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能找到人家?只能看运气了。
事到如今李东海依然不愿去回想那段太过惊心动魄的记忆。在零下温度的青藏高原上行走,体力透支地翻过海拔超过三千米的山。没有食物,没有水。磕磕碰碰地翻过山顶,李赫宰脚下一软向下滚出十几米才被岩石挡住,早已昏了过去。
“赫宰!”心下生急,李东海跑过去把背包甩到地上翻出药箱。李赫宰身上满是尖锐石子留下的划伤,李东海自己也好不了多少。用毛巾沾了酒精给伤口消炎,涂上云南白药,再用绷带包扎好。李东海心中一痛,这几天李赫宰背了他们三分之二的行李,又一直在前探路,体力早已消耗殆尽。他若能早些发现,李赫宰也不至于滚落山下。
抱着李赫宰休息了一会儿,李东海把两人剩下不多的行李归到一个背包里提在手上,咬牙背起昏迷的李赫宰。
下山的路很险,李东海捡了根结实的树枝拿在手中,慢慢向山下移动。凭借着少得可怜的野外生存知识,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给李赫宰喝上几口水。受伤后,李赫宰过于疲惫的身体就像是紧绷到极限的弦突然地松弛下来,完全沉入了深度睡眠,只是凭着本能喝下李东海递到嘴边的水。
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走下山,李东海咬牙硬撑了这许久,脚步早已虚浮。正午的日头毒辣,李东海找了块大石下的阴凉处放下李赫宰。只见他脸色苍白,皮肤发冷却还在出汗,四肢不住地痉挛。
中暑?!李东海暗叫不好。竟然忘记脱去他厚厚的外套,让他顶着这烈日晒了这么久。
依稀记得要将中暑的病人放在阴凉处并喂水,李东海挪了挪身子让李赫宰完全被笼入大石的阴影,从包里扒出两人的水壶。特大号军用水壶早已见底,李东海心头一沉,视线所及之处遍是稀疏的植被和裸露的岩石,根本没有水源。
怀里的李赫宰愈见虚弱,把他身上的厚外套脱掉汗水也擦去,李东海心一横,摸出锋利的匕首对准手腕用力一划,尖锐的钝痛,几乎晕厥。牙齿陷入嘴唇唤回一丝清明,李东海抬起手将手腕凑到李赫宰唇边。
单手抬起李赫宰的上半身抱在怀中,血液的流失加上体力的耗尽让李东海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黑暗渐渐袭上眼前,感受他的血液在怀中的人的身体里流淌,李东海闭上眼,心中竟意外地安详宁静。
我们还有三年之约呢。所以你一定会醒来,我们也一定会活下去。
李赫宰,我信你。你信我吗?
醒来的时候星辰洒满夜空。李赫宰动了动脑袋,才发现他躺在李东海怀中。而李东海背靠着石头,脸色疲惫地睡着。
体力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李赫宰移开李东海搁在他左肩的手意欲起身,触手却是一片黏腻。
李赫宰迅速直起身子,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李东海的左手。手腕处一道不浅的划痕,血液已经凝固,伤口处皮肉外翻,一片惨烈。
心中一痛,几乎是窒息般的晕眩,李赫宰快速打开药箱翻出酒精棉球纱布。清理,消毒,包扎,颤抖着把昏睡中的李东海拥入怀中。李东海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伤口没有及时处理似是发炎了,人有些发烧,李赫宰的手颤抖地愈发厉害。虽然想要就这样紧紧抱着,把李东海溶进他的身体,李赫宰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让手劲儿弄伤李东海。月色的掩护下,李赫宰任由温热的泪大颗大颗滑落脸颊。
傻子,你信我,我当然知道。你又何苦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坐在越野车的后座,李赫宰拉过李东海的左手放在膝上,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露出结痂的伤口,指腹轻轻在那里来回摩挲着。
“别闹。”伤口微微麻痒,李东海轻声呵斥着要收回手,李赫宰已早他一步俯下身去。
温热的唇落在伤口,灼热的温度似是要灼伤皮肤,李东海低垂了眼,放松了想要收回的手。
那天李赫宰背着他走了大半日终于找到人家,坐着人家的车去了拉萨,在医院处理了两个人的伤。在医院等到他醒来,又请了司机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扔下的越野车,现在正开回拉萨。
“东海…”话语间温热的气流喷洒在伤口附近,很痒,李东海却没有收回手,垂在身侧的右手安静地抚上李赫宰那一头短发。
“我…”
有些话会一辈子埋在心底,就像李赫宰永远不会说出口,看到李东海左手腕伤口时那种要淹没自己似的像是要失去世界般的不安和惶恐。
还好,他此刻就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