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之水,不流束楚。
摘《诗经·国风·郑风》
九月廿三。冲龙煞北。
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本该是一片如画般的宁静。风寒锁住了赤城的天地,也锁住了江湖人的心。可有人就不这么想。大汉本该握刀,而他偏偏握剑。君子本应在九月寒天中温酒佐书,而他偏偏大口大口的倒酒。常人本应以酒取暖,顺便再抱怨一下这见鬼的天气,而他偏偏痴痴的望着帐外一片白雪肃杀,几时也忘了手中曾温了在温的烈酒。
他既不是大汉,也不是君子,更不是常人。这下就有人问了,那么他是谁呢?
是啊。他是谁呢?
只可惜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他本人,他就先笑了。苦笑。能让这世上如此传奇般的人苦笑的事有三——所求而求不得的事。所避而避不及的事。所求而不能求得事。
而他遇到的事则是这三件中最难办的也最不可能遇到的事——所避而避不及的事。他苦笑着最后看了眼帐外的一片宁静。有苦笑着摇了摇头,耸了耸肩。立时便有一柄七尺三寸的清光白刃动了动贴近他的脖颈。他叹息了一声,低头凝视着杯中浮蚁便再也不肯动一下。
这下不仅有人好奇,而且更有人出声询问了:“你叹什么气呢?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好像真的有什么烦心事一样又叹了口气,才抬了抬眼皮无精打采道:“你可知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三件事是什么?”
那人道:“哎?”
他道:“第一件事是赴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一位故人的约。第二件事是认识了那位故人。而这第三件事嘛。嘿嘿,嘿嘿……则是在九月廿三这天出了门。”
那人奇道:“九月廿三又有何不可出门的?”
他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事情坏就坏在我属龙。”
那人道:“属龙又如何?”
他道:“你可听过这样一句话。九月廿三,冲龙煞北……”
那人愣了愣,复大笑道:“我可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你叫洛古惆,是江湖中来无影去无踪的‘不流束楚’洛大侠。你犯了一样滔天大罪现在又逃到这里避难,但你却遇到了我,所以你逃不掉了。”
洛古惆淡淡道:“不错,我遇到了你。”
那人眯了眯眼,握剑柄的手几不可闻的颤了一:“都说江湖中‘不流束楚’洛大侠博识天下,能辩人耳目。着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洛大侠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是以恳请洛大侠认认在下是谁。”
洛古惆似乎并不着急。他静静的斟酒,仿佛如往常一样只是做个振衣衫上落了几片雪花般的宁静动作。洛大侠是谁?洛大侠就是洛大侠,连喝酒斟茶的动作都和江湖中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洛大侠一样落寞。因为他就是他自己,他已不需要什么“扬之水,不流束”。是以洛大侠也像往常那样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你既不是天上飞的,更不是地上走的。”
他这次慢悠悠的喝了口酒,就像平时喝茶那样。江湖中只要是见过他本人的,其余不说,只会坚定的确认一点。只要是洛大侠愿意,他就可以将刀舞的如同舞剑一样寂寞,一样神圣。更有人说。只要洛大侠愿意,他就可以让老天在下一场雪。
正比如现在。他在喝酒,可偏偏有人以为他在喝茶。那人又侧了侧剑柄,一刃寒光如流水般泻走。他道:“这世上除了天上飞的,便是地上走的。你说我既不是其一,也不是其二。那你说我是谁?”
洛大侠笑了笑:“你是曾楚。六扇门一把手‘醉不可赦’曾楚”
曾楚也笑了笑,却是在开怀大笑和奸计得逞前隐忍的笑。他反手将剑柄一手,倾身一探,便在这光火电闪之际,只见猝然有一条什么黑影一收一缩,下一刻只要是在场的人都会对眼前这一幕抽抽嘴角在忍不住苦笑。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