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焦阳, 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和亲人就是皮皮, 那个和我一样被车祸夺去家人和亲情的孤儿。这么多年来,照顾他似乎成了我存在的意义和义务,尽管他总是没完没了的招惹来麻烦, 那又怎样呢? 我是他大哥, 哪有做大哥的不原谅弟弟的。大哥,这个称呼真好, 有这一声, 我在这世上就还不是一个人, 我有家人。很多人认为皮皮是我的麻烦, 其实不是。我和皮皮就像两只离群的小鸟, 只能挤在一起互相取暖,谁也离不了谁。 没有皮皮, 也许我能飞得更高,但我得孤单地冻死。 我没有念过几年书,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的生活状态和谋生方式, 我自己只求对的住我的心。我做会虫, 顺走几个开会人的手机什么的，不干天和, 他们最多跺脚骂两句, 随后再买个新手机；而一些买不起手机的穷人因此就可以负担的起这廉价的二手手机,所以我不认为我是坏人, 这只是我的工作, 我用工作挣来的钱交房租,买手机,吃饭, 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甚至在我心底还有一丝劫富济贫的小小骄傲。 那个曾经把我误会成鸭的女人点醒了我。她是除了皮皮之外第一个关心我的人。她说我很阳光,希望我能做点别的。也许, 我真的应该换个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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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掏光了身上的钱，买了一堆棒棒糖和一个红气球。这些年的习惯，我喜欢让自己嘴里有只棒棒糖，甜甜的味道让人忘记什么是苦；红气球在手里，就像身边有个太阳，我会感觉暖和些。我不知道去哪里，可是却站到她家门前。真的， 我没想打扰她，就想给她说谢谢，欠她的钱我以后会还。我把我喜欢的红气球送给那个不说话的小孩，因为我看出他象我一样， 也喜欢红气球。在我转身离开的瞬间，那只小手拉住了我的衣服，没有说话，只是不松手。 我留下来了。流浪了那么多年，自从爸爸妈妈走了这是我第一次坐在家里的餐桌边吃饭，有床有自己的房间，有家的感觉真好，我乐不可支。 歪歪，那个不说话的小孩， 象我的小尾巴， 只要我在家里，他一定待在我身边。他喜欢躺在我身边，象我一样含一只棒棒糖。我把他看成另一个皮皮，可以让我关心让我照顾。 其实他比皮皮乖，他不说话，而皮皮是个话痨。虽然我习惯于照顾皮皮，但是我知道没有我皮皮也一样活；可是离开人的照顾， 歪歪就一定不能活—— 他是个自闭症孩子。我心里对他，有比对皮皮还多的怜爱，或许是因为他比我还可怜。在心灵上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在他的世界里，他是一个人，没有人能走进去，他也走不出来。可是我知道他喜欢红气球，喜欢各种色彩，他用色彩说话，来表达他对世界的认知，可是除了我，别人似乎都看不出来。也许是我和他一样聪明，他象我一样傻的缘故罢。歪歪在，我特有存在感，因为他喜欢我，需要我，离不开我，就像他的画获奖那次我说的：他是我苦闷生活里唯一的星星。 那个我欠她钱的女人叫管静竹，现在我管她叫姐。我姐离婚自己带着歪歪，现在家里换水换灯泡这类活都是我的，有时她加班回家晚会让我去接歪歪，我回家晚了她会把饭给我留在厨房。我第一次知道在一扇扇关着的门后面，家的感觉是如此幸福奇妙；而我姐打开了她家的门， 让我走进来，让我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家人。长这么大，我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在我上班的地方，我认识了小穗。我第一次看到她就喜欢上她。她青春朝气，象一朵灿烂开放的鲜花吸引着我的目光。她也喜欢我，可是在她面前我却找不到自己，总想成为别的什么人好与她相配。与她的俏丽容颜相比，我自卑我脸上的伤疤；与那些身家显赫的追求者相比，我自惭我卑微的工作和地位；我更羞于提到我不堪的过去。对她的好感很纠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在我姐家自然的就像我原本就是家里的一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这个家的依恋浓厚到让我担心害怕，我怕失去它，我想一辈子这样过下去，陪着我姐，陪着歪歪。我不敢奢望我姐会对我有同样的依恋，我欠她的我永世也还不清，我怕我的依恋会吓到她，她会把我赶走。 我的喜怒哀乐不知不觉地都牵系在她的身上，她开心我也开心，她伤心我好难过。我只能尽我一切去分担她的苦痛，让她快乐。我尝到什么叫揪心，什么叫患得患失，我对姐的感觉变得自己也捉摸不透。 那次姐打歪歪监护权的官司，提到我住在家里也许会影响到案子的判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就直接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呢？姐着急忙慌地回答：那怎么可能呢？其实我原本没想那么说，可是话冒出来就成了那样。姐的回答让我很难过，我躲回自己屋里。我甚至弄不明白为什么姐说不可能让我这么难过。 有个特有钱的农企看上了我姐，可我却看这个大豆王八哪哪儿都别扭。不就有几个臭钱么，凭什么跑出来规划我姐的生活,歪歪的命运?他追我姐那些日子我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我姐笑我吃醋，谁吃醋了! 那天她收拾东西要住到那王大豆家帮他照顾孩子，我的心竟然那么酸，没来由，我心好痛，可我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阻止她？！我把自己藏在自己的小屋里，不想看到她离开那幕。砰然带上的门让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为什么有撕心裂肺的感觉？不过分开几天而已。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把她追回来，不然你会失去她。象包裹的很厚的云层忽然裂开一条缝，我还来不及弄明白云层后面有什么，只知道我必须追出去，我不能失去她。看到楼下坐进大奔的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她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我说过将来我赚了钱要买个大房子，永远和她住一起，可是现实是我还没有钱。那种无力的自卑感此刻如此强烈。我相信这世界上没人象我一样痛惜她，宝贝她，可是她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呢？说出的话变成了言不由衷的告别，看着载着她的大奔绝尘而去，我的心变得空空荡荡，使劲弯下身子掩饰我的失落和无奈，世界再一次离得我好远好远。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别人可能以为那是因为被迫和小穗分手，可我心里知道我不是，喝醉是因为我姐。 其实我也是在那天晚上才想明白。小穗就是一朵美丽的花，是个人看见都忍不住会喜欢。如果有人跑出来把你赶开，说你不许看，你不配看，你会很生气，你会不甘心，仅此而已。可是管静竹，她是我全部的生命，是我的世界，是我的天堂。很久以来，她就已经融在我的眼睛里，我的骨子里。小穗曾经说过，我特别喜欢我姐那样的，只是那时候我自己还不明白。现在姐离开了，带走了整个世界。
酗酒打架的我被姐从***领回家。我看得出她的心痛，她心里有我。扶住我的这个女人，看着我满心满眼都是关心吝惜。我只想抱住她，让她再也不能跑开，我爱她胜过世间一切，我要保护她，我要娶她。我吻了她。 ……………… 在医院的病床前，我告诉这个我生命中永远的仙女，在她带着红羽绒服救了我这只会唱歌的蛐蛐的时候，在她给冻僵了的蛐蛐天堂般生活的时候，她早就成了蛐蛐心里眼里的宝。她没有再抗拒我，她答应做我的那一宝。 那天的太阳有点刺眼。阴差阳错我被当成杀王大豆的凶手又无罪释放出来。监狱门口不知为什么没看到她和歪歪，却意外地碰到了王月。也许命中注定王月是我的灾星，为了救这个女人，那把冷冷的刀穿过我的身体。那一刻没有感觉，不痛，泪水却奔涌而出，因为那一刻，所有前世今生的记忆突然苏醒，我忆起我是贬落凡尘的小仙，我知道我的历劫已满，这是我最后的劫数。我要回家了，不舍，不甘，红尘中的牵挂太多。我多想牵她的手陪她一起变老，看着歪歪长大，可我的灵魂在慢慢脱离身体。我看到了站在监狱门口焦急张望的她和手拿红气球的歪歪。我无声地呼喊，我知道她再也听不到。可是歪歪，他听到了，他转过脸看着我，对着我笑，放飞了我给他的红气球，为我送行。 姐，好好的。歪歪，以后你要照顾妈妈啊。 我知道，歪歪听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