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昨天那样漂亮了，你确定不用重新准备？”
“不用了，谢谢。”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看也没看，就塞进李温流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花店。
此后，他再也不曾来过。可他没怎么在意。
直到当李温流发现李泰民坐在隔壁阳台的栏板上阖着眼，仿佛是在享受晨露的洗礼一般。他才渐渐在意他的事情。
“不觉得害怕吗？”一天，他对他说。
他睁开眼睛，迷惘地看着另一个阳台里的男人。
“不觉得害怕吗？”他重复了一遍。
他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
李温流认为那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便也不再问下去。
“你不问我吗？”李泰民说。
“问什么？”
“那天我为什么哭。”
李温流笑着摇摇头，“没有必要。”
“是吗？”他轻轻询问，比起像是询问李温流，更像是询问自己。
“玫瑰，不喜欢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他又沉默了。
他大概觉得是自己问题太多了，所以背过身去，不再给他造成思想负担。
“玫瑰吗？”李泰民幽幽地念道。
李温流始终感到他回答的声音气若游丝的，但那一句“玫瑰吗”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震撼。仿佛含着对痛苦的不甘，却又带着对情感的妥协。
他转身看向他。
李泰民的表情让李温流一生都忘不了。没有笑容，没有眼泪。有的仅是眼眸倾泻的虚幻的惆怅。
他有种冲动：想要了解他。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李泰民说。
他的思绪有些凌乱，猜不透他的话里的意思。
“不愿意吗？”他低着头，默默问着。
“为什么选择我？”
“我觉得你很好。”
“那么，就在一起吧。”
他听到他的回复，仍然没有，没有眼泪。有的仅是眼眸倾泻的虚幻的惆怅。
他们在一起了。却一直没有近距离地面对面地交谈过。可他不在意。也许，他是知道的——他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情感上的依托。
“温流，把你家的钥匙给我吧。”他淡淡地说。灰色的毛线衣松松垮垮地穿在他身上。
“嗯。”
“不问为什么？”
“不想。钥匙我放在你家门口的地毯上。”
他说完，便出了门。
晚上，他正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他听见自家的门被打开了。
他走到他的床边，将头靠在床沿。容颜没有生气。
“温流，睡了吗？”他说。
他没有回应他。他总觉得他有话要说。是很重要的话。
“睡着了就好。”他自言自语，如同安慰自己，“温流，对不起。”
他听到那句“对不起”的时候，出奇地平静。
“你真的很好，可我不好。温流，我还是喜欢玫瑰，因为他喜欢玫瑰啊。明明是那么地喜欢，为什么呢……？”他用浅浅的口吻说着。
李温流忘了他后面说了什么，惟一能记起来的就是“你认识我，不值得”这句话。
醒来时，他发现李泰民没有走，就维持昨夜的样子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抱起他，将他放在床上。看着他熟睡的面容，他想起那天他眼里虚幻的惆怅。然后，李温流露出一个不痛快的笑，把一片玫瑰花瓣塞进他的手心。
李泰民第二次来他的房间是在三个月后。那一夜，他不管他是不是在睡觉，趴在他身上，紧紧地拥抱他。
“你和他真的好像。”李泰民说，“一样那么好。”
“你却和我在一起。”李温流说。
他闻见他咽唾沫的声音。
“不对，你比他好。”
“为什么抱着我？”
“因为这样我可以感觉到你在我的身边。”
李温流深深搂住他。如同要吞噬他一般。
“你会不会离开我？”
李泰民没有回答。
他对他的回答向来没有寄予任何希望。所以这个问题就很自然地在彼此之间略过了。他拥着他做了一个好梦。
几个月以后，他对他说：“他在那里。”
“所以，你要走了吗？”
李泰民不给予他明确的回答，但眼里渗出的波澜让他知道他是想去的。
“不挽留我吗？”他说。
“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由。”李温流说。
“温流，你真的很好，比他好。”
李温流亲自送李泰民去了机场。除此之外，他还送了一束玫瑰给他。
“你说过你喜欢玫瑰。”他用指尖抚弄着玫瑰的叶片。
他弄不清他此时的心情是如何的。他想要拥紧他，告诉他，自己不愿意走了。可现实是他接过玫瑰，转身走进了登机口。
李温流望着他的身影，久久。即使飞机起飞了，他也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登机口。他觉得也许是后悔了——没有挽留他。
机场里空荡一片，而他却不曾迈出回家的一步。他似乎有点明白当初他为什么会说“找不到理由回去”了。
他们分手了。
两年后，他仍旧经营着那家小花店，从来没有什么变过，不过是没有人预订玫瑰了而已。他坐在橱窗边，借着日光看着手里的画册。
银铃响了。随即走进一个惟一让他后悔过的男人。
“为什么不继续呆在爱沙尼亚了？”
“因为爱沙尼亚只有矢车菊，而我的最爱从来没有变过。”
李泰民抱着李温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