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角楼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和槛窗一一大开，楼内陈设简单，不过桌椅茶几，一柄七弦琴置于桌上，焦尾处刻痕斑驳，好似杂乱无章，细细看来却是虬枝纵横的一副寒梅图，弹指两三弦，发出一阵悦耳的空明，彼时我每每起奏多半都有他在身侧，然后自叶赫入府，他疏远了自己，自己也疏远了和他有关的一切记忆，譬如这琴，今日心血来潮，只是再起音调，却找不回早前的感觉了 】

嘘，仿佛有人在弹琴
（示意紫萱静声，细细听了一会儿，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没想到在这宫里还能有这么好的琴音，指法纯熟倒也罢了，难得的是这琴里的情致。心绪也不由地被她牵引着，满腹心思，一时倒忘了遮掩行迹。）

【 随着指法渐快，整个人渐入佳境，至深处，不由得是缓缓闭目，脑海中火光电掣得闪过曾经幕幕，从初见到承恩到诞子，再到——随着心境的变化，指尖略微一颤，一首好曲，便就毁在收尾之上，弦止音静，指尖火辣辣的感觉传来，始终不愿睁眼，却因着习秋一声：“什么人？”而睁眼，目光往外瞧了去，淡了音色 】谁在外头？进来。

（见已漏了行迹，便不再隐瞒从栏柱后出来。绿芜拉了拉我的衣袖，偏首见她脸色竟泛着微微苍白，正疑惑着，绿芜的声儿已入耳“那是娴妃娘娘。”心中不由倒吸了口凉意，强作镇定地走上前去。）
臣妾承乾宫令贵人钮祜禄氏，给娴妃娘娘请安，扰了娘娘的雅兴，请娘娘恕罪。

（起身后见着娴妃的面容不由一愣，或许是心里吃准了珍妃娘娘那般姿容、气度的方当得一个妃位之尊，而眼前的人似乎……普通了点儿。可她接下来的话，立刻便让我知道自己想错了。她或许比珍妃娘娘便胜在这儿了。）
娘娘说笑了，臣妾与珍妃娘娘不过一面之缘，何况这宫里新秀如云，臣妾瞧着还是娘娘宫里的宓贵人福分更深厚些。

【 在旁人看来，元妃有个当太后的姑姑，如今更是协理六宫，大权在握。而珍妃家世卓越，又深受帝宠，几年如一日的张扬跋扈。相较之下，自己可不就是平淡无奇，更甚者，兴许还有人同情于我，失宠丧子，如何能安然得过下去？不论是怎样，自己只能是嗤之以鼻，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时候也是错 】一个宫里头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令贵人，要想分那一杯羹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当然烂泥不上墙的却又另当别论，至于——宓贵人，你羡慕？

娘娘觉得臣妾应该羡慕么？羡慕宓贵人的颇得圣宠？
（她没让我坐，那我便只是在一旁安分地站着，聆她话语，温温和和地反问了一句。论出身家世，三妃之中自然是以娴妃居于末尾，但她的这番心思，能及得上的恐怕没有几人。宓贵人，如今确实是头一挑的，不过就怕是太出挑了。不等她答我，已是自己接口道）
臣妾以为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织网，来日方长。

【 原以为还能听到点什么惊世骇俗的，再不济也总有那么出生的牛犊不怕虎，而今听来却只剩下索然无味，如是笑着，情绪不表，唯是指下若游戏的一拨一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叮咚不止 】能想到最面上的那一层，也不容易了，慢慢儿琢磨吧，哪天真的琢磨透彻了再说别的吧。
【 须臾，又复 】懂琴？还是懂音？

（在她跟前反倒多了些在珍妃跟前所没有的畏惧，她的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低垂着眼眸，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在心里细细地过一遭。若得她扶持虽不能见容于珍妃，但定能平步青云，但一旦弄巧成拙，那将永无翻身之日。一面之缘，我……不敢赌。）
臣妾幼时学过几年琴，娘娘琴音曼妙，臣妾方才也听住了
（在她跟前如今虽是越为守拙越是妥当，只是我不能不为日后筹谋。答罢她的话，偏又往那全然不相干的事儿上扯了一道）
今儿的雾太大了，臣妾方才上阶的时候没看清道儿，险些崴伤了脚。

来——【 缓和了一声，招手示意她过来 】既是有底子，那本宫便收个现成的徒弟，教你一曲。
【 并未带旁的什么疑问字句，只等她走了过来，轻拉过她的手，带她坐到自己身边，将琴推过些许 】好好看着。
【 低声一句话儿，便又重启方才那一音，不似方才那样包涵深意，音律却是分毫不差，只等一曲毕，才又道 】还好是险些，不然伤筋动骨一百天，有你受的了，刚刚看明白了几分？

能蒙娘娘教导，臣妾喜不自禁。
（虽然这会儿就我同她，但若是娴妃要对我不利，又何尝在乎距离的远近呢？这么想着，却也不畏，依言顺着坐在她身侧。琴声再起，已无方才那般的扣人心弦，不过是琴音尔尔了，收住心绪，只静静地看着她的指尖飞舞。）
（不由细细地端倪着身旁的人儿，娴妃，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呐。闻得她问，方觉琴声已住，她的话更是叫人心惊。垂了眸子）
臣妾愚钝，只是记下了指法，娘娘琴中的韵致还未能领会。

【 若要问我什么心思？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因为珍妃，因为叶赫那拉四个字，要远着我，要冷落我，以前在府里，再冷落，也就是那么一点儿的地，如今在宫里头，规矩重重，那么多的女子，其实我也怕呀，我不是怕他不爱我，我怕他不够爱我呀，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让他身边的人，都沾上我的影子，让他想忘都忘不掉，按在弦上的手指微微用力，蓦然一收 】有了曲子，就能学五分，教了指法，那就是七分，贵人这是——想学十分？

臣妾不敢。
（几乎是下意识地答了这么一句，又满腹地琢磨着该如何解释这话。面对着她，那忐忑远胜于面君之际。半响，方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娘娘方才说了句“收个现成的徒弟”，臣妾唯恐自己笨拙，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丢了娘娘这师傅的脸面

若能画出个犬来，那也不错。【 不是一个人，又怎会给人同样的感觉？我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我才敢这么做，不然真的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我又该找谁去哭？我不会当真再教出第二个弹了一手这样琴的人，似是而非，才能让他更好更多的牵挂于我，将琴推过了些许 】你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