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章二 清浅吟
未央宫内愁未央。
刘彻看见龙床上面色苍白,眼神空茫望着房梁的韩嫣,内心一阵紧缩。
事出有因,五日前。刘彻寿宴将至,宫中休沐,大肆操办。韩嫣借此时机也欲回家,休沐。可刘彻一是舍不得王孙回家,二是一想到韩家第三子韩说经常缠着韩嫣就一个头两个大。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最终如大家所想,越吵越大,韩嫣在那天晚上,不慎落入湖中,染上了风寒,而韩嫣又一直让未央宫内的人缄口不言。所以刘彻至今未知,杜清绝实在看不下去,驳回了韩嫣的任何话,气冲冲的到了椒房殿,也就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刘彻极快的换上新的干衣,走到床边,不敢坐下,轻唤:“王孙。”
寂静,无人回答。
“王孙,我回来了。”说完,刘彻的猪爪就准备伸进被窝(当然,是扶王孙起来喝药啦。)
“……”
“王孙,对不起。”药勺送至嘴边,韩嫣依旧不理不睬。
“王孙,喝吧~”刘彻的声音中竟含了一层撒娇的意味。
“……”
既然如此,软的不吃就来硬的。“王孙,不然相公可就要用嘴喂你了。”
刘彻开始耍起无奈,喝下药就准备对着韩嫣的唇吻下去。
“啪——”刘彻手中的药碗被掀翻在地,迸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未央宫内的宫人们目瞪口呆。
刘彻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们收拾了便都退下。”便一言不发的在未央宫内转悠起来。
韩嫣的眼角有明显亮亮的东西,是的,他发现他好像不再被眼前这个人宠着,护着了。以前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的彘儿一定会一笑置之,甚至继续给他赔不是,哄着他。然后,他会因为他的纵容变得骄纵。可从五日前,好像一切都不同了。彘儿以前一日也离不开他,可最近天天凌驾椒房殿。虽说,他不奢求彘儿会一辈子爱他,所以他刻意疏远彘儿,把自己的病情向彘儿隐瞒,他早已做好了这一天来临的准备,但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发现,他的心很痛。
伴随着,宫门被拉上的声音。未央宫内又只剩下了韩嫣与刘彻两人。
韩嫣抱着腿蜷缩在墙头,眼中泪水打着转儿,让刘彻窃喜不已。他的王孙什么时候变温柔了?以前不是应该在打翻药碗之后再给自己脸上补一巴掌吗。他将宫人们遣出去,是为了有些话只说给王孙一个人听。
刘彻轻轻地将韩嫣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轻地握住,感受着他的温度与柔润,又怕将他捏碎,就像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当然,普天之下,给他进贡的那些稀世珍宝又哪里比得上他王孙一只爪呢.........
“刚才有没有烫到?嗯?王孙?”
韩嫣狠狠地将手抽出,微微嘶哑的声音带着些哭腔:“你凭什么管我这些事?”
刘彻再也压不住心中那团火。毕竟他是一个帝王,天下之大,哪个人不对他俯首称臣。而他不顾一切的赶回这里,竟然还要.......他是气恼,他气恼眼前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不爱惜自已?他要是想惩罚自己,自己愿意为他做牛做马,可这个人为什么总要用这种办法来变相的折磨他?
刘彻的眼神变得凌厉,如朝堂之上,那个山河尽握的帝王,目光远大,运筹帷幄的帝王,也无人敢靠近的帝王。他挑起韩嫣精致而苍白的下颚,淡淡的开口,甚至有一些嘲讽,可韩嫣应声而下的泪,却再一次击溃他温柔的的巢穴,柔情倾巢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你说,我凭什么管你的事?
凭什么?你以为,我爱管你的事?
那好,我告诉你,
因为,你早已成为我的全部。这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想小说了,我也会和你一起想他,所以若是你哪儿伤了,病了,你痛,我也会和你一起痛,甚至比你更痛!你......懂——不懂?”
“王孙,你不要为我气坏了身子,原谅我,好不好?”
“王孙,我们和好,好不好?”
“王孙,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活着,你是为我而活着的,懂不懂?”
“王孙,以后每隔五日,我许你回家一趟,如何?”
未央宫内,烛火渐升。门外的宫人暗暗听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的忏悔和呢喃,不禁黯然泪下。
谁说君王无情?那只是还没有找到将他心融化的人罢了。韩大夫与陛下,朝夕相伴的二十几载,将他们的心渐渐融化。一生一世一双人。此情,再无可替代。
只是,他们都看不到,刘彻眼角的湿润。一旦他想起,他将王孙独自一人丢在这里五天五夜,风雨交加,不闻不问,他便心痛如绞,成为了他心中再也解不开的一个疙瘩。他发誓,以后要加倍的对王孙好,保护他。
苍白的指尖滑过刘彻英俊的面庞,抚干那几行泪痕。
“彘儿,就如你所说,你哭我也会哭的”韩嫣静静依靠在刘彻怀中,无力的捏捏刘彻属于少年柔软的脸颊,有些苍白的浅笑,没有猎场上的意气风发,却一样的绝代风华,“你看现在我笑了,你也对我笑一个可好?”
刘彻赶紧抓住那只将要滑落的手,咧开一个孩子般的笑。阳光,俊朗,带着未干透的泪痕。
人生只若初见,冬至。胡宅之中,梅花树下,落英缤纷,一如当年。
“还是王孙笑起来最好看了。”
烛火渐熄。风雨骤停。更漏声声。
未央宫内,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