还能算得上的话——正安祥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有这样一个家庭背景的余念，不得不说是很苦的。
——这是我应得的。
余念把那朵红玫瑰放在了屋子唯一的花瓶里，便转身去忙活了。
今天，是他每月去看那亲人的日子。
每次花送来的那天，总是他要去医院守着亲人的那天——多么巧合。
曾经他也想过是谁的恶作剧，但这么多次的恶作剧也很不正常，而且这些花还没有带来什么危害，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去想，习惯成自然了。
将东西随意收拾了下，他无意识地走到了那花瓶前。
那朵红玫瑰竟已经盛开了！
红色更加深了，已经有了转黑的迹象。花瓣一片一片往外翻着，花托几乎已经承受不住这重量，就要垂下。花蕊也是红的，红得接近黑。
整朵花，就像被人拿进血液里，染了颜色。
余念睁大着双眼，剧烈地呼吸着。眼前有什么在浮现着，想无视，却不得不接受。
不、不……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试着平复那急乱的心跳。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不，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朵玫瑰，余念带上东西走了出去，用力带上门。

红，漫无边际，却仿佛仍在继续流淌着。
叫喊声，鸣笛声……
人群……
无泪的哭泣……
——“小念，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余念蓦地睁开了眼。
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地恐惧过……
他抹了下额头，竟发现一手冷汗。
午夜特有的黑暗笼罩着整间病房，医院独特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无声的静默充斥着耳膜，只存有仪器的嘀声静静地回响。
原本雪白的墙壁被阴影染上一层灰黑，甚至抹了一片深极发黑的红！
——惊心的红。
心跳频率如此之快，不正常到仿佛不是自己的。
余念撇过了脸，用力深呼吸。
——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他努力安慰着自己。
转头看向身旁病床上的人。他至今仍在沉睡。
从来没醒过来，一直在……沉睡。
虽是带着呼吸罩，虽然脸上是一片病态的白，却不难让人看出他之前是多么俊秀美好。
呼吸罩里一片白雾，而后又渐渐隐去——他正平稳地呼吸着。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宁静，和余念那张因害怕恐惧而稍微扭曲的脸有着明显的对比。
余念静静地望着他，静静地，只是静静地。
他承认，他讨厌床上的这个人，有时恨不得他能消失。
不，已经不能用讨厌来形容了，厌恶或许更为贴切。
——从那件事情后，他就再也没有拿笑容对过他。
即使他对他是旁人无法超越的好，即使曾让他有那么一瞬觉得世界上是有人爱他的……
却还是无法掩盖内心的痛恨。
是的，他恨他，恨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恨他为什么不能消失！
所以，一切成了现在这样，他站着，他躺着。
那人或许再也无法醒来，再也无法有机会夺走原本是他的东西，却也再也无法对他回以微笑，再也无法在他伤心时默默抱紧他给与安慰。
他最终得到了什么？
他什么也不剩下了……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所有的，都因为我的过错。”
莫名的风带来了一阵花香。浓郁的味道卷满了整间病房。
那朵刚收到的红玫瑰被余念摆在了床边的柜子上，和以前所有的花一样，默默地点缀着这间冰冷的房。
玫瑰独有的香伴着午夜的黑，精神疲惫的余念又一次沉重地睡去。
——余想，我怕是愈来愈恨你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念知道，他又要做这个梦了。
梦，原本是多么美好的词，但在他看来，却是无限痛苦恐惧的所有。
那个梦里面有着笑颜如花的妈妈。一袭白纱的妈妈，手里挽着那个陌生男人的手，在司仪面前庄重宣誓。
那个梦里有着目光如刃的爸爸，那个冷眼看他的爸爸，待他如霜的爸爸，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爸爸。
那个梦里还有着……令人厌恶的余想。伴随而来的余想，夺走了属于他的关怀，夺走了属于他的亲情，夺走了他原本灿烂的阳光，却在他逐渐黑暗的世界里种下了令人羞耻的希望。
那个梦里没有余念。被世界抛弃，也抛弃了所有的余念，是不能出现的。
这样，然后，他们会很幸福。
他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然后，同样卑微地充满幸福。
然后，再然后……
余念醒了。
后面或许还有然后，但余念醒了。
他醒了，拒绝沉浸在这可悲的幻想里，拒绝后面发生的一切。
余念醒了，哭了。
已经半晌了。
床上的人依旧在沉睡。那朵红玫瑰仍然盛开着，花香却淡了，渐渐被消毒水刺激的味道覆盖。
余念再最后望了一眼余想，伸出手抚了一下他那略微凌乱的刘海，便走出了病房。
这个月，就算这么过去了。

从医院出来回到家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余念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家门，却突然发现门边的玻璃瓶里插着一只玫瑰。
纯白的玫瑰，无瑕，带着一种奇怪的、病态的美。
十三加一天……
打破常规的日期，重复了的玫瑰……
莫名而来的恐惧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他感到害怕，是的害怕，就在这短短两朵玫瑰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是什么人在看着自己，在了解到他所做的事后，拿着他们找上了自己？
手指像是被冬天的寒冻住，不能动丝毫；脚仿佛灌满了沉重的铅，不能挪万分。
余念只能看着那朵白玫瑰，任由自己被无限的恐惧包围。

天渐渐暗了下来，万家的灯火也已经亮起。门外的槐树叶已落尽，枝干随着朔风的冽过胡乱摇摆。那朵白玫瑰仍**在门边破旧的玻璃瓶里，仿佛被世界遗弃。
余念没有把它拿到屋内。
昨天摆放红玫瑰的花瓶已经空了，但滋养的成分却没有倒掉。流动的液体在瓶内荡漾，像稀释过的血液一般，竟有着淡淡的粉红。屋内居然还留有细微的香。
那玫瑰的香无处不在，像狂风一般，疯狂地肆虐着余念的嗅神经，甚至愈来愈烈。新鲜空气仿佛从来不曾存在，有的只是花香，满屋的花香，无法摆脱的花香，如影随形的花香……
——花香，花香！
余念无助的缩在沙发里，痛苦地蜷成一团。
他再也没有这么痛恨自己曾经存在过。

又在梦了。完全不同的情景，却同样让人崩溃。
他看到了母亲那姣好的身影，蹲下腰，将小小的余想揽入怀中——而他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哭泣。父亲坚挺的身姿像不动的山，眸子里闪着的，是冰那般寒冷的光。他在那样目光的注视下，完全无法动弹。
那日，他带着略微沉闷的余想出去疯玩，却不料惹上了狠毒的马蜂。对于这种昆虫，一个孩子又能想出什么办法躲避呢，为了不让余想受伤害，他只能以自己为诱饵。
自己被蛰得浑身是伤，但余想仍留下了几个红红的点，他因而遭到了父母亲的打骂。想辩解些什么，却因为声音哽咽，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莫莫忍受着。
而余想竟只是在一旁望着，什么也没说！
就是这样了吧，后面还有什么么？
余念记不得了。那梦越来越模糊，一切线条都被柔化，直至最后化作一片光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余念脸上。他皱了皱眉，随后睁开了眼睛。强烈的光刺痛了他的眼，撑起混沌的脑袋，他从沙发上坐起。
花香已经淡得几不可闻，昨夜的浓烈仿佛仅仅只是一场梦——恐怖的……噩梦。
屋内的东西没什么变化，今天所需要的也已经准备好放在桌子上。所有的摆设都显得和平时一样，但余念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近来的花让他的神经格外紧张，那预感不确切，所以他内心不断说着，这预感只是预感。
他环顾着这间静得有些渗人的屋子，目光最后定在了窗边那装花的花瓶里。
——直接就被震惊，惊骇到无法动弹。
那原本应空无一物的花瓶里，不知何时竟被人插上了一只玫瑰——纯洁的、美好的，惨白的……
余念剧烈地呼吸着，手脚一片冰凉。
他突然疯了似的跳起，踉跄着直奔到门边，下一秒猛地打开门，求助地望向一旁的破旧玻璃瓶！
忧郁的紫色，由浅及深，自上而下渐变着。那紫那么浅、那么淡，那么深、那么浓。
—— 一朵紫玫瑰。
已经不仅仅是一朵了，像是在他面前开满了颜色单一的紫玫瑰，占据视角的每一处，没有一丝一毫的剩余。
却又在刹那间重合，眼前只剩下那一朵玫瑰，独自绽放。
十三加一，再加一……
脚已经没有支撑的力气，只能让身体沿着墙边滑下。
那朵玫瑰花竟像有感觉似的，娇嫩的花慢慢向他凑来，在他眼前缓缓盛开！
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片花瓣抒情着伸展，他能数清每一片花瓣上或深或浅的纹路，他甚至看到了整朵花冲他点头，跳舞状尽情摇摆，即使没有一丝的风！
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又来了。
那股幽幽的香味再一次充满鼻尖，不浓，却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又来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在路上奔跑，不想停下，想着借此摆脱这包裹着自己的东西，却是徒劳。一直一直向前跑着，踉踉跄跄，直至撞到了路旁的行人，撞翻了他怀里的东西。
红的，白的，紫的，蓝的，还有……橙的。数不清的花瓣飞扬，竟是各色的玫瑰！
旧的花香，新的玫瑰——
噩梦般的东西没有因此减弱，反而是被人又重重地添上一笔。
余念呆愣地站着，完全无法动弹。
“嘿，小念，我们今天去吃提拉米苏吧。”余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知道有一家店很不错哦。”
——不要……
“小念我们出去玩吧，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了。”
——不要……
“小念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要不要去看下医生？”
——不要……
“小念……”
——不……
“小念？”
——不要再来了……
“小念啊——”
“已经够了——”
余念使劲捂住耳朵，却仍无法阻止声音在脑内回想——那些声音没有加入休止符，一直不断地播放。
他已经不想去管有多少这种令人痛苦的存在，或者还有多少才能结束，从第一眼看到那朵该死的红玫瑰开始，过往的所有都在他眼前不停地重现。
脑子里像装了一台放映机，被人按下了循环播放的按钮，埋藏在心底的一切都被人无情地掘出，在眼前不断闪现。那些可以回避的灰色场面染上了七彩，就像面前这些玫瑰，带着扭曲的色不断向他袭来。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那一种窒息感真切且强烈，而他只想着从中得以解脱。
——如果是他的报应的话，他接受就罢。

“先生，醒醒，先生？”
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天使的声音，飘渺却和煦。额上传来阵阵温暖，让他感到舒服，眼前的黑暗渐渐消散，大片的光亮涌入。
没有别的，只是纯粹的白。
——这里是他的房间。
余念安然地闭上眼，想着再睡一会。
等等……
他的房间？
他猛然坐起，头脑因不适应而一片晕乎，眼前的一切顿时模糊。
“小心点先生！”
耳旁传来急切的喊声，随后一双手扶住了他。
啊，原来旁边还有人。
这，不对。
他没什么亲人，朋友的数目也几近于零。旁边这个人，是谁？
待脑子清醒，他便以犀利的目光扫向那旁∶“你是谁！”
“啊？”那人很明显被吓到，愣了一会，才慢慢开口，“我之前在外面被你撞到啦，手上的东西全被你撞烂了，原本想找你赔的，谁知道你就突然晕过去了！
“你口袋里有写着一处地址啊，然后我也没地方去，就把你扛过来啦。”
余念还是以那种眼神盯着他。
脑子里却困惑了。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在口袋里放过写着地址的纸条——这地址还是他家的……
正想着，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哈，你这个样子，真好玩！”
余念惊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
而那人笑得更欢了。
于是两人便有了这种诡异的姿势——余念眉头紧锁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人，而那人却是大嘴咧开笑容灿烂连眼睛都有着弧度。
就这么持续了几十秒，余念首先坚持不住了。他移开双眼望向别处。
然后，目光又一次凝住。
靓丽的橙色，锁住在花瓶里，却仍无法阻止它在余念眼前跳跃，带着那种活力和青春的气息，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那朵花……”他喃喃开口。
那人明明笑得欢乐，却能听到他这样细微的声音。他止住笑，看向那朵橙玫瑰。
“哦，那朵花啊，我见他放在你屋门边那花瓶里，怪惨的，就拿了进来。你说你也真是的，屋里摆个那么漂亮的花瓶，却还把这玫瑰放在那种烂玻璃瓶里……”
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但余念什么也听不到了，身体不断颤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朵格外灿烂的橙玫瑰。
玫瑰……玫瑰……玫瑰啊……
第几回了？
才第五回啊……
平时，要五个月才能收到呢……
已经第五回了。
这种玫瑰，一天一枝，已经第五回了……
身体的力气逐渐被放空，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眼前的颜色渐渐转向了白，再由白向黑。耳旁好像有着什么在焦急地喊着，却也变得模糊起来。想伸出手求个安慰，竟发现那像不是自己的，一毫都没有挪动，什么都没有碰触到。
无力，无助。
嘈杂已经听不到了，留下的，是大片的空白。
——或许，还在被无限放大。
世界，仿佛只剩了自己。

【——我已经受够该死的度了！！！】

前方有一个身影，被无数光亮包围着，线条格外的柔和。
余念看出来了，那是还在医院躺着的余。
只是他现在站着，背对着光，面朝着他。
站着。
脸上充满了微笑。
——“小念……”
声音也是那般和煦，像缓缓而过的微风，令人有种沉醉的冲动。
余念看着他，手不自觉地就伸了出去。
但余想却是往后了一步。
余念再往前一步，他便也同样往后一步。
——永远是相同的距离。
“为什么……”
他喃喃。
而余想却仍是报以微笑，单一地重复着那句。
——“小念……”
围绕着余想的光芒好像更胜了，快要将他吞没。
余念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却仍然努力看清他。
他嘴角的弧度更浓了，连眼睛都充满了笑意。
——那双总是带给他希望与爱的眼睛啊。
余念已经很难看清余想了，他像是逐渐远去，隐入在一片光亮中。
——“小念……”
那柔和的声音已经很遥远了，几乎远到听不见，但余念听到了。
听到了这个让他一怔的声音。
——“其实，我很爱你。”
而后，便是一片黑暗。
地狱般的黑暗。

余念猛然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一片白，却是熟悉的惨白，不带一点温暖，冷冰冰的让人心寒。
这里，是医院。
“啊你总算是醒了。”一种多么熟悉的声音，提醒着他不是一个人。
却不是余想。
“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把你送到医院啊，”他仍在聒噪着，“你居然一天晕了两次。”
余念木然转向那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那个梦里。
亦幻亦真，却是可笑的梦。
那人紧紧抓着他的手，握的力度让他感到一阵疼痛。耳旁的声音清晰且真切，眼前的男人让他感到这其实是现实。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心安。
他突然就很想笑，却又想哭。
眼泪一下子占满了整个视线，男人的身影变得模糊。他伸手将眼泪擦去，却止不住又一次的泛滥，那泪像凶猛的兽，无法阻挡。
他最终是趴在了那人的身上，嚎啕大哭。
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住，那人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话语，却是将他揽入怀中。
余念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但背上的温暖实实在在。感受那一下又一下的安抚，趋于缓和的泪更凶了。不去想最近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这一刻发泄，狠狠地发泄。
哭的时间有多长，余念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哭了很久、很久，像是把之前的一并在今天补上。直至泪水再也流不出，眼睛已经有了干涩的感觉，他最后抹了一把泪，终于是抬起了头。
那人的衣服被他的泪染了一大片水渍，混合着粘稠的涕，皱皱的，脏脏的，已经是不能穿的样子。他望了望那人，一脸抱歉，那人却对着他露出了笑脸。
“想不到啊，你居然也会哭~”
欢腾的声音让余念不着眉目，这人，不应该是先把他骂一顿么？
或许是疑惑不解的表情让那人起了逗弄之心，他突然就伸了一只手覆在余念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
“哭过了好多了吧，你一开始那副警惕的表情啊，真是让人吓一跳呐！人要是都像你那样多累啊，就应该像我这样blablablabla……”
他又开始说了起来，句子一句接一句，滔滔不绝，让人无法插话。余念看他那兴奋的样子，原本到了口中的“谢谢”又咽回去了。
——还是等他停下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