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靠的近，首先应该会到库勒幕勒美术馆去找一圈，”我一边认真地说着，一边留心她的表情，“但梵高的画风太浓烈，不符合你的气质。所以，我应该去一个更符合你的气质的地方……”
我故意将话停住，在她逐渐发亮的眼眸中说出答案：“乌德勒支大学，对吗？”
她笑得无比灿烂：“林登先生，恭喜你，猜对了。”说着轻声报出她的电话号码。


“我以为你会喜欢马术呢。”激流回旋是非常英国的选择，但看上去马术更适合她的气质。
她低头笑着，额边的一缕发丝滑落下来，她随手拂开：“马和狗是我的最爱。”
《马和狗》？我也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终究是没有忍住，笑着道：“那你一定很爱《诺丁山》。”
她抬起头，和我相视一笑，显然是跟上了我的冷幽默，在光影变幻中微微扬起的唇角、眼神里不需多言的默契，让我的笑容不觉变得更加灿烂。


“林登！”一把气急败坏的声音突如其来地打断了此刻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氛。
我不禁皱起了眉，这种情况就是声音的主人再漂亮我也会有抓狂的冲动，只能极力摆出冷漠的外表闷声道：“都告诉你我现在就去修片，包你霸占所有的时尚杂志封面。”
“我又不是催你这个，你摄影技巧我放心，但……”眼前的女人敏锐的注意到了Virginia，将话头停住，“不介绍一下？”
“Virginia，”我撇撇嘴无奈地指着刚刚才在T台上极尽女王范的时尚教主，“这个人你最好不要认识。”

“好像很难不认识。” Virginia看出我的无奈，微笑着点头，算是和Kate打了个招呼。
Kate全然不理会我的漠然：“作为你多年合作对象兼这几个小时的主顾，我非常非常有兴趣认识你的女性朋友。”

是的，我想顺道捞点外快，所以才答应这个麻烦的女人来拍几张照片，可是，我哼了一声立马反击：“不好意思，我这么多年都没兴趣认识你的男性朋友——里面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趁她在怔愣，我接着道：“要不是你跟上一个垃圾男友分手了，我都不想搭理你。”
“我现在这个叫丈夫，Husband！你英语差我不介意用法语再说一次！要不是从你的照片里我看得到自己的灵……”
就在Kate几乎声嘶力竭地叫的瞬间，我以极快的速度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口中兀自吐槽：“有一种女人总会爱上那种带给她灾难的坏男人，所爱非人是一种性格特质。”
“阿加莎·克里斯蒂，黑麦奇案。” Virginia轻声说出这句话的出处，我惊讶间触到她如水的目光，不禁和她一同露出会心的微笑。
“打断一下二位的浓情蜜意，”女王范的时尚教主依然不识相地插话，“这照片怎么算？”
“看在这次外快让我有两个巨大收获的份上，不收你钱。”我故作大度地道，“你愿意把它当做善意的释放也罢，迟到的结婚礼物也好，甚至什么都不当都行，但这是一张好照片。”一张能透过停滞的影像看到她灵魂的照片。
“两个巨大收获？”Virginia奇道。

我转向她，露出最诚挚的微笑：“一个是让我免签到了曼联解约的中后卫德拉特，另一个……”我停住话头，慢慢执起她的手，深深地凝望着她。

我勒个擦！ 这个帖子居然更新啦！

五、Αθήνα, επιστροφή στην Ακρόπολη 雅典娜回归卫城
“唐突地问一下你，请问，你愿意和我去一趟雅典吗？”天知道那天我是克服了多少的犹豫不决，才将这句话说出口，只因为，有这么样一个机会，我不愿意错过。光是想象气质典雅地她置身于酒蓝色的爱琴海酝酿的古老与浪漫之中徜徉，所谓的犹豫和克制，所谓的面具与骄傲，什么都可以放下。
“雅典……”虽然Virginia只说了这么一个词，但可以感觉到她心动了，我没有催促，只是在静静地等待。她眨了眨眼，问道，“感觉好突然。”
“欧联杯抽签的结果，虽然所有人都不看好，但，我想这起码有一个好处——我很喜欢希腊。”

“你有工作，我去恐怕不是太方便。”她为难地说着，脸上细微的表情将她心底的愿意和此刻的挣扎轻松出卖。
“既然是我邀请你，整个旅程当然是由我一手包办，和乌德勒支俱乐部毫无关系。”我慢慢地解释，“超模准时把钱打到我的账上了，你放心，因为那些照片反响非常好，我现在从某程度上，已经是个富翁了。”
见她还没下定决心，我只能用心游说：“或者你这样想，这次，我带你游览雅典的碧海蓝天，下次，你带我领略乌德勒支的河湾小巷。”
直到这一刻，我都觉得，让她最终点头的，不是那个等价交换，而是“雅典的碧海蓝天”这几个字。也许这只是因为我太爱雅典，也许是因为她的气质和她那刻眼中不觉流露的光芒足以灼伤所有。



自幼就很痴迷希腊神话，再次游历在雅典卫城之中，依然有种穿越的感觉不时在触动神经。

历经几千年，卫城的大理石建筑仍然整洁挺拔，石柱一般都是多立克柱式或者爱奥尼柱式的建筑，线条清晰而厚重，昂首望着蓝天下映衬的古建筑，可以想见曾经的繁华。
Virginia今天穿了一件希腊式的长裙，在卫城短短的门洞间走来，仿佛走进了历史之中。

我们就这样在卫城中闲逛，抚摸着表面斑驳的大理石，俯瞰脚下的雅典新城，仿佛区区一座小山就将历史划作两段。这是一段近乎沉默的闲逛，我们极少言语上的交流，仿佛过多的言语会惊扰到奥利匹斯山上的神祗。

我没有过多地猜想这样的方式是不是闷着她了，因为她脸上的放松喜悦，以及与我眼神交流中的心领神会，都昭示着反面。


从卫城绕了一圈，又走回到阿迪库斯音乐厅，像是到了可以高声说话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从一开始就认定比赛会赢？”
“我清楚我手下球员的实力。”淡淡地回应，却仍然忍不住扬起一边唇角。
2:5击败奥林匹亚科斯，大名鼎鼎的梅尔贝里和福斯特都只能为主队挽回一点颜面，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愿意听你说更多。”她善解人意地笑着，坐在石阶上看着我。
我想了想，谨慎地道：“我觉得阵型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和当初在尼斯的不一样，我在乌德勒支采用的是41221双边锋阵型，对于现在的阵容来说，非常地适用。”


“那你呢？你又是谁？”
“在乌德勒支我是Barry Lyndon，”我深深地看进她的眼中，“但在你面前，我可能只是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带着人造的翅膀向日飞行，最终却被温暖的太阳光融化了翅膀，坠落大海。
“我不是尼采又怎么会是太阳呢？”她的双眸在黯淡了数秒后瞬间闪亮，专注地看着我，“我只是阿尔忒弥斯。”

月神阿尔忒弥斯当爱上牧羊人安迪弥恩后，只是在他每晚入睡后痴痴地看着他。
我明白了她的暗喻，在卫城落日的余晖中微笑着吻住她的唇。



五、Religulous 荒天下之大教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我暗想着，脚步不觉放缓，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主教塔，感觉脸神经末梢都处在一片圣洁宁静中，即使现在的我正走在乌德勒支的大街上。

“我很高兴你的问题像是解决了。” Virginia微笑着道，柔和得就像天边的一朵云。
想必是我之前几次约会眉宇间都有散不去的阴郁，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地笑了出来。
“那也是你一言惊醒梦中人，告诉我一切都要从根本问题上入手。”我诚恳地回答，“上个赛季在尼斯，即便董事会内部如何斗争，我都没有为之发愁，可当问题出现在球员身上的时候，一切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更别提，他们当中有好几个年龄比我大，更别提，他们当中许多人还提不起为我效力的激情。



这两个问题依旧存在，但都不会那么让我困扰。因为当问题与我有关时，我可以改变自己，努力扭转现状。但当一切根结不在我身上的时候，有的却不是置身事外的快意，而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楚。
毕竟，宗教问题始终是萦绕欧洲数百年的阴影。
伊斯兰教与基督教的冲突，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冲突，旧教与新教的冲突，犹太教和其他宗教的冲突是欧洲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主线，不经意间，也成为乌德勒支内部斗争的主线。
回想起来，这也是我一手种下的因。如果不是赛季伊始，我不管不顾地大换血，队中就不会宗教混杂，宗派林立。
当然，这是我不能向董事会和队员们承认的，那不是我能揽上身的责任，即使是我在着手解决问题。
Virginia 静静地看着我，像在等待我说出解决的过程，一如我曾向她亲口承认我不能向人承认的责任那样。
“我前两天带队去了趟喀山。”我故意只把话说一半，看着她渐渐豁然的神情，心里不禁温暖。
上次她回了我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她则是笑着点破：“全欧洲少有的宗教林立但是和睦相处的典范。”
“我真该感谢欧联杯的分组，先是雅典，再是喀山。”我掩不住嘴边的微笑，“比赛的过程再艰难，结果再难受我都觉得这趟旅程物超所值。”

“欧联杯从来不是容易打的比赛，特别是对于初次踏足欧洲赛事的乌德勒支和初次带领球队征战欧洲的我，”我不觉多说了两句赛事，“主场0:1输给埃弗顿，客场远征俄罗斯3:4遗憾离开，这种输球方式让人无可奈何又万分可惜。”
“既然是小组赛双循环，就是还有机会嘛。”她轻声鼓励着我。
我点头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有三场比赛，只要全胜，出线的将是我们。第一回合的较量我已经摸清了他们的道道，加上喀山只有安萨尔蒂，埃弗顿失去了费莱尼，我们的机会并不少。”说起费莱尼的转会我不禁升起对弗格森爵士的敬仰，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选择了一个铁腰。



回过神来，依然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像是在说：我在等着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解决队内的宗教矛盾的。
我抿一抿唇：“比赛结束后，我带着球员去了两个景点，你可以猜猜。”
她扬了扬眉，笑道：“就我个人而言，喀山最值得去的地方是喀山国立大学。当然，你为了配合主题，去的一定是和宗教有关的地点。”她顿一顿，从我眼中接受到肯定，“首先应该是库尔沙里夫清真寺，这是全俄最大的清真寺，如果要在喀山三十多个清真寺中选一个，那必然是它。”

我点点头：“刚到清真寺门外时，队中很多队员都不是太舒服，于是我让球员们就在门外看看，同时等待Zaoui和Al-Shalhoob出来。”认真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我继续道，“当时清真寺里的信众非常多，他们同时在做着礼拜，而我们就在静静地等候，渐渐地，他们的脸上没有了焦躁和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