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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九郎老了,他没想到自己能活那么长。沙瀑的每一代都那么短寿。他曾有两段时间酗烟酗酒得厉害。
先是为手鞠早折的孩子,那段日子手鞠面对着鹿丸,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亦面对着手鞠,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做什么。他向鹿丸吼问他做了些什么鹿丸说我比你伤心。
再有是我爱罗二十岁后的第二个星期。他恍惚想到这场景是多么惊人的相似,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唯一一点不同就是手鞠已经流不出眼泪,单是红肿着眼看着前方。什么也没有了。
手鞠孩子死后一个星期我爱罗才赶回来,什么也不说开始清理屋里的烟蒂,碎酒瓶。勘九郎过意不去觉着自己不像个哥哥,我爱罗单看他一眼又自顾自的整理。



1楼2012-07-27 19:36回复

    勘九郎二十三的那天我爱罗回来的格外早,往屋里堆了一堆市面上没有的傀儡零件。勘九郎有点愣”谢谢啊”
    我爱罗转身,留下一句谁也听不到的”生日快乐。”
    那天晚饭意外的好吃,勘九郎不知怎么夸”外面买的啊。”勘九郎一问完就嫌自己说话不经脑,外面买的我爱罗待在厨房那么久做什么。
    ”恩。”我爱罗想也没想便应了。
    勘九郎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当的哥哥,便安慰自己没有经验,可我爱罗也未曾有当弟弟的经验。勘九郎这个哥哥当了十九年,除去早先他惧怕人力柱恨他带走了母亲,勘九郎总是有办法阴差阳错的错过我爱罗生日。他能在生日前一个星期时刻惦念着,能在生日后一个星期拼命补过,唯独忘了我爱罗生日的那一天。
    那天我爱罗吃饭吃到一半便走了。这是唯一有过的一次,勘九郎当他交了女朋友便不再多想。
    那时候就初漏端倪了,到最后一个月我爱罗便不再呆在家,偶尔打电话声音总有倦意。
    勘九郎去我爱罗公司找过他,公司的人含含糊糊编了一大堆借口搪塞他,我爱罗手机关机。
    那时是我爱罗二十岁的倒数第六天,勘九郎的手机天天倒数。但他不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星期。
    那时照例是买了菜,进门。然后发现那双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熟悉的鞋又重回了熟悉的位置。勘九郎没有预料,又穿上鞋下楼买菜。
    回来时鞋还在,勘九郎松了口气。
    我爱罗在卧室里,那本是他最少踏入的区域,他总是浅眠,累了至多在书房趴一下。
    勘九郎想为他关上门,却又走进去。
    勘九郎蹲在床边。”睡睡也好,睡睡也好。”勘九郎不象哥哥,他不曾放肆的揉过我爱罗的发,没有捏过他的脸。他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恨过他。
    那时候父亲总是沉默,那时候他们在手术室外哭得撕心裂肺,他们的风影父亲只是坐在凳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他恨,他们都恨。他和手鞠蹑手蹑脚盘算要掐死杀死他们母亲的小婴儿,但他睡得是那么安静,又是那么浅,他就睁开他那双大眼睛看着他们。
    但是现在我爱罗睡得很沉,像是没了生命,总归来这状态不是他应有得,他从不睡的,至多是趴着。勘九郎想想便伸了指头在我爱罗鼻下。
    温热的气息。
    勘九郎笑自己多心,能睡不是好事么。
    我爱罗睡着的样子实在少见,像块沉静多年温良的玉,让人妄想占有。然而他是一尘不染,你指尖轻触都会留下痕迹。他是尘世最完美的东西。
    勘九郎想起小时候他和同院的同学的玩累了在一张床上手挨脚头枕肚乱七八糟得睡成一团,长大了和难过了狐朋狗友喝醉了在一张床上手挨脚头枕肚乱七八糟得睡成一团。多好多差的都有,甚至还能算上婴儿时的手鞠。
    唯独没有我爱罗。
    勘九郎只和妈妈说过我爱你,很小的时候,他吵着要糖”妈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勘九郎一直称呼我爱罗为我爱罗。我爱罗叫勘九郎亦是勘九郎。
    其实他不会拒绝从不拒绝。
    ”弟弟”勘九郎有点别扭,他拟了唇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好好休息”----”我爱你。”
    然后他走出房间,真是个糟糕的告白。
    


    2楼2012-07-27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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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勘九郎一心要煮好饭,然而他并不擅长。最后他在每一盘菜的一半拌上盐。他知道我爱罗喜欢吃盐是在他二十岁生日上,我爱罗弄出来的长寿面咸得他直喝水。
      ”是不是很不好吃。”
      ”不会啊很好。””可能有点咸。”
      再以后轮到我爱罗做饭每一样都清清淡淡,只往自己面前放一盘盐。轮到勘九郎的饭都有一半是咸的,咸的一半对着我爱罗。
      那天夜里我爱罗睡得很沉,勘九郎半夜起来坐在他床旁,借着月光照着我爱罗的样子,为他刻木雕。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爱罗睡了几天好觉,勘九郎便刻了几个晚上。生日前一天,他把木雕朝睡熟的我爱罗晃晃,咧着嘴笑。
      第二天他早起做了早餐,我爱罗出门的时候他含着面包喊了一句“生日快乐”,我爱罗正穿着鞋回头迷茫的看“什么?”
      “没什么。”
      很好的一天,勘九郎要为我爱罗过他第一个生日了,二十岁,好日子好青年好弟弟。
      晚上长寿面凉透了黏糊了我爱罗才回来,勘九郎起身笑着,我爱罗看着他回了个不算笑的笑,然后回卧室睡了。
      勘九郎干坐到十二点。
      二十岁了我爱罗。
      又错过你一个生日。
      他把木雕放在我爱罗枕边,低头看他的脸,有点苍白。又开始害怕。明明是生日不该想到的不吉利。勘九郎小心的把手伸到我爱罗鼻下。
      没有任何感觉。
      ……
      没有任何气息。
      然后呢然后怎么办把他摇醒抱着他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是鹿丸过来处理我爱罗的一切。选址,下葬,追悼,一切都井然有序合乎清理,勘九郎要求鹿丸连同自己也葬了,他吼得歇斯底里,哑了嗓子便拒绝再说话,不住的抽烟喝酒。手鞠便坐在他对面不住地哭却流不出眼泪,但是红肿着眼,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勘九郎在好多年后才意识到好多他以为过不去的事还是过去了,只是历史出奇得像,至少三次,不算手鞠的。
      手鞠死的时候他办的葬,井然有序,鹿丸在一旁冷冷的抽烟看棋谱。
      鹿丸死的时候勘九郎没去,但他是叹息的,最后一个人了。
      勘九郎真的没想到自己能活那么长,平静如一潭死水,只有生死的日子偶尔搅动他的日常生活。每天不过是起床刷牙买菜做早饭吃早饭刻木雕买菜做中饭吃中饭刻木雕买菜做晚饭吃完饭刻木雕洗澡睡觉。如是而已。
      然后就是一辈子了。事实上从我爱罗死后就一成不变,所有事物都停止了。
      真正停止吧。
      


      3楼2012-07-27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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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欠着一声“哥哥”
        有人一生一句都没听到。
        有人欠着一声“弟弟”
        有人一生一句都没有听到。
        有人欠着二十句“生日快乐”。
        有人一生一句都没听到。
        还是勘九郎欠得比较多。
        他做出怀抱的动作“生日快乐”“我爱罗”。
        ——其实他们谁都不欠,有些话说了听不见,也是说了。
        


        4楼2012-07-27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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