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姑妄听之》by 狼狼

【顾戚】【玄幻架空】《姑妄听之》
By：狼狼
写在前面的话：本文乃是玄幻故事集，由一根主线串联而成。文中故事大多出自古今中外典籍，皆有出处，本楼拿来改编加工，仅图聊以慰藉。
另，非喜勿入，后果自负。
一．酒友
冯师友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回答便自己推门进去。
“我听说了，”他在顾惜朝对面坐下，脸色忧愁，“他们真狠，竟然调你去那种地方。要知道酒泉郡（注释1）那个地方，每太守到官，无几辄死，这摆明是要弄死你啊！”
顾惜朝不慌不忙给友人斟了茶，才淡淡地开口：“自从晚晴去世后，我就晓得傅宗书不会放过我，可没想到他竟过了一年才出手，还真有耐性。”
冯师友举起茶杯如同喝酒般一饮而尽，瞪了瞪眼，气恼道：“我说你这人，哎，这都火烧眉毛了好不，你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顾惜朝抿抿唇，端起茶杯嗅了一下，气定神闲地回道：“我斗不过他，留在京师未必就是个好法子，既然把我分到酒泉我就去看看，我这人命硬，克父克母又克妻，天生的煞星还会怕什么。”
“你呀，你呀！”冯师友闻言大摇其头，“你要我说什么好？”
顾惜朝提起茶壶又给他斟了一杯，头也不抬回答：“说不出来就别说，来，陪我喝茶。”
冯师友叹了口气，垂下脑袋突然又抬了起来：“惜朝，你听说过城南的卦摊吗？据说很是灵验，明日我们前去为你占卜一卦，看看此行是凶是吉。”
顾惜朝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无论是凶是吉我都得去，占那个作甚？”
“你呀，你呀！”冯师友再次大摇其头，恨恨道，“你难道就没听过逢凶化吉这句话，你就权当是安慰我这老友，抬抬尊臀去一趟不成？我都把老脸给你贴这儿了，你还能如此拂我的面子？”
顾惜朝嘟囔了句“又不是不能”，见冯师友脸色一暗，随即就笑了起来：“我去，我去还不成，来来来，沉着张脸作何，喝茶喝茶。”
冯师友在顾惜朝这儿喝了两个时辰的茶，当晚便跑了四趟茅房。
不过冯师友度量大，这等小事也就不和顾惜朝计较，第二日一早他穿戴整洁，然后就去顾府拉那死犟的酒泉太守上街。
今日有个庙会，故而一大清早城南集市便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冯师友拉着顾惜朝一路东张西望，寻那算命先生的卦摊，可穿过了大半个集市也没见其踪迹，便不禁怀疑先生今日未出门。
冯师友用袖子拭了一下脑门上的汗，刚想开口，这时顾惜朝长臂一指，轻声说道：“师友，那个可是？”
冯师友顺着方向望去，就见不远处摆着一张小桌，桌前坐着一位黑衣黑帽长须的先生，身边立着一面八卦旗。
“可是可是！”冯师友连连颔首，遂拉顾惜朝到摊前，他两手拱起一揖，和声说道：“望先生赐上一卦。”
算命先生睁开眼，瞟了冯师友一眼，然后就把目光放在顾惜朝身上：“这位官人，可是要远行？”
顾惜朝没说话，冯师友连忙道：“是的！”
算命先生依旧没看他，盯着顾惜朝再问：“此去之处凶险，可是求逢凶化吉之法？”
顾惜朝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然也。”
算命先生闻言拈须一笑，从桌上拿起签筒：“来，抽一个。”
顾惜朝杵着不动，冯师友连忙扯他的袖子，顾惜朝无奈之下漫不经心地从中拿出一只，放在桌子上。
算命先生对于他的粗鲁态度只笑不语，掐着手指算了一番，然后沉下脸。
冯师友十分紧张：“先生，是不是不好……”
算命先生叹了口气，神色黯淡地说道：“岂止不好，实乃大凶，官人所去之处妖孽横行，瘴气颇多，若想此行平安，得有贵人相助。”
顾惜朝蹙眉：“何谓贵人？”
算命先生笑道：“贵人未必为人，乃天地灵气也，只愿官人宽和留情，则无忧。”
冯师友听至于此大喜，对着算命先生又是一揖：“多谢先生！”然后他直起身子，又问道，“不知为何在下竟寻先生这么久？”
算命先生哈哈大笑，展开手边折扇轻摇：“我要解的是人之难，足下天庭饱满紫气绕身，自是寻我不到。”


狼狼～

哟西，最近貌似多了几篇新文阿。
狐狸小七，光溜溜的小七躺BOSS怀里竟然还能柳下惠一样，惊讶。等两人修成正果咯恐怕就会。。。（嘿嘿）

二．一念之间
第二日，顾惜朝又睡在小书楼，他专门派人去买了一坛好酒，还给狐狸找了一只精致的酒杯。
天渐渐黑了下来，顾惜朝给房间四处点上蜡烛，然后拿起一本书慢慢翻看。不一会儿突然觉得腿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来回蹭，一低头，就看见了小狐狸。
“小七，你来了。”他笑了笑就把那狐狸抱了起来，狐狸很乖，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然后就变成了人。
小七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束了宝蓝色的腰带，上面挂着一个大红色的香囊，只是头发随肩披着，并未束起。
顾惜朝拉他坐下，看了他一番笑道：“小七，今天想起穿衣服了。”
小七随他笑，也不语，唇红齿白，是个很俊美的少年。
顾惜朝把酒杯放到他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小七端着酒杯刚碰了碰唇，听他问话就放了下来，诚实地说道：“我一百一十三岁。”
顾惜朝惊了一下，拿了一块松子糖放到他手中，蹙眉说道：“瞧你的模样，我以为只有十三四岁。”
小七把糖放到嘴里，脸颊上就鼓起了一块，他含着糖，嘟嘟囔囔地说：“狐狸的年龄和人的不一样，我功德不到就长不大。”
“功德？”顾惜朝起了兴致，追问道，“这是怎么算的？”
小七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就嘎巴了一下大眼睛：“这酒，不是昨天晚上的？”
顾惜朝嗯了一声：“昨天晚上那坛是我的友人送的，可遇而不可求，都让你这狐狸喝了。这酒是酒泉特酿的桃花酒，我以为你年纪小，所以特意让人去买的，没想到你都快一白多岁了。”
小七讪讪一笑，说了句谢谢，捏了一块盘子里的糯米糕放到顾惜朝手里，抬头说：“你人真好！”
顾惜朝挑眉，嗤笑一声：“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好的呢，我这人碍眼的很。”
小七以为他说的是外貌，连忙摇头，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说：“顾先生你一表人材，器宇不凡，绝不会碍人眼的！”
顾惜朝被他逗得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小狐狸，岁数不小可却有些傻傻的，不过倒是豪爽直率，等长大了，估计是一身的英雄气概。”
小七听了这话眼眉弯弯，喜形于色道：“你也这么说啊，我同族的伙伴都这样说我，只是除了卷哥……”
“卷哥，是你大哥吗？”
“不是，他是下任族长，是一只红色的雷狐。”
顾惜朝摸摸他的头发，问：“那你是什么品种？”
小七从衣服下面把尾巴拉出来，在顾惜朝面前晃了晃：“喏，我是银狐。”
顾惜朝抓住他的尾巴摸了摸，心想这小狐狸真是不知事，竟然把自己的狐尾给人看，他思及于此便就开口道：“我听闻狐狸的尾巴是弱点，决不能被人抓住，你怎么就敢把尾巴露出来，就不怕我抓了你做成狐裘？”
小七呵呵一笑，把尾巴收了起来，扒拉着酒杯喝了一口：“你是好人，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
顾惜朝轻叹了口气，说：“我从不是什么好人，你看错了，小七。”
小七一愣，眨了一下眼睛：“可你都愿意和我这只狐狸交朋友，怎么不是好人？”
“就因为你是狐狸我才同你说话，你若是人，我可能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小七还想问，就被顾惜朝搂到怀里。顾惜朝摸了摸他的头发，突然就闻见少年身上一股子奇异的香气。
“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小七靠着他的肩膀，小手里捏着自己腰上的香囊：“这是我的功德的香味。”然后他抬起头，十分疑惑，“你怎么能闻到？”
顾惜朝笑了一下，逗他：“我修过道。”
小七瞪大了眼睛。
顾惜朝抚掌大笑，拿了一块点心喂到他嘴里，然后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我想问问你，可知上届太守夫人是怎么去世的吗？”
小七嚼着点心点点头，鼓鼓囊囊地说：“是被妖精迷了心魄。”
顾惜朝好奇：“难道不是你这妖精？”
小七咽下口中的吃食，蹙起眉：“不是我，太守夫人死后这园子就荒了，我看这里幽静才在这里修炼，我并不比你多来几天，这妖精的事儿我还是听族里同伴说的。”


三．霸王生意
顾惜朝与小七交好，故而每日都到小书楼去睡。
下人们虽然盛传别院有鬼，但见主人精神身体甚好，也就不再担心，唯有书童天清惴惴不安。
这日傍晚，顾惜朝照例让下人拿美酒点心去小书楼。天清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末了顾惜朝感到烦躁让他走，他才跪下来说道：“公子，还是不要在小书楼居住了，天清看到有东西从屋里跑出来。”
顾惜朝知道天清所见便是小七，可也不解释，让他起来继续说。
天清握了一下衣襟，惶恐不安道：“公子，我觉得那东西是妖怪，这园子不干净，您还是早些搬离了吧！”
顾惜朝勾唇一笑，问道：“你可愿见见那妖怪？”
天清惊出一身冷汗，摆手道：“公子既然已经和那妖怪照过面，怎么还如此沉着，是不是被妖怪迷了心神，天清这就去找法师来驱鬼。”
天清说完就往外跑，顾惜朝沉下脸呵斥一声，让他回来。
“那只是一只小狐狸，”顾惜朝解释道，“人畜无害，很是直率乖巧，你若不信，今日在窗后看看就知。”
天清违抗不得主人的命令，入夜之后便在北边窗下躲了起来。
等到月上梢头，小七便来了。
顾惜朝看见门口白影一晃，便放下书本唤道：“小七，过来吧！”
小七嗅了嗅，左右摇摆了尾巴，然后就三步并成两步窜到顾惜朝怀里。
顾惜朝摸了摸它柔软的毛皮，它便温顺地闭上了眼。顾惜朝抱着它放到自己肩头，笑道：“小狐狸，怎么不变成人形呢？”
话音未落，眼前白光一闪，怀里的白狐就变成了俊俏少年。
小七依旧是白衣打扮，头发上结着顾惜朝送的彩色发绳，他在顾惜朝怀里蹭了蹭，小声地说：“外面有人，是你吩咐的吗？”
顾惜朝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脊背，说道：“我的书童，那次见到了你，为我担忧，所以我想让他看看你。你不介意吧？”
小七又蹭了蹭，说：“他不怕我便好。”
顾惜朝听了这话安了心，便喊天清进来为两人倒酒。
天清本有些怕，但见小七容貌端丽性格豪爽，也就稍稍安心，他将床褥整理好，便离去了。
小七又喝了几杯，望了一下外面的月亮，站起身道：“顾大哥，我今夜有事，这便要走了。”
顾惜朝不舍他，也起身说道：“我将你引给外人，是否在生我的气？”
小七摇摇头：“没有的事，你想太多了。只是今夜月圆，林中妖精要相聚一番，彼此交流一下这半月的所见所闻，好做功德。”
“原来如此，”顾惜朝点点头，又说，“我很好奇，可否与你同行？”
小七蹙眉微笑，难为道：“我是很愿意带你前去，不过我辈中也有凶残暴戾之类，若是被它们闻到你身上的生人气味，恐它们会伤了你。”
顾惜朝展眉而笑，摆手道：“这个无妨，我自有办法。”
语罢他便打开书架后的一个匣子，从中取了一串木珠手链，置在掌中捏了个诀，然后将其戴上。
“你来嗅嗅，看我可还有生人之气？”
小七凑过来嗅了一番，随即眉开眼笑：“呀，果真没了！顾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惜朝从衣架上拿了外衣穿上，语气轻飘：“我跟你说过，我修过道，好了，我们走吧！”
他既不多说，小七也不多问。两人从别院侧门出去，一路西行，进了山。
今晚满月，林子里倒也不暗。小七摘了一片叶子变幻成灯笼，吹了一口气，便亮了起来。
两人慢慢往前走，顾惜朝因为个子太高，所以时而碰到藤条树枝，磕磕绊绊，走的很不顺利。
小七在前面，突然回头抿唇一笑，月色迷离，狐火迷离，人更是迷离。顾惜朝禁不住想伸手摸摸他，可手还没触及，就被小七握了去。
小七勾住顾惜朝的手指，眉梢眼角带了笑，轻轻说道：“你稍微欠欠身，我牵着你走。”
顾惜朝微笑回应，觉得掌中少年的手小而暖和，攥在手中像是握着某种可爱的小生物，既小巧又可爱。
林子越走越深，树木越发繁茂，月光被掩盖住了，四周只剩小七手里的一盏灯笼，发散出淡蓝色的冷光。
“你不怕吗？”小七突然开口道。


沙发~~

五. 小孟村
第二日，小七果然留了下来。
顾惜朝洗漱穿戴整洁，拿了布条沾了清水，给小狐狸擦了擦四肢和嘴巴。小狐狸很听话，擦过鼻子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然后就用前爪挠了挠耳朵。
顾惜朝觉得它很好玩，伸手就抱到怀里，然后前往大厅吃早饭。
伺候的下人见主子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动物，一开始以为是只大猫，近了才发现是只狐狸。
下人们吓了一跳，唯有天清很镇定，他给顾惜朝摆好碗筷，又找了一只铺着锦被的篮子，把狐狸放了进去。
“这是咱们大人的宠物，”天清对下人说道，“叫小七，大家不要怕。”
天清遣散下人，蹲下来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然后抬头问顾惜朝：“公子，要喂小七吃些什么吗？”
顾惜朝嚼着饭粒想了一下，把手指在肉汤里沾了沾，然后放到小狐狸嘴巴。小狐狸嗅了嗅，伸出红红尖尖的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很快乐地摆了摆尾巴。
“给它盛点肉汤，它喜欢这个。”顾惜朝吩咐了一声，天清就拿了个小碗放到地上，给狐狸倒了小半碗肉汤。
小狐狸吃的很高兴，末了还舔了舔嘴巴鼻子。天清用布巾给它擦了擦嘴巴前爪，然后就抱起来递给用完餐的顾惜朝。
“天清，去备车，我要出门一趟。”顾惜朝把小狐狸放到肩上，边说着边走出门。
外面晴空万里，是个很好的天气。
天清备好车，对院子里吹风的一人一狐问道：“公子可是要去昨日衙役打探的小孟村，要不要天清跟着？”
顾惜朝摇摇头：“这个不必，我带上两三个衙役就够了，还有，你去一趟小书楼，把我的匣子拿到车上，再备些点心果酒，路上好用。”
天清得了吩咐立马去办，一刻之后顾惜朝抱着小狐狸，登上了车架。
小孟村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太守大人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花了两个时辰才到。
衙役敲敲车门说了句“大人，到了”，顾惜朝便拉了拉身边熟睡的小狐狸的耳朵，瞧着它咕哝了一下，然后睁开黑溜溜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嗷唔了一声。
顾惜朝对它宠爱有加，屈起手指在它脑门上弹了一下，笑模笑样地道：“小东西！”
顾惜朝抱着小狐狸下了车，小孟村的村正还有当地的县令早已恭候多时。
三人寒暄几句，顾惜朝以及随同衙役便被请到村长家吃饭。小村子里虽没什么山珍海味，可好在食材新鲜厨子手艺也好，品尝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酒足饭饱，顾惜朝便开门见山说出来意。县令对此毫不知情，而村正则是愁眉不展。
“大人，这事不瞒您说，老朽也不是很清楚。不是这个风俗怪异，而是我们不得已而为。最开始出现尸体失踪时，老朽也找了壮丁调查，可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有。村里的人说怕是妖怪所为，所以去龙华山也就是后山请了大和尚下来，和尚做了法，可并没抓到任何异类，后来村里一户的小孩掉到井里淹死了，尸体当天晚上就不见了。问了守灵的人，那人只是吓得神志不清，说是见到了鬼，疯癫了好一阵，然后也死了。老朽无奈只能又请龙华寺的和尚下山，好一顿折腾后那和尚说邪气太重，人死那日还是避一避的好，所以村里才有了这个风俗。”
顾惜朝听完思忖了一下，摸了摸怀里的小七。村正和县令大着胆子偷瞄了一眼，待认清是狐狸时不禁吃了一惊。县令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您怀里抱着的……可是狐狸？”
顾惜朝毫不避讳，答道：“家养的宠物，两位不必惧怕。”他说完把小狐狸放到肩上，站了起来，“村正所说的那座龙华寺，在下想去看看。”
龙华寺是佛门之地，顾惜朝怕小七被佛光照到，便在寺庙门口把它放了下来：“小七，你在附近转转，等会儿我出来了喊你。”
小狐狸摆了摆尾巴算是答应，然后蹿了几下便消失在草丛中。
县令和村正为顾惜朝捏了把汗，可当面又不好提，只得随他进了庙。
龙华寺规模不大，香火也不好，院里除了一个大和尚就只有两个小沙弥和一个杂役，看着十分清冷。
顾惜朝跟大和尚攀谈了几句，然后便望着院中萧瑟的花草说道：“这尸体频繁消失，寺中应该也受到了影响吧。”


大和尚愣了一下，却是不隐瞒，实话实说道：“施主说的极是，我庙中除了香火就靠给死者超度做法为生，这丢尸案一出，寺里是越来越衰落了。”
顾惜朝不言语，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放到功德箱中，然后就走出了寺院。
县令和村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因为知道这位太守大人不好言谈所以并不主动搭话，只等顾惜朝吩咐。
顾惜朝站在庙门前望了望四周，然后沉声唤道：“小七，出来吧！”
话音未落只见白影一闪，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就跑到了顾惜朝的脚边。
县令和村正吓了一身冷汗，顾惜朝把小狐狸抱起来，头也不回地道：“汤县令，你从县里的义庄弄具尸体来，要无名尸，没人认领的那种。”
汤县令思索了一下，说：“这倒是不难……可大人，这等事情还是我们来做的好，您还是先回酒泉吧。”
顾惜朝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抬起，冷淡地说道：“我自有分寸，不劳费心。汤县令去操办尸体，村正去弄灵堂，日落之前准备好。”
顾惜朝说完便抱着小狐狸走了，县令和村正得了活儿也就不再跟着他，火烧屁股地跑了。
小狐狸用前爪扒拉了两下顾惜朝的衣襟，后者便用手指搔了搔它的下巴：“小七，你得了什么消息？”
小狐狸不能说话，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往他脖颈处蹭，顾惜朝捏了捏它的耳朵，微笑道：“怎么，你是担心我？”
小狐狸闻言摆了摆尾巴，伸出舌头在他脸颊上舔了一下，顾惜朝没来由地感到很开心，拖着小狐狸举了起来，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它的鼻尖。
天蒙蒙发黑时，县令和村正就把一切准备好了。
灵堂里的尸体是一位流浪汉的，昨日因为偷东西不小心被马车轧死，故而十分惨不忍睹。顾惜朝揪着裹尸布看了一眼就蹙起了眉，扭头看了看县令。
县令有些胆颤，擦了擦头上的汗说：“大人，这是义庄最好的了……”
顾惜朝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投下了小扇子一般的阴影，衬托着他的脸犹如雕像一般的俊美：“还好，”他不咸不淡地说，“够新鲜。”
说话间外面突然起了喧哗，顾惜朝蹙眉前往，就见衙役拦着一位白衣少年。
“小七！”他惊呼，呵开衙役，上前拉住小七的手。
“你怎么……”顾惜朝看了一眼天色，悄声道，“这天才刚黑，你怎么就幻成了人形？”
小七嘎巴了下眼睛，笑眯眯地说：“卷哥给过我几颗增长功力的丹药，可以用来延长人形的时间，我刚才吃了一颗。”
顾惜朝有些担心：“不伤身吧？”
小七摇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就低声说道：“我在寺院周围的墓地转了一圈，发现一些新坟都被人掘过，我看了墓碑上的时间，都是去年年底附近下葬的。”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三寸长的白色物什，递给顾惜朝，“这是我在坟墓附近找到的骨头茬，像是被啃过的。”
顾惜朝接过骨头冷了脸，沉默了一下说：“估计真是有妖怪，你且随我进来，今夜一切都能明了。”
二人说完话便相携进屋，村正将其领到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寝具和食物。小七蹦跳了一天也饿了，胃口极佳，又有些疲倦，吃饱后就依着顾惜朝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因为村里有了死人，村正便派人通知村民离开。县令留下几个衙役，在窗外告了辞，便打道回府。
一个时辰之后小孟村成了一座空村，除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衙役，就剩下顾惜朝和小七。
顾惜朝算了一下时辰，将小七放到被褥上，然后就站起身。
小七一挨到枕头就睁开了眼，扑棱一下跳到地上，很清醒地说：“顾大哥，我陪你。”
顾惜朝不做推辞，从匣子里拿出一些东西，然后就牵着小七走了出去。
未到午夜，可村落里已是静的让人发毛，衙役尽忠职守地在灵堂外守着，见到顾惜朝便俯身一揖。
“大人。”
顾惜朝掏出几张符咒递给衙役，说道：“一人一张，放到心口处，记住，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得入内，只能守在房屋的四角。”
衙役领了命，顾惜朝又带着小七进去。灵堂阴森森，从棺材里飘出一股子血腥味。
小七不适地打了个喷嚏，顾惜朝便捏了捏他的脸，接着拿了两个蒲团放到供桌边，拉着小七坐下。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用里面的白灰围着两人画了一个圈，捏了个口诀，末了才抬头问道：“怕吗？”
小七笑了笑，伸手抱住顾惜朝的胳膊：“不怕！”
顾惜朝摸了摸他的头发，也微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不怕就好。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出声，也不能踏出这个圈，一切都听我的安排，知道吗？”
小七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
顾惜朝赞赏地在他头顶亲了一下，便搂着他静静等待。
夜越来越深，四周也越来越静，鸡不鸣狗不叫，子时一到，便有个模模糊糊看不清形状的“阴影”不声不响地飘进屋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