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1.本文非长篇，非坑，完结时间在两周内。
2.索娜向，性格因时间观、世界观的关系有轻微变化，观文者请注意。
3.本文时间设定为草帽海贼团完成伟大航路之后。

〔壹〕
这里是可可亚西村。
海风从西边吹来，岛上高耸的椰子树缓慢地摇曳着，金色的树杆在夕阳下闪烁着漂亮的光芒，像等待出港与归航的女人们。
风过时，卷起岸边的尘沙。那飘扬的沙粒在半空中旋转、再旋转，最后终于归于尚有黄昏余温的大地。
一个小孩从沙滩跑过，身后留下或深或浅的足迹，就这样一直延伸到村子里。
可可亚西村的黄昏一如昨日的安宁与平静。
小孩跑过村前的河塘，跑过窄窄的街道，跑过矮房下阴暗的小巷子。夕阳斜斜，她恰似与它赛跑，却终究抵达了自己要去的门牌前。
这里是莉娜的家。
莉娜是村子里的种橘大户，每年种植的橘子不仅可以满足村子里所有人的需求，甚至还向其它岛屿提供外卖。
然而，关于莉娜，最受大家欢迎的不是她种的橘子，而是她橘色的长发和动人的笑容，以及其“坏女孩”的名号。
说是坏女孩，也的确是嗜钱如命；说是坏女孩，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孩子们喜爱的对象。
“莉娜小姐！”
小孩掂起脚，从门牌后伸出半个头来。这样的举动可以让正在园子里劳作的莉娜小姐发现自己。
“是葵吗？”
“是！”
莉娜的语气略显成熟，这恰好与名为葵的小女孩的回应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比利，帮我开一下门。”
可以从门外听到莉娜若有似无的声音，可以听到她叫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名叫“比利”的男人。
葵对那个男人并不陌生，据说他是莉娜小姐雇的长工，但是又听到有大人说比利从来没有领过工钱。所以对于年龄尚小的葵来说，能够知道的就是：比利是个极不坦率的好人。
“吱啦”
铁门被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是绿藻发色的男人，他的左眼有一个竖着的伤疤，不过看上去已经是很旧的伤了。虽说如此，初看他的样子还是会觉得有些可怖，腰上又别了三把武士刀，十足的海贼样。
据说，比利曾经就是海贼，而且好像还很厉害。不过，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给人当长工呢？
莉娜好像也当过海贼。真让人匪夷所思。
“什么事？”
在葵思绪游离的空档，比利已经问了两次“什么事”了，所以后面这次的语气难免带有种露骨的不耐烦。
“啊，我来还书。”
葵把一本有关航海术的书递了出来。而正当比利要顺手接过时，一只手把比利准备接书的手按了下去。
葵看到一缕夕阳滑过比利的脸，也可能是错觉。
“不用还。”
回过神，莉娜的笑容映入眼帘。
“送给你了。”
葵讶异，连连摆手摇头说不行。
“没关系呦。”莉娜笑容依旧，“我已经看完了。”
“可是……”
“而且又不是买来的。”
莉娜的这一句话却着实把葵震住了，而一旁的比利也向莉娜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
“莉娜小姐，果然是坏女孩。”
平静地，葵说出这么一句，得到的是莉娜愉快的笑声。
“天不早了。快回家吧。”
莉娜把手放到葵的头上轻抚。
“谢谢你，莉娜小姐。”
小孩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伴着夕阳的西落，却又不舍地拉扯着彼此的影子。
那些影子和影子重叠了又重叠，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贰〕
晚风从海滩边的港湾吹佛而来。凉意渐浓，橘树丛中摇曳过风的轨迹，橘香混杂着草味，秋的气息蔓延开来。
傍着海湾的小房子里灯火忽明忽亮，月光洒到东面的窗台上，乳白色，洁净又明亮。
正对着门的餐桌上，莉娜正埋首于各类帐本中。风从开着的窗户中泄出，她橘色的长发被吹出一道柔软的幅度。
这样的景象险些让座在她对面的比利失神。
“照这样算起来，今年的橘子可以卖到这个价钱！”
突地，她抬起头来，向比利眨了眨眼，露出开心的笑。她的手肘放到了桌子上，并用手指做出一个“OK”的手势。
“啊？”
比利不明所以。
“三倍啊，三倍。今年的橘子可以卖到去年三倍的价钱哦。”
莉娜伸着懒腰回答。
“你真的要对那个欧洲人敲竹杠？”
比利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这样的话明年就可以盖一座更大的橘园了。”
当莉娜说出这句话之后，屋子里一度陷入一片沉寂。
风把窗户吹得“喳喳”响，莉娜起身，推开身后的椅子，准备去把窗户关上。
“我在这里干了多久了？”
比利的声音传入了莉娜的鼓膜，她随之回眸。
“三年。”
她答。
“是么……”
比利把双手放到脑勺后边，当他抬手时扫过自己的绿藻发，莉娜晃若看到了他十年前的影子，看到两人都尚才19岁的青春模样。
有一瞬，她也会怕一切都只是梦境。
“我欠你的钱，早该还清了吧？”
许久，他才吐出这样一句话。然而这样的对白，真让愣在一旁的她难以接下。
风终究还是吹开了窗。风的呼啸与窗户敲打墙壁的声音混杂着，让人模糊了听觉，模糊了一切。
女人的眉头紧皱，握紧的拳头中能够看见浅浅的指痕。狂舞的风把她清丽的面庞淹没于柔软如海的发丝中。
风声淹没了她所说的话，只看到男人缓慢地站了起来，起身时椅子移动的声音和三把刀相互碰擦的声音混合，最后终于在他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中消灭了踪迹。
风吹散了一切声音，却吹不散橘丛中大大小小的足迹。


〔叁〕
又是晴天。
次日的清晨，阳光比以往更早地爬上了布满航海图的墙头。光线透过一张贴满西墙的完整的世界地图射向枕边，明晃得让熟睡的女人烦躁地睁开双眼。
然而她似乎不太想立即起床，翻身裹向阴暗处，她准备再次沉睡过去。
“逃避现实可不是你的作风。”
莉娜的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用起身，她无须动用航海士精准的判断力就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丽丽，我不过是想睡个懒觉，这都不行吗？”
被唤作“丽丽”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女人。小麦色的皮肤加上海蓝色的短发，让她高挑的身材更显明艳动人。
而她是莉娜在世上仅存的亲人。她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
“他这一走，回不回来可就说不准了。”
丽丽坐到莉娜的床边，冷不防地说了这么一句。
“谁？比利？是他的话怎么样都无所谓吧，反正他欠我的钱早就已经还清了。”
莉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睡醒的情绪难免有些激动，所以丽丽空出了好长一段时间让她平静下来。
“总而言之，没有路痴的航海士还是一样要继续生活，不是吗？”
莉娜露出微笑。不过凭借丽丽对她的了解，知道她这不过是在逞强而已。这是自己的养母贝尔梅尔和莉娜都惯用的掩饰手段。
“真是傻瓜。”
丽丽轻轻地敲了莉娜的头。在她看来，莉娜不坦率的毛病不比那个绿藻发色的男人差。这甚至让她觉得，莉娜是一个只要一个人就很难明白自己的幸福是什么的女人。
还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妹妹。
“你们就仅仅是航海士与路痴的关系吗？”
丽丽别有用心地问道。
莉娜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笑容又挂上眉梢。
“还有同行七年的伙伴关系和共事三年的同事关系。”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丽丽得出结论。她明白自己的妹妹是个多么固执的女人，不过没想到面对自己的幸福，她也固执地把它拒之门外。
终究还是没有认清事实。
“债主和债物者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风把窗户上悬挂的风铃吹出好听的铃音，只是像出发的号角般，总容易拧起人的心情，容易催人怅然。
莉娜望着海的方向，久久没有挪移视线。她第一次憎恶平静的生活，怀念航海的日子。
她亦明白，那个人一走，他们从此或许不会再有交集。
从此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剑士。
那些辉煌的过去与交错不清的感情，再与他们无关。


〔肆〕
午后的海湾迎接了立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雨声好似风铃，嘀嘀嗒嗒吻过一片片椰子树的大叶子，把金黄的沙地洗成深棕色。以沙为生的动物们都钻进更深处的沙地，好躲避乌云的眼泪，只留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不规则地排列在湿透的沙尘之上。
有人在椰树下避雨。
远远看去，那人盘脚席地而坐，绿藻色的发丝因为雨天的阴霾而染上一抹苔藓色，深邃得让人心生畏惧，却又不失一番经世的沧桑。
远处跑来一个小孩。
不高的个头、微瘦的体型让她跑动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细雨纷纷，她三两步愉快的跳跃打乱了这番柔美的情调，反添了几分玩味。
她也跑到椰树底下躲雨，就坐在那个绿发男子身边。
“葵吗？”
男子头也不转，就这样静静地问了一句。
“你在干什么？”
这小孩就是葵。不过她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反倒仍了自己的问题给他。
男子侧了侧脸，葵也得以确认这个人的身份：是莉娜的长工比利。
“等船。”
他简洁地回答。
风把雨从椰树叶上刮落，落到比利的头发和后背上，落到葵的短发上，落到她抬头张望的脸颊上。
葵心生疑惑。
“你不做长工了？”
比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实际上，这时他正陷入一段回忆，一段关于他为什么要来可可亚西岛、为什么要为莉娜当长工的回忆……
“以后你就在可可亚西村当长工吧。”
记忆中，莉娜的头发还没有现在长。不过爱使唤人的性格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啊？为什么？”
他却不实趣地回问。
“因为你还欠我的钱。况且你并不想回西摩志基村，不是吗？”
莉娜说得不错。即使航行已经结束，他也并不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即使梦想已经实现，但在他看来，那些被自己实现的梦想只会给那个人的父亲带来伤害罢了。
所以，不能回去。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莉娜的笑声入耳，他抬头迎上她动人的笑脸。
“走吧，债务者。欠我的钱要用身体来偿还哦。”
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他还是能够察觉到莉娜念“身体”二字时加重的读音，也能察觉到自己耳垂的升温。
“罗、罗嗦！”
却是没由来的反驳逗笑了莉娜，她飘扬的橘发碰触到了他的侧脸，发香飘飞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一切都晃若存在于昨天。
“比利？比利！”
听到葵不知提高了几个声贝的吼叫，比利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早已不耐烦的小女孩。
“你到底在想什么！”
比利知道葵是在喧泄自己不满的情绪而非刻意询问，所以并没有回答。
“莫非……是在想莉娜小姐？”
谁知这小孩竟开始胡乱猜测。莫名其妙的是，比利似乎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更准确来说，他心虚了。
“啊？”
比利向葵投去了难以置信的眼光。
而在初探人世的葵看来比利的反应就像是那些八点档的男主角一般。
“难道……你喜欢她！？”
葵这句试探性的话语却恰好刺中要害，为此比利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不过葵的小脑袋瓜可没闲着，没过多久她就打破沉默，说出了自己没经过多少思索就得出的结论。
“原来如此！你喜欢她！”
比利的眉毛跳动了几下，看着葵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的表情，不由地推想起莉娜小时候的样子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教出这样的孩子啊？莉娜小时候也像这样？
“我来告诉她好不好？”
真是热心过头了。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我已经决定不再介入了。”
比利仰望着天空，然后视线又转到了海上。雨天的日子不见风浪，不过仍然不适合航行。葵困惑地望着比利，他的话总是让人不明所以。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是很不容易的！”
听着耳边稚嫩的语气却陈述着如此成熟的话语，比利铁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那笑使他的眼角轻微地弯曲，让原本笔直的左眼上的伤疤变得有些曲折。
比利布满老茧的手在葵的头上轻抚。
“还要感谢上天让你们相遇。”
葵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比利若有所思。
他可从来不信天。然而现在他的确有些庆幸，庆幸与莉娜的相遇，庆幸自己是个路痴，庆幸自己有三把刀。
航海之时，比利亦从来不曾怀疑自己的选择。只是现在，他却真实地感受到梦想的实现变成了一个牢笼，不断地阻碍着自己接下来的路。
所以他准备回西摩志基村，准备面对过去。
忽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面孔，很快便消失却久久留在比利心头，挥之不去。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想过带莉娜一起回去。可是理由是什么？她没有和自己一起回去的理由。
他们是伙伴关系，仅此而已。
所以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是第一次惊觉自己是个胆小之人。不是胆小的剑士，也不是胆小的路痴，而是胆小的男人。
连喜欢一个人也无法承认。
风渐渐变大，吹散了雨云，午后的阳光透过乌云的缝隙射向沙地。雨未停，阳光渗入了雨滴，雨又穿透了阳光，也不知是谁融入了谁。
随着彩虹斜挂于海面上空，剑士起身，与此般景色融为一体。
好似即将出行的浪客。


〔伍〕
又是清晨。
昨日的雨水成为橘园里果子们的天然养料。清早的露珠渗透了绿叶的叶脉，泥土的气息浓郁却不闷人，混合着远处飘来的淡淡桂香，沁人心脾。
只是屋主莉娜无心在意这番醉人的景色，因为她在天微亮时就已经出门了。
这里是位于可可亚西村偏南方向的一个小山坡。
虽说山坡并不大高，但因为临海的原因，风总之带着比山坡底下更彻骨的凉意。山坡的尽头有一座矮矮的坟，墓碑更是用十分简陋的两根木头并成的十字墓碑。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坟边插着的一支橙色风车。
莉娜把一束鲜花放到坟前，白色的，是康乃馨。随后她和往常一样坐了下来，开始向坟里的人讲关于自己的事。
莉娜每个月都会来为沉睡已久的贝尔梅尔讲述航行中发生的美好的故事。
“嗯……今天该讲我们经过了两年，又重新回到泡泡岛之后的事了吧？”
然而，莉娜在说出这句话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想那些冒险中的时光，现在的她只想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然后把头深深地埋在上面。
“还是算了……今天我只想呆在你身边，贝尔梅尔。”
风也不忍打搅到她。只轻柔地往她身边滑过，像一缕轻纱，又似盛夏傍晚的月光。
一切都是轻的、柔的，无声却催人入睡……
“以后你就叫我莉娜，知道吗？”
傍晚的暖阳令人心醉。她和比利面对面站着。
“莉娜？”
“对。如果不隐姓埋名的话，我们很快就会被海军查到。”
她不紧不慢地解释着，夕阳把她褐色的瞳染成橘色。
“真麻烦。”
比利习惯性地皱起眉头。
“所以你以后就叫比利。”
她边笑边说，眼睛眯成一道弯月。
“比利！？那不是在金狮子史基的岛上的那只……”
“对啊。我可一直很挂念它呢！”
“那跟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啊！”
他显然对“比利”这个名字抱以强烈的不满。因为在他看来，比利和“跑得快”是同一类生物，同属于“用起来比看起来要好”的类型。
“所以说如果不隐姓埋名的话就会被海军找到啊！是不是啊，比利？”
她笑得比刚才更甜，甚至还多了一丝玩味。比利的话显然被无条件驳回了。
夕阳又往西了一些，两人的影子被拖得老长。她走在前，他走在后。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叫比利……”
……路一直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虽然临近正午，一阵迎面而来的强风还是让坐在山坡上的莉娜撞了个满怀。她这才醒了过来，才发现刚才的回忆只是梦境。
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莉娜下意识地望了望天空。云层变得更厚，却仍然不改纯白的颜色。看来今天一天都会是晴天了。
于是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灰尘，凝视着十字墓碑，露出微笑。
“我该走了，贝尔梅尔。”


然而，正当她要挪动脚步时，一个放在墓旁的橘子却顺着山坡的坡度三两下滚到她的脚边，她随之拾起。
也不知是何时放来的贡果，干燥的橘色表皮上面竟已经起了青绿的霉球。莉娜不禁皱起眉头。
“早知道我今天就采些园子里的橘子来了……明天我给你送来吧，贝尔梅尔。”
莉娜凝视墓碑的眼中流露出温柔，却又因手中发霉的果子而感到有些懊恼与反感。于是她索性挥动手臂，把它扔到山坡下面的海里。
“呜啊！”
谁知正当她准备就此转身离去时，从海面上传来了有人被砸到的声音。
莉娜顿时心虚，趴到贝尔梅尔的墓旁往下望，想为自己草率的行为道歉。然而看到的却是……
“比利？”
“莉娜！”
在莉娜眼前的是独自在一条小船上航行的比利，而他正呲牙咧嘴地摸着自己头上的包，在看到莉娜之后，才恍然大悟似的皱起眉头。
“也不是这边吗？”
路痴的本性丝毫没有改变。
“找不到路的话至少请个船家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啊！”
莉娜也不知道是该急还是该气，虽然早就知道他是路痴，不过也不至于从昨天迷路到今天吧！
航海士和剑士又相遇了。
航海士还是那个航海士，剑士仍旧是路痴。
而在相遇之初他们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是命运吗？


〔陆〕
“哈哈哈哈哈哈！”
从莉娜的橘园中传来悦耳的笑声。
下午的橘园接受着入秋以来难得的阳光，光线耀眼铺撒到橘园的篱笆上，映出橘树丛中两个女人的身影。
而目前正弓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正是莉娜的姐姐：丽丽。
“所以……”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丽丽这才稍微直了直腰继续说道：
“所以，比利反应过来以后就迅速地逃走了！？”
阳光洒在莉娜身上，把她右边的脸晒得有些泛红。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丽丽口中的事实，莉娜也还是皱着眉不满地点了点头。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也顺便嘀咕了一句。
“真是个有趣的男人。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可可亚西村了吧……毕竟他是个超级的路痴啊！”
丽丽又边说边笑起来，全然不理会在一旁唉声叹气的莉娜。
云时而遮挡了阳光，时而被阳光穿透。透过云层照耀到地面的阳光洒到女孩子们的头上、脸上和肩上，斑驳的光线形成一朵又一朵银色的小花，好似月光下的百合，又似尚不成熟的爱情。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莉娜看着撒落在叶子上的光斑发呆，丽丽的话回旋在她耳畔。
又是片刻的沉默，她也不停地问自己，也想过干脆去找他……但是那样的话，就太没出息了。
“我会把今年的橘子全部卖出去，然后扩建橘园。”
丽丽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也不管了。如果老天爷开眼的话，也许会在他再次出海之前让你们偶遇也说不定。”
莉娜靠着篱笆，一边把玩着身旁橘树上金黄的橘子，一边安静地听丽丽讲话。
“……可如果老天不开眼，昨天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可没功夫干其他事，要走的也是他不是我。我还得把今年的橘子找个合适的买家呢！”
莉娜这样辩驳道。
“买家？”丽丽疑惑地挑起眉，“不是决定卖给那个欧洲大款了吗？”
“卖东西和买东西一样，要货比三家嘛。”
莉娜舒了一口气说道。
“这样啊……”
风把莉娜的橘发吹得散乱。在她整理长发之余，丽丽若有所思。
“这样的话，我倒是能帮你找到买家。”
下午的阳光由温暖转为炙热，入秋以后的第一次高温天气像老虎一样啃咬着年轻人的皮肤。秋蝉低鸣，把整个村子带入一种燥热的气氛当中。
这里是位于可可亚西村书店旁的一家酒馆。
比利百无聊赖地坐在酒馆里喝酒，身边是把他从海滩带回到村子的阿键。
“真是太丢脸了！”
突然，阿键一声大吼，硬是逼得比利把刚刚喝到嘴里的酒喷了出去。
“这么突然地大叫一声是要干什么啊！”
“身为男人居然在女人面前逃跑，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
阿键无视比利的反驳继续大吼，当真有不让全村人知道这件事不罢休的架势。
“我都说了，那种情况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就……”
“太让我失望了！”
“……你都期望了什么？”
三两句调坎式的对话结束后，比利恢复到平静的状态，然后正经地对阿键说道：
“我要出海，是已经决定的事。”
谁知阿键不吃他那一套，又继续用他那大嗓门吼道：
“真正的男人就是要带着自己喜欢的女人风风光光地出海！”
比利陷入了沉思。他低头看着手上酒杯里的酒，鲜红的颜色映出自己的模样，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时已至今，那个面孔让自己感受到的不再是为梦想打拼、只想要变得更强的剑士，而是踏过无数人的身体、染上无数人的鲜血的普通男人。
诚言，他也曾打算永远过着当一个普通长工的日子。但是自己始终是个剑士，要做剑士该做的事。
但是比利并不知道，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算不算“剑士该做的事”的一部分。至少他认为现在的自己，甚至比不上某个笨蛋厨子。
至少他能自谋生路。
而现在，比利选择出海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契机，也为了不至于拖累莉娜。
他深知莉娜是个好女人，值得能给她更多的男人为她付出一生。
那些却是身为穷光蛋的自己无法给予的。
想到这里，比利放下了手上的酒杯，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头有些眩晕，想必是酒意上头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
阿键问。
“今天之内。我会到海边等船。”
比利回答。
酒意的上涌使他突然想到莉娜的酒量。还想找时间和她比比看呢，比利如是想。
“这样的话，我来帮你找船家吧。”
在眼帘闭合之前，阿键的话回荡在比利耳边。
阳光像一道无孔不入的彩带，披撒在寂寞的旅人身上，映出她随风飘扬的长发，映照他安静熟睡的侧脸。
那些被夕阳染红的天边，光照了出行者的路，却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柒〕
傍晚的余辉将天空染得绯红。海天一线，几艘薄薄的渔船背对着夕阳的方向航行，把海面上残阳的倒影划破，船尾随之泛起一道道浅浅的波浪。
那缓缓爬上天空的夕阳就像一个穿着布卡的阿富汗女人。网状的面纱遮住了她寂寞而忧愁的脸，却又一步一步地从没有硝烟的西空走向等待黎明的海底。
莉娜延着海滩漫步。
海风吹过她发间的缝隙，向身后勾勒出轻而柔的幅度。黄昏时候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她的左脸，却在不经意中勾起她的嘴角。
远处的老人正在修补一张破旧的鱼网。
不用走近，莉娜已然识出那人的模样。
“村长！？”
闻声，老人缓慢地把头抬了起来，夕阳也渐渐映照出他满是皱纹的脸，包括那花白花白的胡子，也能听见他时深时浅的呼吸。
“哦，是莉娜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
莉娜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老人一个问题。老人指了指手中的鱼网，然后莉娜看见他眼角的皱纹挤作了一团。
“你呢，是要去干嘛？”
老人问。
“谈生意。祝我能谈到一个好价钱吧，村长。”
莉娜笑着说。
老人抬了抬眼，目光凝聚在村里面朝大海的一个山坡上。他注视着十字的墓杯，眼神久久没有移开。
“给你。”
老人取下掉在脖子上的那顶白色草帽，然后用他那如枯树般布满褶皱的手递到莉娜手中。
莉娜有些不自然地接过。
“草帽？”
老人点了点头。在点头的瞬间，他的胡子像山羊一样晃荡着，莉娜开始想象在他那长长的胡须下藏着怎样一张沧桑的脸。
“送给你了。”
老人从莉娜被夕阳照耀得泛浅的褐色瞳核中看到了淡淡的疑惑。
老人捋了捋银丝般的胡须说道：
“它能带给你幸运。”
语毕，老人的话却在莉娜心上惊起涟漪。
草帽会带来幸运？
莉娜在心里复述着这句话。
回忆如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她回忆起与比利的相识；回忆起自己为了救戴草帽的船长却反被比利所救的初遇；回忆起用性命下赌注、赌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比利；回忆起在阿拉巴斯坦即使自己重伤也背着她前行的比利……之后种种，全然如倾盆大雨一样淋在她头上。
而反忆初遇，竟然只是因为那个戴草帽的船长。或者是他头上的草帽带给了她这份幸运？
而能够遇见他，又究竟是巧合、还是命运？
莉娜的视线没有从草帽上面移开。她感觉到呼吸像冬天呼出的雾气一样迷朦着双眼，湿润得凝聚成了泪珠。
如果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就让我在他出海之前与他相见吧！
她暗自对草帽许下心愿。
她仍然倔强地想要尝试任由命运的安排。
夕阳被海面拉扯，缓缓地坠入冰冷的深海。一日一次的冷却却并不能让明天的阳光冰冷分毫。月透过云层露出侧脸，渐满的月亮少了弦月的忧愁，恰又多了一份扩展的愉悦。
繁星无数，唯有坠落的星辰满载愿望，不知归处。
沙滩的足迹或深或浅，在划过海面的流星的陪衬下，一直延伸到远航的渡口。


〔捌〕
夜，很快便降临了。
夜晚的风多了一丝秋的凉意，从海的对岸缓缓地吹来，抚过平静的海面。那圆月的倒影懒懒地洒在海上，却时不时被海底未知的怪物拉扯，晃荡着撕扯开来。
只是月光依旧明亮。
莉娜背对可可亚西村的方向站在渡口旁，身旁是一棵又高又大的椰子树。她的手偶尔会放到椰子树那干燥的树杆上，抚摸着它的纹路。
丽丽所说的买家据说会在傍晚之后到。虽然莉娜当时十分想问为什么会是那个时间，但终究没有问出口来。
因为就算不是为了等待买家，莉娜也会趁着夜晚到海边来散散心。
晚风把她橘色的长发吹得散乱。想起傍晚时候从村长手中得来的草帽，她顺手把它戴到了自己头上。
墨色的天空如黑洞般深邃而不着边际，月偶尔也会被轻纱似的薄云阻挡了面目。那些闪烁的星辰就像在夏夜里飞舞的荧火虫，只是它们被天空禁锢了身体，只有孤单地散发出光芒。
莉娜听见身后传来厚实的脚步声，晚风却轻柔地拂过她清冷的脸颊。无心回头，此时的她脑海中只有浓重的睡意，就像即将投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之中，就想要这么沉睡过去。
“喂。”
虽然只是一字的音律，却足以将她从即将陷入的世界拽回来。
当莉娜木讷地回转过头，她褐色瞳核就瞬间被一个海藻绿的身影填满。同时，也可以看到对方眼眸中有和自己一样的讶异神色。
莉娜和比利再一次相遇了。
是命运吗？他们心中也再次不约而同地自问着。
命运让他们相遇、离别，再相遇，复离别……然而命运的转轮终究还是停留在了“相遇”上。就像被流星指引着一样；就像两个飞速旋转的漩涡，相交了，就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风从莉娜飘扬的发丝缝隙中灌入，挑动她长长的睫毛，却又在下一秒亲吻了比利脸庞，从他提背包的指缝中穿过，飘向远方。
“索隆。”
比利看到莉娜的唇轻轻的动了一下，随即耳边回荡起两个字音。
她叫了他本来的名字。
即使过了三年，即使隐姓埋名了三年，当她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显得如此顺畅而自然，晃若让人回到了某个庸懒的午后。
不过比利还是稍微愣了一下。然而他这样的反应也让莉娜猛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这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所以莉娜下意识地转过身，以掩饰自己混乱的心跳。
只是比利无从得知莉娜是为了掩饰自己才转过身去。他以为她想要逃跑，于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娜美！”
天知道这三年来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居然会在同一时间把“隐姓埋名”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潮湿，这让莉娜感觉到傍晚时候那些扰人心境的雾气，然而此时它们又袭上自己干涩的眼球。雾气在眼球中凝成水珠，不停冲击着她的眼睑。似乎硬是要她用泪水来消化他口中的那两个简单的字眼。
只是莉娜仍然倔强，倔强得咽下了所有喉咙处难以遏制的涌动。
莉娜转过身来，她仍能够感受到比利手掌的温度，还有那因为长期握剑而早已生成的老茧。
她面对着他。
此时此刻，比利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他从未想过会在临行前面对莉娜。而当他真的面对了她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自己无法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挥挥手，说一句“我要面对自己的过去”就帅气地离开。
想来自己的耍帅似乎也从来没有对莉娜奏效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比利是想莉娜得到幸福的，却也无法否认想拥有她的真实的想法。然而在他之前看来，这两种想法根本就是矛盾体，不能共存。
假如……可以共存呢？
夜埋藏了比利的脸，月光却把莉娜的眸子点亮。星星无声地观摩着一切，也会在不经意间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催动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要回去，回到西摩志基村。”
他不想骗她。
风把莉娜头上的草帽吹得沙沙作响，她伸出手来把草帽按了按。


“喂，娜美。”
还是那样的语气，还是使用那样语气的人，只是莉娜如今再也无力与他争执。岁月缓慢地把所有的年少轻狂给吞噬，只留下一份模糊不清的感情，让人伤透了脑筋。
但是始终要面对结果。
“种一辈子橘子和当道馆的老板娘，你选哪边？”
比利感觉自己用了全身的力气来抑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也觉得这是比当初面临鹰眼时更紧张的一刻。对他来说，这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莉娜愣了一下。实际上，在几秒之内，她都在确认着这一句话的真实性。记忆中的种种让她胸口涌起一阵湿热。她也回想起比利刚才唤的名字……
娜美。娜美。娜美。
不是作为航海士，不是作为莉娜，只是娜美。他问的人是她，真实的她，唯一的她。
比利看到风带起她橘色的长发，也顺带钩起她倔强的嘴角。
“那得看谁是老板啊。”
她答，一如既往地不留余地。
“是路痴？还是世界第一的大剑豪？”
她反问他。
“是罗罗诺亚．索隆。”
他的回答是正确的，是莉娜想要的答案。
不作为需要向导的路痴，不作为随时要面临挑战者的世界第一的剑豪，只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
“我想在西摩志基村开一家道馆。”
他如是说道。
“啊啦，我可记得你身无分文啊。”
莉娜微笑着。
“需要钱的话我倒是可以借给你，不过……”
实际上，比利已经做好被莉娜敲竹杠的准备了。
“不过要还1000倍！”
莉娜作出了一个“OK”的手势，并高兴地眨了眨眼睛，就像真正的胜利者一样。
“还真是狠敲竹杠了啊……”
比利不禁汗颜。
“怎么样？你还得起吗？我可不做赔本生意。”
莉娜得惩般坏笑着，这让比利觉得有些不快。
“可以……”
当这两个字响于耳畔的时候，莉娜感觉到一只强健的手猛地把自己拉了过去，随即便倒进了一个结实而宽广的怀抱中。
“……用身体来还吗？”
比利把嘴唇凑到莉娜的耳旁，暧昧而温柔的语气化为短猝的气流摩擦着她的耳垂，促使她的耳朵渐渐泛出好看的绯红。
连莉娜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着了他的道，变得如此被动。
“我说了，不会做赔本生意。所以……我要你还一辈子！”
莉娜扒在他的胸前低吼着，她头发的颜色恰好衬了他衣服的白，她的眼中包满泪，却忍着不让它洒到他身上。
“那正好。”
比利扬起嘴角，月光埋没了他左眼的伤疤，只留他英俊依旧的侧脸。
“和我一起出海吧！”
比利把唇放到莉娜耳边说道。尔后他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只感到胸前蔓延开一片湿热。他抱紧莉娜轻轻颤动的肩膀。
风吹过平静的海面，星辰终于坠落。不知它能实现几人的梦想，却知满载梦想的它并不孤单。只因它是一粒种子，生于地，长于天，再归于地。
一切因果交织在一起，一切回忆纠缠在一起。
今生，来世，永远。


〔玖〕
伴随着充满暖意的微风，次日的朝阳缓缓地从海底爬起，露出半个红红的脑袋来。
如果人们能随意地把自己喜欢的一天定义成出航的日子，那么今天就是出航那天。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路痴小弟？”
丽丽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过来，比利并没有抬起埋在一堆需要带走的东西里的头，只是对方的话里有几个字很刺耳。
“那个称呼是怎么回事！？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路痴的啊！？”
“哈哈，全村人都知道啊！还有，刚才你自己也承认了吧！”
听到比利的辩驳，丽丽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她的样子，比利一下子对培养出这样的姐妹的母亲充满了敬畏之情，并且萌生了“还是早些出发比较好”的想法。
过了一会，丽丽还在看着自己埋头收拾东西的样子一脸笑意，比利继续感受到浑身不自在的同时，对她们的母亲的感情也一下子从敬畏提升到了畏惧。
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教出这样的姐妹啊……
“我说，你能顺利把莉娜带走，可得好好感谢阿健和我哦。”
丽丽冷不防地说了这么一句。
“啊？”
比利不明所以。
风暖暖地从莉娜卧室的窗户吹进来，空空的墙面被浅色的阳光晒成淡红，旧旧的木桌依然一尘不染，只是已然空空如也。
丽丽看着窗外的海滩发呆。片刻，她才转过头来，微笑着对比利说道：
“不管怎样，我最重要、最珍贵的妹妹，以后就交给你喽！”
比利看着她的脸，风一带而过，他感受到一种叫“亲情”的东西传递进了他的胸膛，那是一种首次的、却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一样刻骨铭心的亲情。如今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啊。”
虽然只是一个字，比利的声音却是从胸口发出的，掷地有声，晃若一个永恒不变的承诺。
“哈哈！”
丽丽很开心，即使是要告别自己最亲的人。因为她知道，莉娜接下来的人生，会比谁都精彩、都幸福。
“可别让那个坏女孩再回来了！”
丽丽如是说。
海浪排击着陡峭的岸边，山坡上的风没有一丝凉意，只有一阵阵温暖的气息绕于那个人的墓碑旁，绕于山林树丛之中。
莉娜一个人坐在这里。
贝尔梅尔的墓前摆上了新鲜的橘子，映着浅浅的日光，光鲜夺目；白色透明的纸包着鲜红的康乃馨，就像她鲜红的发色一样，明艳动人。
“我要走了，贝尔梅尔。”
莉娜的声音很轻，仿佛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说完这句话以后，久久地，莉娜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做。直到正午的太阳晒到她的肩膀，她才缓慢地站起身子。
“我要走了，贝尔梅尔。”
她又说了一次，比上一次的声音稍微大一些。
“喂！莉娜！”
“中午了。还没好……”
身后传来比利的声音，莉娜回过头，却看到他欲言又止、满脸惊诧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
事实上，比利并没有听到莉娜口中的那句“怎么了”，因为他的注意力目前全部放到了莉娜身后的那个女人身上：那个把左手搭在莉娜肩上、右手的食指放到自己嘴唇上对比利作着“嘘”的动作的红发女人。
“到底还会有多少不可思议事情伴随着这个女人发生啊……”
比利低声自言自语着，远处的莉娜并没有听到，只看到他扬起的嘴角。
莉娜笑了笑，随后转身对墓杯的主人说道：
“我要出海了，跟那个男人一起。”
风吹得很温柔，海浪也柔和得像蓝得耀眼的绸子，滚动着、滚动着。
“我走了！”
莉娜把自己招牌式的微笑留给了贝尔梅尔，那个和她没有血缘、灵魂却紧密相连的母亲。她知道，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快乐。而贝尔梅尔是最希望她得到快乐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当莉娜转身走下山坡的时候，感到身后飘来一阵温柔而熟悉的烟味。她举起手臂向身后挥了挥，云作了她的陪衬。
这里是可可亚西村的渡口。
午后的阳光明媚又充满生气，村长和村民们早已等候在这里，一如十年前的某天。
“怎么？大家都来了？”
莉娜惊讶地看着如蚁的人群。
“当然了！大家都是来为你送行的！”
阿健扬眉吐气地说道。
另一边，比利正在察看出航的船只。
“喂！莉娜！快过来！”
之后就听到比利在唤莉娜过去。莉娜好不容易挤开送行的人群，随即就被海边的景象惊呆了。
“三角帆船！？”
她脱口而出。
“实际上，这艘船在一年前就已经完工了。一直等到现在才得以送你们出行呢！”
村长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花白的胡子在阳光下显出银色的光芒。
“哦，多谢了！”
“不是‘多谢了’的问题吧！”
莉娜一拳敲到了比利头上，而后对村长说道：
“也就是说这艘船是为我们准备的？”
“没错。你们的关系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所以大家都盼望着能够送你一件好的嫁妆！”
阿健大吼着，却让莉娜有些害羞起来……
“什、什么嫁妆啊！”
下午的云层意外地薄。莉娜仰着头，注视着那艘不算精制的三角帆船，却觉得它分外夺目。那些云层飘在船的上空，就像一条洁白的婚纱，轻轻地覆盖在船上，美丽而自然。
“总之，多谢大家了。”
莉娜微笑着说道。
“结果还不是这一句……”
比利捂着绿藻头上的大包，皱着眉头，不服气地嘀咕着。
风吹响了出发的号角，云指引了前进的方向。可可亚西村的椰子树们欢快地摇曳着，伴随着村民们高亢的欢呼声，三角帆船缓缓地使出了港口，愈行愈远。
丽丽一直静静地望着远去的姐妹，望着她波浪似的长发飘逸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橘得透明。
“去吧，娜美。”
许久，她轻声低语。
“去迎接你第二段崭新的人生！”
风与风的轨迹交接在一起。如同橘树丛中的绿叶，如同绿叶丛中的橘色，谁也离不开谁。
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信、相爱。过程漫长而艰辛，却让人足以在所有离别的日子里回忆与等待。
等待表白，等待相拥，等待启航。等待与那个人纠缠一辈子。
然后一同等待岁月的流星陨落的那天。


〔尾〕
这里是西摩志基村。
老人在一座道馆前面卖橘子。
他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岁左右，头发还没有完全斑白，所以还可以从部分银丝中发现一些浅棕色的发丝。他面目和善，习惯带着微笑。而他鼻梁上挂着的那副圆框眼镜，更是有些年份了。
老人身后的道馆是由他自己经营的，卖橘子只是副业。不过道馆的主人并不是他，他也只是代为经营。道馆名为“橘道馆”，门前还挂着一个类似风车的木牌。
至于老人的主业……
“橘子可以便宜些吗？这里的我全要了。”
有个看上去很富态的男人经过，与老人搭话。
“这……”
“这当然不行啦！”
正当老人犹豫之时，从道馆里走出一个扛着一把白色和刀的小女孩。女孩看上去并不大，大概只有六、七岁，五官却很标志。绿色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一脸的正经。
“这位先生看上去如此富贵，想必一定是有钱、有身份的人。只是我们这里种的橘子也是全村最好的，所以一般是不讲价的。”
女孩儿对那个富态的男人说道：
“而且秋天这个时候的橘子可是最好吃的了，昨天还有人向我们订了库存所有的橘子呢！我看这一筐我们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师傅。”
男人一听有人要买下所有的橘子，先是惊了一下，然后下决心似的向老人吼道：
“你们有多少橘子我都要了！”
“啊呀，可是别人下午就要来取呢。”
女孩儿唉声叹气道。
男人有些着急了，女孩儿看出了他的心境，并且再一次确定这个富态的男人是做期货生意的老板。
“我出两倍的价钱！”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说道。
“呃……”
女孩儿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皱着眉头、瘪着嘴，把头转向旁的方向。
“我出三倍！”
男人急忙说。
“成交！”
女孩儿立马笑逐颜开。
风卷起路边的沙尘，老人的皱纹挤成一团，微笑着，看着女孩因搬弄橘子而忙碌的身影。
这就是他的主业。
午后，女孩儿在道馆里练剑，她手中的刀是老人给的，因为她在五岁就能熟练地掌握所有木刀的技巧了。她很喜欢这把白色的和刀，她听说它的名字是“和道一文字”，总之她喜欢剑道。
但是她也喜欢绘制地图。她常常会照着自己卧室墙壁上的那张世界地图画，也知道那幅世界地图右下角的四个字母是什么意思：那是自己母亲的名字。
女孩儿听说自己的名字就是母亲的母亲的名字，她喜欢自己的名字，虽然它是别人使用过的。因为她能从名字里感受到爱。
女孩儿也时常会问一些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儿会问的问题。比如今天，她就又坐在橘园里，向她的师傅提问。
“师傅，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而老人还是像以往一样回答：
“你的父亲是伟大的剑士，母亲是伟大的航海士。你的母亲很漂亮。你吸收了他们两人的所有优点。”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
老人直了直腰，顺便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背，余光望见了女孩儿失落的目光。
老人把手放到她的头上。
“贝尔梅尔呦，你要相信他们。也要相信你自己。”
“幸运会降临吗？”
“会的。幸福（而不是幸运）会降临在你身上。”
结果，当天傍晚就传来了那两个人回来的消息。贝尔梅尔便没命似的往海产跑。
风滑过她稚嫩的脸颊，卷起尘沙，她的发随之飘飞，划出浅绿的弧线，一切建筑物成为模糊的影子飞速倒退。
直到她跑到岸边，直到她看到一座巨大的三角帆船徐徐归航，直到她望见船头的甲板上一绿一橘的身影。
“我会喜欢他们吗？”
她想起曾经询问师傅的话。
“你会喜欢他们的，贝尔梅尔。”
如今她就站在这里，任心跳不停地撞击着她幼小的胸膛，任呼吸不停地混乱，任发丝不停的飘飞……她已不在乎周围的一切。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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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楼
2010-10-30 08:43
【The End】
昆布对不起！俺备份到最后才发现是你整理前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