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水华年吧 关注:13贴子:1,468

【转帖】华坠影(十二国记绝赞好文)by昆仑鹿蜀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华坠影 


——引子—— 


三百年的意味,每个王都知道。三百年倒下的王朝,往往都极为惨烈。 

只是这座山,凡是看到它的人,都无法逃避。 

赤乐三百二十年,喧哗热闹的尧天,人流攒动,阳光下确实很温暖,但是不知是否有人注意到,随着太阳西移,人身后的阴影也越来越长。 

这种阴影,叫做华坠影。 

太阳会西下,而王朝呢? 

感性的人看到它,会发出喟叹:好景不长,谁能更改? 

万物均有始有终,只是终的时刻,谁也没有绝对的清楚。 

三百二十年,既漫长,又短暂。 

尧天城的华坠影,出现了。 

庆国的华坠影,出现了。 

是时,雁国八百一十六年,巧国三百零二年,戴国三百二十七年,而奏国,九百年。 


1楼2006-06-17 11:05回复
    ——广寒月—— 


    阳子发现自己身着夏装,站在御花园的曲桥上,头顶正上是一轮满月。一道光锥让她周身散发着银色的芒,而桥下的莲池波纹也被镀上了柔美的闪光。 

    美丽背后,阳子见到了不安,阴影般积赘着,嬉笑着,吞噬着。月光因为阴影而显得更为华丽,也因阴影找到了自己最后的归所。 

    月为物体送上光明,也留下成片的阴影。 


    不知是哪位诗人率先写出“麒麟如月”的诗句。至高,圣洁,在世界上播种光明,却不像太阳一般热情似火。一个柔和的微笑,便足以令多少人魂牵梦萦? 

    麒麟是高贵的动物,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在辉煌的背后,留下的却是沉重的悲哀。 

    常世存在了多久,谁也说不清楚。没有一只麒麟从世界开始的刹那走到现在,没有一个王统治国家超越千年,也没有一个国家拥有一个万代不变的明君。 

    根据世界的游戏规则,失道者即亡,虽然没有明说,却是无可辩驳的真理。一旦蓬山升黄旗,升山者便趋之若鹜,如浩荡江水绵延不绝,只是为了一句“中日之前请保重”。 

    对那些升山失败而痛哭的人,阳子除了怜悯没有其他。悲伤的泪水,为了自己不成王;而同为悲伤的泪水,却为了自己是王。 

    断绝与世间任何拒绝升仙亲族的关系,因为他们敌不过时间,而自己在失去时间的同时,也失去了羁绊。固然长生不死,固然锦衣玉食,但心头却有比常人更大的失道阴影。离天更近,也更能察觉到天的愤怒天的威严。 

    嫦娥偷灵药而升月,从此便再也无法离广寒宫半步。阴晴圆缺,世间风云在她眼里不过沧海一粟,对那片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也越来越陌生。 

    为王,与月中仙子又有何区别? 

    阳子想痛哭,却发觉自己的眼底已经没了泪水。三百年,自己已经不记得应当如何哭了。王的尊严不需要泪水,正如世界不相信眼泪。麒麟是仁慈的生物,王的泪水,只能由麒麟流出。 

    麒麟如月,一旦选择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三百年,蓬莱早已天翻地覆,对阳子来说,那是一个早已陌生的地方,早已成为了传说;三百年,十二国兴衰更迭,覆灭又兴起,兴起又覆灭,固然有奏的九百年,雁的八百年,但那不过是现世的奇迹,而也许就在明朝,便能听到白雉王御崩的鸣叫。 

    为王比月中仙子更加可怜,因为天宫没有覆灭,而王却要承受随时随地的毁灭。 

    当阳子明白了这一点,时间的车轮,已经缓缓驶过三百年。之后呢?沿着雁的足迹奏的足迹继续向前,五百年,六百年,然后呢? 

    一千年与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苦笑着,阳子摇头。兴衰成败有许多就在王的一念之间,现在,是让庆继续兴盛下去,还是亲手把庆毁灭掉? 

    虽然是初秋,夜晚依然很冷。衣着单薄的阳子,微微颤抖。 

    是因为风冷,还是心冷?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双脚如何移动,阳子却知道自己正在缓缓走下曲桥。晚风更迭,衣袂飘起,随后右臂却被什么钳住一样动弹不得。蓦然回首,但见景麒月光下的脸孔。 

    是悲凉?是忧伤?是无奈?是失望? 

    “主上,您要去哪里?” 

    那声音让阳子心头一阵颤抖。如此虚弱,如此无助,如此的……熟悉。 

    当三百年前塙麟在自己面前倒下时,发出的声音何其类似?而那个声音,是阳子永远也不会忘掉的噩梦。 

    想把景麒的手甩开,但那只手却攥得越来越紧,让阳子隔着衣衫也感到了轻微的疼痛。 

    “主上害怕什么?主上要逃避什么?主上要一直避着我吗?” 

    再抬眼,景麒的脸上朦胧间出现了一道道暗斑。 

    亦幻亦真,这是自己执念的幻影,还是最终的真实?她找不到答案。 

    “还是说,这是主上希望的?” 

    阳子把头扭了回去,不去看景麒的脸。 

    终究还是这样,任何王都会失道,自己也不能幸免。这是王的宿命,王的悲剧,任何人都无法更改。只是可怜景麒,没有做错,却要承受失道之病的痛苦。 

    “难道嫦娥只能呆在广寒宫中吗?虽然长生,却被禁锢。” 

    景麒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个样子,果真是主上希望的吗?主上真的不愿为王,宁可选择死亡?” 

    “景麒,如果我去退位,你用最快的时间选出新王,庆国的损失能降到最小吧?我终究还是不合格的王……” 

    “没有的事!主上能让庆国繁盛三百年就是明证!但是主上终究还是厌倦了。可是主上这么轻易就要选择死亡吗?我不希望主上死,我讨厌眼睁睁看着主上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前王予王是退位,所以景麒活了下来。现在给他相同的问题,他还会默然接受吗? 

    “如果让我选第三任王,我宁可不要!如果主上愿意去死的话,那我也宁可死去。都说麒麟是月亮,但没有嫦娥在的广寒宫,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景麒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激动。阳子的右臂,痛得厉害。 

    “治世长久的王,其麒麟没有能选第二个王的。当麒麟极度信任王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与王同生死,因为他在心中认定没有王可以赶超自己现在的主上。这对我来说也一样!月中的广寒宫是您的居所,离开那里您只有死路一条,而我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我不在乎这是麒麟恋主还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将一直追随您——您是我唯一的王,也是庆国百姓唯一的王!从登基以来就是,现在是,以后也一直是!” 

    “难道你宁可让庆国陷入混乱中?这是仁兽的所作所为吗?” 

    “如果您不遵守天命,我如何规劝也没有用!况且三十年期限能找到王的几率很小,上一任的延台甫就是明证!让庆国陷入混乱的不是我,而正是您!正因为是仁兽,我才希望主上能慎重考虑,这座山,越与不越全在主上的一念之间,但就我个人,是一定会陪伴在主上身边的。” 

    景麒的固执,在全常世都是少见的。 

    然后,他轻声说出了一句话:“不离御前,而我的王,只有您。” 

    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微叹一声,阳子转身,月光下,景麒的皮肤原本没有一点班迹。 

    “我最终还是无法战胜他人的痛苦。景麒,对不起,让你费心了。庆国今后的走向会在我的把握中,而如果我今后再有像今天一样近似失道的行为,请你也像今天一样,把我拉回来,不要让我把你和庆国送上绝路。” 

    下一瞬间,阳子感到自己被轻拥入怀。双眼阖上的朦胧间,她能感到周身的温暖,听见景麒轻微的呼吸,以及稳定不停的脉动。 

    那是心跳的声音。 

    果然,除了广寒宫,嫦娥已经无处可去。被禁锢着,被束缚着,因为她的生命,已经与月亮连为一体。 

    是互相的半身啊…… 

    活着,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令人无法承受。


    2楼2006-06-17 11:06
    回复
      “是因为麒麟恋主吗?”尚隆摇了摇头。让六太说出这种话纯属痴心妄想。 

      盘侗颔首:“因为她在我身边的时间太长了,正如庆国在我的统治下太长了一样。人民依赖我,而代表民意的麒麟,自然也无从离开我。所以在我失败后,他们宁愿跟随我走向死亡,也不愿面对似有还无的未来。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死去就这样幸福吗?不敢面对无助的未来而死去,算得上是勇敢吗?”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的破败,也足以让他们怀念吗?为什么我的国民,会变得如此怯弱?难道他们不知道,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才是最美好的事情吗?” 

      尚隆无言以对。对庆国的情况,他并不了解,也无从评论。他只记得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盘侗。刚刚回到玄英宫,他就听见白雉报鸣:景王御崩! 

      目睹王朝的覆灭很平常,但这一次,对尚隆的震撼是超乎以往的。 

      没有翻过山,所谓的明君最终还是坠入了虚海。 

      盘侗谥号“达王”。没过几年,“怀达”一词便传入了尚隆耳中。一百余年,庆国在怀念中持续着慌乱,直到那个女孩的来临。 

      景王赤子,又一位三百年的王。 

      尚隆自知阳子对他来说很重要,不仅因为他们同为胎果,也不仅因为阳子和盘侗一样成了明君。自己在迷茫时,听到身后急速追赶的脚步,就会有了动力。阳子对他,不仅是邻王,更类似于证明自己存在的象征。所以比起四百年前,他更加不希望一个王朝就此坍塌,因为他很清楚,一旦阳子也输掉了游戏,自己的幸运,也快要用光了。 

      但是情景竟会如此相像。 

      高山之巅,是高处不胜寒,一旦坠落,可渐起海面万丈浪花,怒涛,则会持续影响数代人。 

      庆国要翻越的山,又何止万仞? 

      尧天,给他一种渐渐倾倒的感觉,而他,也渐渐感到自己无力支撑。 

      如果失道来临,在虚海中漂泊的感觉,会是什么呢?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六太的叫喊声把尚隆惊醒过来。拍拍脑袋,他低下头轻声说:“怀达。” 

      六太顿时愣住了。四百年前的崩塌,自然也会在他的心中留下记忆。 

      “拜托你认真一点好不好?阳子又不是盘侗,哪有分毫不差的重复之说?” 

      尚隆苦笑一声:“是啊,我又不是景王,管这么多做什么?不过我现在到有了个对你的问题。” 

      “什么?”六太白了他一眼。 

      “我说过一切都交给我了吧?” 

      六太狠狠踢了他一脚。 

      “笨蛋,放不下心想要去找阳子就明说!虽然八百年一直看着你这张万年不变的气人脸确实很讨厌,不过总比雁国崩坏强——放心,如果你大发慈悲去退位,我一定当仁不让去找新王的。比起盘侗和阳子,你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呢!” 

      说完,六太气鼓鼓的朝最近的餐馆走去。尚隆揉了揉腿肚子,做个鬼脸,跟了上去。 

      永远十三岁的少年,没有阴影,确实很让人羡慕。 

      明君的存在,究竟是喜还是忧? 

      虚海依旧波涛汹涌,而连着的漩涡,似乎在等待新的牺牲。 

      最终,只有尸骨无存。


      4楼2006-06-17 11:07
      回复
        ——隐—— 


        归隐,是为官者的最后出路。所谓君子乱世而隐,既为自保,也为了正道的延续。暴君手中没有仁义,与其抗争被杀,不如自动退出争纷,如大火燎原之时地下的草根,一旦春雨润物便可破土而出,重新让大地变为翠绿。 

        但是,这毕竟是最后的手段。 

        一年来,浩瀚觉得庆国的气氛有些蹊跷,异常的不稳。阳子并没有颁布任何残暴的命令,官吏也都在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金波宫中,却弥漫着一种在许久前——大约是三百年前感受过的情绪。 

        怀疑。 

        浩瀚承认这种情绪也影响了自己。究其原因还在于两个字。 

        怀达。 

        达王的王朝,持续了三百二十一年,史书中有确凿的记载。但是正是这样一位被后世推崇敬仰乃至于成了一个时代的象征的明君,在统治的最后一年,却犯下了无数残暴之事。一开始只是停止了朝议,而后变得拒绝纳谏,再后开始囚禁继续上奏的官员,最后则把他们一一杀死。 

        远甫辞官归隐,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自从和州之乱结束,浩瀚便一直沿着早已被自己规划好的路走下去,安心的做自己的冢宰,安心的辅佐阳子,日日繁忙,夜夜挑灯,但看到庆国越发生机勃勃,付出的一切,都有了回报。正道影响下的一代又一代人为官,稳定一直持续着,而阳子满意且幸福的笑容也一直持续着。 

        一直到赤乐三百二十年为止。 

        突然一天,一些自予王时代便开始为官的官员,面色上多了忧虑。那个日子,浩瀚记得很清楚。 

        十月九日。 

        史书上记载,玄睿三百二十一年十月九日,景麟瑶光失道,是月二十日,景麟薨,二十二日,景王盘侗崩,谥号达王。 

        三百年果然如流水一般,不知不觉便到眼前。庆国前进的路上,第三座山耸入云霄,其峰无法企及。 

        祭典时的礼赞,民众的欢呼,反复确定的是一件事——阳子把庆国带回了达王时代的繁盛,而阳子,正是达王的再世。 

        既然是再世,前世的错误,能否得到修正? 

        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忧虑时,浩瀚微微苦笑,然后中气十足地告诉那些官员不必担心,因为阳子不是达王。但当那些官员提起远甫时,浩瀚心头猛的震颤一下。 

        浩瀚一直以远甫作为自己前进的目标,虽然这个目标已在赤乐一百三十二年的一次平叛中倒下。如果他没有记错,在达王统治一百五十余年的时候,类似的叛乱,也曾发生过。 

        历史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惊人的相似性。 

        虽然两朝不同之处明眼人一看便知,但若依据史料一一对证,三百年的巧合,也已多如牛毛。既然如此,这些事件还能称得上是巧合吗?达王的王朝持续了三百二十一年,阳子的呢? 

        如果远甫还活着,浩瀚想自己也许可以从他那里讨得一些经验,因为远甫曾经是唯一从达王时代走过来的人。 

        但现在,这个可以寻求帮助的目标,已经不在了。 

        伶俐的冢宰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不安如瘟疫一般蔓延,从富有经验的官员到年轻的官员,从年轻的官员到大学,从大学到都城,从都城到乡野。虽然所有人表面上都把这条消息当成玩笑,但实际上,它激发了每个人心中的不安。 

        反过来,不安扩大了不安。 

        十个月,庆国虽然依旧生机勃勃,但生机勃勃中蕴含的迷茫与失落,深深刺中了浩瀚。 

        而在最近,阳子的面庞上,出现了浩瀚依稀记得的表情。 

        迷惑。 

        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浩瀚的脑海中,史料再次被一页页翻过。远甫的足迹,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一直维持这个样子,阳子是一定会失道的。 

        庆国的三百年大山,能越过去的可能性已经变得异常渺茫。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是归隐吧。像远甫一样,等待下一个三百年的王出现。 

        如此考虑的浩瀚,衣袖里从此多了一份辞呈。 


        阳子翠绿色的明亮眼眸,在浩瀚的记忆中,从未像现在一样阴沉。那份辞呈,摆在书桌上,已被阅览不知几遍。 

        一把抽出水禺刀,阳子望向其中,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浩瀚,你知道上一任景麟瑶光是如何死的吗?” 

        “失道而死。” 

        “她的尸体,史料记载是如何处置的?” 

        浩瀚微微眯起眼睛。按照公开的记载,瑶光死后尸身入棺埋葬。但是真实的情况,据他所知,瑶光死后,尸身立刻被使令分食殆尽。按理说这不可能,因为达王并没有犯下重罪。 

        “你自己看看吧!”低吼着,阳子把水禺刀塞入浩瀚手中。 

        四百年前的仁重殿,比现在要阴森许多。而通常床位所在的地方,却没有塌的影子,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深坑,里面是棺材,周围祭奠的物品全都齐备,似乎只等待着麒麟的死亡。一个虚弱且有病斑的女子躺在棺材内。失去光泽的黄色头发,证明她就是当时的景麟瑶光。 

        “……主上,封土吧。”瑶光虚弱的声音似乎直接传入浩瀚的耳中,“既然主上心意已决,我则抱定决心跟随主上,所以以此为誓,瑶光决不再选二君。” 

        剑面水波荡漾,画面则变为达王蹒跚着进入仁重殿,颤抖着拿着铁锹翻开土壤。打开棺材,里面除了一件长袍,什么都没有剩下。 

        除了震惊,浩瀚没有其他的感觉。 

        “如此受人爱戴的王,让民众心甘情愿以死相随的王……浩瀚,你说呢?”阳子站起来,低声怒吼着,“而我果然赶不上达王,我最信任的冢宰,居然要在这个时候弃我而去!” 

        “主上!”水禺刀一下子掉到地上,浩瀚跪倒在阳子面前。 

        “你们……你们就如此坚信我一定会失道?你们就如此坚信达王做不到的事情我一定做不到?是不是这样?浩瀚,回答我!” 

        而那双眼睛里,说的则是“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不能一起越过那座山?” 

        “主上近来表现出的迷茫,确实令人感到不安!” 

        把手攥成拳,浩瀚低声说道。如果会死的话,还是把话说出来好了。 

        “景麒还没有得失道之病。”阳子的语气渐渐和缓下来,“我的迷茫还是影响到了大家……如果我下定决心要翻过这道山,浩瀚你会帮助我吗?” 

        浩瀚看到火一般的红发垂到自己面前。而那双碧绿的眼中,既有悲伤,又有恳切的期盼。 

        如果是达王,恐怕自己已经被宣判死刑了吧…… 

        “我讨厌死亡,也讨厌慌乱。所以,浩瀚,你能帮助我吗?” 

        无法拒绝。无法忍受红发下的悲伤绿眸,否则痛的会是自己,最终后悔的,也会是自己。 

        历史不一定相同——从他开始,选择与远甫不同的路,那也许新的历史,会造成与过去不同的结果。 

        归隐,只是一条下下策,而他,亲手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背水一战,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王朝。


        5楼2006-06-17 11:08
        回复
          等待,等待,等待天赐的领导者,等待有人告诉他们应该去往哪里,等待有人拉着他们向前。 

          一直以来都是沿着一条路走下去,所以当选择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迷失了。 

          出现了同样的强硬领袖,那和珠晶相比,哪个更优秀?哪个才有天命? 

          珠晶的强势,断送了她子民的判断能力,也断送了她自己,同样断送了恭国。 

          在战场的残迹上,偶然的一瞥,利广发现了一只驺虞的尸体。尽管过了将近三百年,他还是认得那头骑兽。 

          走到星彩的尸首旁,他慢慢蹲下,察看着那些致死的伤口。可以想象,为了保护自己的主人,它拚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 

          利广心中苦笑:星彩,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保护珠晶吗? 

          不论是谁,在惯性中滚动久了,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无法适应吧? 

          只是这种道理,珠晶再也不能知道了。 

          带着血腥气味的风从利广脸庞流过。血,终究是苦涩的。 


          窗外风又起,更多的落叶随风飘扬,一时间在空中罩成金幕,但最终还是坠落了。 

          “好像那时的供麒是在不吃不睡中度过了自己最后的三十年天命吧?”尚隆问道。 

          利广轻轻颔首,随后又浅笑出来:“真是的,这次他可没等来第二个珠晶。要是这样想,恐怕只有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王才能把你的子民带过这道山——我家有我这个浪子,赚了不少呢。” 

          这次,尚隆笑不出来。 

          “说到底,你对阳子还是没有信心啊。” 

          “经过恭国的打击,我是不想再看到和我国关系不错的国家受到失道之苦。只是为什么会失道,谁能说清楚?如果阳子能想透,也许这座山能翻过去。可是我们这些旁人在一旁指手画脚,只能让她更加迷惑吧?” 

          利广的目光定格在窗外扔在飞舞的落叶上。风吹时刻便可轻扬,无风便落下,只是树叶自己是否明白,飞的不是它,而是风? 

          吹往庆国的风,能否让那座山变得不那么骇人? 

          这个世界,所谓的天命,终究还是让人捉摸不透。有着九百余年经历的他,每次漫游,总能有不同的感悟,只是愈加深究,愈加迷惑罢了。 

          奏国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如果说几百年前还能找到一些理由,那现在,他只能以沉默回答。 

          不经意间,天空中刮起了东北方向的风,只是一瞬,不久便停息了。那时自戴而来的,再过两三个月,秋天便会结束,雁国上空会日复一日刮着东北的干冷风,直到春天再次降临。 

          “话说回来,倒是戴国,几次看上去都是要崩塌的样子,最后却总能转危为安。” 

          对尚隆不经意间的发话,利广报之一笑。 

          “那是泰王已经翻过山后我们的评价啊。究其原因,也许只有戴国人自己能清楚。” 

          我们这些“外人”,能做的又有什么呢? 

          风吹时刻,最终,是只有风与落叶的舞台啊。


          7楼2006-06-17 11:09
          回复
            ——阴影—— 


            伴着牢房木门打开时“咯吱咯吱”的声音,火炬炽热却有些飘摇的光线射到了狱室最深的角落,映照着坐在其中黑发男子的脸孔——那张脸,苍白得吓人。 

            察觉到光线的变化,他抬眼向牢门处瞟去,脸上凝结出一道惨笑。走进来的人一身铠甲,银色头发,黝黑面孔,还有一双比血鲜红更深的眼眸。而那张脸孔,则没有表情。 

            在火炬不稳定光线下,二人成为相反的两极,一个好似另一个的倒影。 

            “……你终究还是来了,乍骁宗。”黑发男子哑着嗓子低声说,“对这个地方还是很怀念吧?” 

            狱卒的怒吼从银发男子的身后传来:“大胆囚徒,不得无礼!竟敢妄图称呼主上名讳,还不对泰王陛下尽快伏拜认罪?” 

            只一挥手,骁宗便平息了身后的声音。略微侧身,他对狱卒露出威严而霸气的笑容:“你不必在此喧哗,退下吧。” 

            和以往一样,丝毫由不得他人半点反驳。 

            随着狱卒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复归寂静,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与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把火炬插在支架上,骁宗的表情回复成零。 

            “我确实很怀念这里,毕竟呆了十五年。回想那个时候,你有时也会像我现在所做一样来看我,丈阿选。” 

            黑发男子的笑加深了。 


            文州平乱时,骁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向自己后背一刀砍去的人,竟是英章。 

            “飘风之王还是随风飘散好了。你这所谓的光亮一直存在的话,我们这些人就只能如阴影一般生存着,所以还是去死吧。” 

            如果说深至脊骨的伤口疼痛还可以忍耐,那突如其来的背叛则令他感到心寒。一瞬间骁宗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可令英章背叛的原因,但似乎却没有一条理由充足。 

            而后他便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已是在一座牢房里,头顶上方固定的支座上插着火把。透过摇摆不定的火光,他看清了面前的二人:一为阿选,一为正赖,后者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 

            不由得眯起眼睛:“阿选?正赖?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二人交换眼色,让骁宗明白了什么。 

            “台甫大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正赖柔声说。 

            “蒿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虽然我很想能把他怎么样,但他不愧是黑麒麟,只是被我砍断了角,逃到蓬莱去了。”阿选若无其事的答道,“而现在,我则是戴国新的王。” 

            说得毫无愧疚,仿佛一切理所应当,就像在骄王死后确定自己一定会成为新泰王的他一样。 

            只是,自己最为信任的旧部,为何会背叛自己? 

            仿佛读懂了骁宗的心,正赖开口说道:“您确实很有才干,您的霸气确实让我们无所遁形。但是有您在那里,我们这些官员终究只是您的影子,也终究只能做影子而已。” 

            和英章的话,如出一辙。 

            “而我,则在你的阴影下活得最久。‘禁军双璧’又能说明什么?我永远超不过你,我永远只能在你的身后,永远只能成为你的陪衬,连天都这样认为。我们如此相像,然而只有你是王,民众选择你,麒麟选择你,天选择的,也是你!” 

            阿选的漆黑眸子中,闪现着无名的怒火,映得他的脸色更为苍白。 

            “既然如此,这个天,我也不要了。” 

            一瞬间正赖的眼神有些动摇。 

            “当然,我知道背叛者的罪责难当。所以正赖也好,英章也好,以后都会过着自由的生活——没有你的生活。他们不会成为因你而起罪孽的挡箭牌。让所有的愤怒都朝我来吧——我倒要看看,天能拿我怎么样!而你,将在这里,默默的看着你的戴国在我的手中化为焦土!” 

            随后阿选的狂笑声,在骁宗耳中,变成了地狱的魔曲。 


            “所以我处决了英章与正赖,却让你活了下来。”依旧不带任何表情,骁宗血红的眼睛似乎在发光,“因为他们没有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而你代替了他们。” 

            阿选狂笑。 

            “这样做会让戴国人对你感到失望,因为我才是罪魁祸首。” 

            “你只是不知所终,只是不知所终。” 

            阿选的笑声戛然而止。 

            “除了我,没人知道你被关在这里,连蒿里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将会变得虚无缥缈——也许这会成为千古之谜,但是我不在乎。” 
            


            8楼2006-06-17 11:09
            回复
              ——水禺—— 


              七天七夜,化水为刃;取禺为鞘,剑鞘合一。 

              铸剑池旁,远甫微微蹙眉,细细端倪站在自己面前,手抱剑鞘的猿。 

              “嘻嘻,以鞘封剑,以毒攻毒。哪里都有幻影,到处都是虚妄。你是飞仙,连这个都不明白,还当什么太师?” 

              远甫知道这正是自己的怀疑。然而王命所需,要让水镜正常运作,只有这一种办法。 

              以毒攻毒,就是让他们互相牵制。能够读心的物品,看似无害,实际上最为危险。所以,要为心铸鞘,保护心不受伤害。 

              碧光一闪,猿不见了,只剩下褐色的剑鞘。然而那个剑鞘上,从此多了两块绿色的小点。 

              可是最终能发挥真正的功用吗? 

              远甫摇头叹息。 


              看到新制水镜,盘侗呆住了。自己面前是一柄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长剑,然而当他轻轻端起宝剑,将剑从剑鞘里抽出并开始审视时,剑面便开始闪耀水绿色的磷光。然后仿佛投石入水,波纹荡过,玉石般的剑面上出现了远甫以水铸剑的身影。 

              “这是遵照主上的期望制造的剑,以水为刃,自然能如镜一般映射主上内心所想,亦能如流水一般照出主上欲知之事。万望主上以此为镜,将庆国全貌置于股掌;而铸为剑形,是为以便主上自卫或击杀妖魔而用。” 

              “真是好剑啊,一举便知天下兴衰!”盘侗看上去几乎变了个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而剑鞘则是猿,为防止水镜在主上意志不稳时出现不实幻觉而封印之。只是猿有读取人心的能力,主上感到不稳时请务必小心,以防被猿迷惑。” 

              盘侗先是一愣,随后收剑入鞘,掂了掂手中的利器,微微一笑。 

              “原来是防护的心之鞘啊。” 

              “还有,此剑为主上所有,自然只能为主上所用。除景王外,他人无一能拔剑出鞘,而即便持剑也不能伤一物,因为刀身由水而铸。” 

              沉默半晌,盘侗缓缓开口:“是为了防止他人被幻像迷惑吧?乙老师知道我能够操纵剑与鞘,但是他人未必可以。一旦被幻像迷惑,恐怕会疯狂或作乱吧?” 

              远甫颔首。 

              “既然只能为景王所用,又有神异功能,此物即为我国宝重。以水为刃,以禺为鞘,则定名水禺刀,今后定能助我庆国一臂之力!” 


              在远甫的记忆中,这件事情发生在玄睿四十七年,自己成为庆国太师的三年后。之后盘侗轻易的越过了第二座山,水禺刀令庆国万事在他面前表露无遗。不满,叛乱,可能会对国家造成的危害全部被扼杀在萌芽中。一片清正廉明的大好形势中,庆国稳定的上升,稳定的变强,而盘侗也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盛世的铸造者空前的王。人们对他的崇敬越来越强,礼拜越来越深,而盘侗即便无人告诉他何处发生了什么,也都能从水禺刀中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只是,里面潜藏的不安定,只有远甫才能感觉得出。具体是什么,他说不出,却知道朝廷正在慢慢发生变化。 

              玄睿二百年大庆,典礼结束后,远甫无意间瞥向盘侗,却发现他的眼中闪着异样。一下子觉得不安,他扭头望向盘侗,而后者却与平时无异。 

              是幻觉?远甫觉得并非如此。 

              之后,虽然盘侗执政和以往没有区别,依旧是被百姓歌颂的明君,庆国也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发展,但是远甫眼中,那个紧紧握着手中水禺刀的男人,身体四周出现了鞘。 

              盘侗在转变,虽然缓慢,却不是不可察觉。 

              玄睿二百九十七年,盘侗告诉远甫,入夜不时会有幻影,应为水禺刀所致。 

              铸造水禺刀时的怀疑,此刻更为严重。 

              远甫立刻要求他停止使用水禺刀:“这样极端危险,请主上不要勉强自己。” 

              然而盘侗苦笑着拒绝了:“没有办法,要维持治世,掌握动态,水禺刀是不可或缺的。” 

              “主上。水禺刀只是工具,只要是工具就可以由替换之物。现在看来水禺刀对主上的威胁多于帮助,请主上务必停止使用!” 

              盘侗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世界上能知天下事之物,仅此一件,不是吗?” 

              “确实如此,但是……” 

              “庆国的事情,天下的事情,我必须都十分清楚。不然我可能无法赢得与天帝的赌局——我要知道在山临近的时候,天帝会让我产生什么危机。提前知道,才能有备无患,才能翻山!”


              10楼2006-06-17 11:10
              回复
                和天帝的赌局?远甫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而且即便是赌局,提前知道能否依然算赌?但是他却出乎意料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比起人,盘侗更相信水禺刀。想到这里,远甫似乎看到了庆国上空的云,翻腾着,不知是会消散还是会变色为乌黑。 

                那颗心上的厚鞘,能否消除?远甫决计赌一把试试。 


                之后二十余年,庆国的状态一切正常,依然在发展,人们的脸上能看到的也只是满足的笑容。盘侗的注意力,在人身上得越来越少,而在水禺刀上的越来越多。然后到了玄睿三百二十一年七月,金波宫中传出消息:景王停了朝议。 

                远甫赶到内殿,盘侗独自一人坐着,手中水禺刀闪着水绿色的磷光。 

                “主上,朝议是六官与主上进行沟通的途径,您为何要把这条通路关闭?”明知答案为何,远甫依然怀抱期望。 

                盘侗的目光缓缓从剑面移开,表情不知是冷笑还是狞笑。 

                “我去参加朝议,六官就会对我说真话吗?能告诉我真实的只有水禺刀——我看到了官员的窃窃私语,看到了州侯的徇私舞弊,而在朝议上,又有谁告诉了我这些?水禺刀映出的是我想知道的事情,而能告诉我真实的,现在看来果然只有我自己。他人终究是他人,只有自己才可以信任。到明知都是冠冕堂皇的正殿举行不实的朝议就是浪费时间与精力,不如通过我的眼睛亲自看出问题的端倪。” 

                远甫脑子嗡的一声,这场赌局,自己还是输了。盘侗的心之鞘,看上去已经把他与他人完全隔绝。遥远的回忆中,猿的笑声没有一刻比此时更为充满着讽刺。 

                鞘生成的幻影,已经让盘侗近乎疯狂了。封闭的心,又怎么能听得进外在的言语?盘侗见到的,只不过都是他内心的所想罢了。但是在幻影中,现实与想象却又合为一体。 

                哪里没有幻影,到处都是虚妄。 

                跌跌撞撞走出内殿,迎面而来的是满面愁绪的景麟瑶光。 

                “乙老师,主上究竟是怎么了?”她担忧的问。 

                摇了摇头,远甫只是留下一句“都是我的错”便离开了。瑶光眼中的哀愁,终究没能传入他的心中。 

                心不需要鞘,有鞘只能封闭。 

                一个月后,当盘侗将进谏的太宰斩首后,远甫知道这个王朝不会久长了。于是他选择了辞官归隐。 

                离开尧天的途中,他向周围望望,所有人的脸上还都闪着满足的情绪——实际上,那是盘侗自己的满足。庆国的盛世,让每个人都觉得注定无忧,跟着盘侗的疯狂一起疯狂。每个人都认为太宰有罪,是他罪有应得罢了。 

                而虽然谷仓里充满了粮食,周围的土地却早已荒芜,但盘侗只能从水禺刀中看到丰收的麦田。 

                金波宫与下界,竟会是如此的隔绝。鞘,最终隔离天日罢了。 

                又过了两个月,十月九日,远甫得到消息,景麟失道。一瞬间周围的人眼神中都充满了不解:如此好的一位王,怎么会失道呢?远甫除了苦笑,没有其他表示。 

                十月二十日,景麟薨;二十二日,景王崩,谥号达王。 


                “能重新打造剑鞘,真令人怀念啊。”背着手,远甫看着挂在墙上鞘已死的水禺刀,感慨良多。 

                然而那个红发的少女却拒绝了。 

                “我觉得,心不需要鞘。” 

                远甫愣住片刻,随后笑了。 

                “感谢上天又赐给庆国一位明主。” 

                此次,也许会有所不同吧……


                11楼2006-06-17 11:10
                回复
                  ——墨染—— 


                  翠竹从旁,淡彩轻勾,一抹桂花香气似乎会冲出纸面,沁人心脾。手腕力度稍有放松,则落花点彩乃成。撂笔,绘者大体将画浮视一番,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 

                  而类似于冷水的话语立刻从身后传来:“有时间孤芳自赏,不如尽快将与庆的贺礼完成才是,免得最终未成而被太傅说教。” 

                  带着嘲讽的笑容,殷色头发的少年转身回敬道:“那某位台甫承诺的诗文也应早已完成,不知何时得以一见芳踪?” 

                  对视,而后同时笑出声。巧国的塙王殷圭与塙麒墨珺虽然看上去都只有十八年纪,但实际上这个年龄都要加上三百零二才算数。 

                  重新提笔,殷圭开始为竹桂散居图题诗,仿佛无意的问道:“说起太傅,好似几天未见了。没有以温和笑容迫人的存在固然好,但他究竟怎么了?你这个上司就一点也不知情?” 

                  墨珺侧头思考片刻:“他啊,最近庆国有些不稳,他应该正在为阳子担心才对。毕竟是三百多年的故交了,而且还有山的阴影……” 

                  “果然如此。对了,前往庆国的大使,人选似乎还没有决定的样子。” 

                  墨珺微微蹙眉:“你难道……” 

                  “确实如此。”殷圭的金色眼睛中,漾起笑意。 

                  笔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染上一层黑雾。 

                  殷圭苦笑:“哦呀,变成这样了?不过我可不想因为一滴墨毁了一幅画。” 

                  添上几笔,一只喜鹊飞落枝头。 


                  巧国的太傅,更为人熟知的则是字 “乐俊”。玄典九年,殷圭看到这个二十五六岁的灰发青年在庆国为官时写的文章,拍案叫绝,当下找到阳子要求把乐俊的户籍迁回巧国,同时立刻为乐俊留在巧国的母亲入了仙籍,并废止了半兽不得为官的法令。乐俊推托不过,只得应允,一进入翠篁宫便成为巧国新的太傅。后来固然经历了种种是非波折,也曾掀起叛乱的风潮。然而在殷圭独一无二的鬼才办法下,所有的叛乱都被平息,而连带着进行的官吏整顿又为翠篁宫引入了一阵清风。从那以后,乐俊完全接受了新的官位,开始尽力辅佐殷圭复兴巧国直到现在。但问题并不是没有,究其根本还是出在王身上。 

                  殷圭其人,正如其名字,是红与黑的混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仿佛一抹亮红色,可以将其它颜色完全遮掩下去却无依无凭。任何初见他的人都会感到他的才气他的聪慧,也都因他的恃才傲物觉得他张狂且耽于吟诗作画而不可信任。应该说乐俊第一眼见他的感觉与他人无异。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殷圭的另一面渐渐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比墨更黑。 

                  首先发现殷圭的黑,就是在乐俊成为太傅而引起的叛乱中。事发不久乐俊就了解到那场代表巧国第一座山的叛乱实际上是殷圭故易引发的——把乐俊置于高位,让他成为导火索,让那些自错王时代就一直凭借权力强加“半兽”身份给自己的反对者以便打压他们的官员因半兽亦能占据高位而惊恐,让他们自动跳出,又通过暗中拉拢“半兽”贤才得到民心,架空那些官员,然后让反叛自行失败,也借此机会对六官进行了全面整治。应该说巧国的这次整治是整个常世前所未有的,官员置换达到三分之二,完毕后错王时代渐渐形成的种种裙带关系与卖官鬻爵行为被一扫而空。虽然最终效果优异,但殷圭如此细密且隐含血腥气味的策划还是让乐俊感到异常不安,因为通篇只有一个“阴”字。 

                  而后巧国向前进,其间也经历了许多事端,但殷圭全部以计谋解决。相应的斗智中,殷圭的棋路,一步比一步阴险,却都直刺要害;虽然手段不算光明正大,却都是投入最小效率最高。结果乐俊一路看来,纵然万民安康,仓廪翔实,其基础却是在“谋略”而不是在“仁”。 

                  殷圭曾经说过,自己当时去升山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自己的才华究竟如何;而努力工作,则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头脑究竟能充实到何种层次。换句话说,殷圭为王,不是为了巧国,而是为了自己。 

                  但即便如此,巧国居然一直坚持下来了,而且越来越好。到玄典二百八十六年,巧国的富庶,堪与常世任一大国媲美。 

                  而后,第三座山来到了,却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飘远。其中经历的事情,殷圭知道,墨珺知道,乐俊知道,几个心腹忠臣知道,而其他人,一概不知。


                  12楼2006-06-17 11:10
                  回复
                    那时,似乎又有州侯因为种种原因不满而妄图叛乱,只是一直没有行动。收到密报的殷圭考虑一个时辰,当场拟定一个计划。而当他的心腹看到这项计划时,墨珺几乎当场昏厥,而其余人也都面色如土。 

                    大体的内容,就是让那几个州侯前往某某处,相应的位置都存在着能够让那些州侯名正言顺被罢免或被杀的理由,而殷圭本人,则不用付一丝责任。 

                    乐俊当场板起面孔,以少有的严肃姿态上奏,说这样的恐怖行为一定会令六官起疑,民心不稳,最终导致王朝崩塌。而其他心腹对此计划的态度则同他差不多。结论则是:一定要等对方狐狸尾巴露出来再名正言顺的清叛,否则极有可能因为把持不住而失道。 

                    然而殷圭冷笑一声,回敬道:“那样巧国的百姓一定会有伤亡。如果完全按照我说的去做,除了应受惩罚的那几个人和注定牺牲的那几个人,其他人完全没有受伤的可能。死少数几个人与死不知多少人,你们要我选择哪一个呢?” 

                    乐俊哑口无言,而墨珺摔门而出。 

                    叹口气,殷圭的声音低了下来:“和我相比,你们果然还都是太善良。但也许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你们一直呆在我的身边。我不是讲究礼法的人,所以平日和墨珺也几乎是不分主从。但如果你们以为我现在和平时一样的随意,那恐怕我真离失道不远了——这样做是否会导致失道,既不由你们说的算,也不由我说的算,而是由天说的算。如果我真的失道,那是我的能力到尽头了。你们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拦着你们。” 

                    当时乐俊只剩下一个感觉:巧国面临的这座山极难翻越。而墨珺知道殷圭当时话语后留下的原话则是:“就算我明天便得失道之病也毫不感到奇怪!那个家伙疯了是吧!?” 

                    然而殷圭居然没有失道。那些州侯的死因被定断为天灾,找不到任何引向谋杀的证据。人们猜测是因为他们有罪才遭天谴,而不久后果然从州侯府找到了叛逆的证据。 

                    民心向背,可想而知。 

                    殷圭计策,滴水不漏,墨迹到处,一切皆能被掩盖住,而且再也无法复原。 

                    而后巧国玄典朝一直持续到现在。 


                    当得知庆国不稳的消息时,乐俊先是震惊,随后又感到难言的悲伤。阳子决心成为景王,是在于自己一句“想要看看你建设的国家”。如果在过去,他还能充满自信的对阳子说,“只要遵循天道就不会有事情,你一定会平安的”,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天道究竟是什么了。 

                    如果殷圭不是王,他所做的一切,依照律法,定是罪责罄竹难书。然而加上“为民”一条,则罪责就变成了功绩。王者为了国家稳定而杀人,那些人就算是为国献身,不是受害者,而是烈士。 

                    即便知道这种黑暗正是麒麟无法为王的理由。 

                    当年尚隆曾经当面与干由单挑,那样做确实是英雄,因为没有伤及他人。但殷圭为了大计牺牲了几个刺客,还能说是英雄吗?史书会说他是,因为他避免了更多人的伤亡;而天道也说他是,因为他并没有因此失道。 

                    失道,究竟是如何被人的行为决定的? 

                    听到自己便是出使庆国的大使的消息,乐俊很想借故推托掉。不是不想见到阳子,而是不知道能对阳子说些什么,如何开导她,劝慰她。 

                    如果自己还在疑惑,如何劝说阳子不要疑惑?即便已经看出阳子的麻烦就在于自己的压力与疑惑,但乐俊已经无力去劝解。 

                    所以近来一直躲避着殷圭,因为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看待他了,那个光明背后隐藏着深深黑暗的永远少年。 

                    但是王命不得不从。 

                    临行前,乐俊向殷圭墨珺辞别。殷圭走到乐俊面前,金色眼睛闪闪发亮。 

                    “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请转告阳子,如果太过害怕失道往往会导致失道。有一条底线,是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的,坚持住就可以越山,否则便只能坠落。本来想亲口告诉她的,但毕竟最近政务原因无法脱身,所以只能委托你了。” 

                    乐俊相信面前之人的聪明,却不理解话中某些特定的含义。 

                    “那条底线,个人与个人都不一样。” 

                    殷圭的笑容,好似真正的十八岁少年。 

                    “知我者乐俊也!一点没错。” 

                    “那主上的底线又是什么呢?” 

                    殷圭的金色眼睛,微微眯起。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果阳子如此问就如此回答好了,而乐俊,你问起这个问题的话,也需要你自己去细细体味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风吹起殷圭的殷色头发,那种红,好似墨染一般。


                    13楼2006-06-17 11:11
                    回复
                      ——底线—— 


                      阳子从未像现在一样承受压力,从来没有。 

                      因为失道。 

                      几天前乐俊来访,今天上午刚刚送别。而耳边他那句“请阳子尽可能找到自己的底线。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未能见到如此繁荣的国家感到高兴。”到现在也好像是几分钟前的言语。 

                      而在一个月前尚隆来访时那些“压力太大反而不好,轻松一些也许效果更好。反正你一直在努力啊。”的话也好似几天前才听到一样。 

                      听到老友这样的话固然很舒心,但是安慰还是会被失道的压力冲得近乎不剩。 

                      自己的加上达王的,两座山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而寻找底线,又谈何轻松? 

                      这种战斗,除了自己,谁也插不上手。阳子很清楚这一点。 

                      固然有旁人的帮助,但那种帮助,只是治标不治本。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心之战,旁人根本无从插足。 

                      背水一战,还能支撑多久?她感到自己的极限迫近了。 


                      几天前她终于忍不住向乐俊抱怨了,自己的疑惑,自己的苦恼,自己的恐惧。 

                      乐俊温和的笑容再次出现在面前:“有许多事情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也许是因为这不是我们能够了解的。即便是仙人,与天相比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所以无法问天失道标准,而我也在为此疑惑。但是比起这些,能把自己真正所想弄明白也许更为关键。纵然无法做到知己知彼,但能够了解自己内心真正在想些什么,无论结果为何都是值得庆幸的。” 

                      自己的内心,那就是说自己的追求了。 

                      “担心失道,最好能回归本原,看看自己想要建设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国家。也许只能增添失落,但也许也能找到自己内心最重要的不可让步之处。我想我主上所指的底线就是这个了。” 

                      “所以巧国翻越了山?” 

                      乐俊苦笑:“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但我从我主上的脸上看不到疑惑。所以阳子的疑惑最好也能除去。我想,这种疑惑与翻山会有关系。” 

                      能够找到自己的底线吗?独自一人坐在窗前,而十月的冷风则让自己清醒。闭上双眼,阳子决心一试。 


                      一点点向前推去,三百年被尘封的记忆一层层掀开了面纱。 

                      造成现在压力的局面,是到了赤乐三百二十一年,面临大山,恐惧失道。阳子苦笑:这个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应该还能再向里探究。 

                      过去,都做了什么事情? 

                      赤乐二百七十年,协助舜国新王登基。 

                      赤乐二百一十年,连同各国找到因蚀流失昆仑的供麒。 

                      赤乐一百六十三年,与多国国君携手帮助涟国才国解决内乱。 

                      赤乐九十二年,帮忙寻找氾麟。 

                      赤乐四十八年,支持柳国新王登基。 

                      赤乐二十年,协助芳国 

                      赤乐三年,联合各国找到失踪的泰麒。 

                      对他国的一系列支持行动,似乎根源都在把泰麒高里带回来的那次行动上。那么,为什么要帮助戴国呢? 

                      努力回想自己在那时说过的话。虽然大部分对话甚至整场过程都如过眼云烟般没留下什么,但有一句话突然间冒了出来——唯一值得留下的一句话,也因此保存了下来。 

                      “我是想要铺设一条哪怕王不在了人民也能得以自救的大道。” 

                      确实如此。在庆国的带动下,各国都成立了新型外交机构,在他国发生困难需要救助的时候给予支援。 

                      阳子似乎看出了什么眉目。 

                      再向前推,则回到了自己发布初赦的瞬间:废除伏礼。 

                      为什么会发布那样的初赦? 

                      “我希望我的子民,都能成为自由不羁之民,让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的王。所以,废除伏礼,以此为初赦!” 

                      猛然间醒悟了。自己一直追求的,原来根本上竟然是这个——既非国家的富强,又非统治的延续。 

                      而是自由。 

                      之前所以会感到悲伤,实际原因是自己感到被束缚,被绑在玉座上,动弹不得。 

                      每个人都应当是自己的主人,每个人都应当自由的决定自己的命运。 

                      不由得苦笑:三百年为王,兢兢业业,最终却忘记了初始的目的。自己在长时间的统治中,竟然忽略了最基本的问题。 

                      庆国的民众,依现在的看法,还远未达到这一标准呢。被王左右,为王而活,为王而死,只能怀念明君而不懂得真正的选择也会握在自己的手中。


                      14楼2006-06-17 11:11
                      回复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6楼2006-06-20 18:50
                        回复
                          哇咧~
                          强啊!
                          我认为啊,这种王,是绝对不可能失道滴~
                          所以!加油啊阳子~


                          17楼2006-06-20 19:29
                          回复
                            ——千载碧空—— 


                            金波宫中掌客殿,雁的大司寇朱衡带着一贯的优雅笑容,起身行礼。 

                            “在庆国没有找到新王的时候前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只是听说近来我国的那对主从一直在金波宫中流连,所以……” 

                            “我明白。请朱衡大人先就座,我会让天官请延王陛下与延台甫到这里来的。”庆国假朝的假王浩瀚如是说。 

                            尚隆与六太是在大约一周前到达的,目的是学习庆国假朝的处理经验以备今后不测。当朱衡知道理由为此,只是决的那对主从又在为自己翘掉朝议编造理由——假朝就是王位的空窗期,是国家陷入混乱的时期,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呢? 

                            但在踏上庆国土地的一瞬,朱衡意识到自己错了。 

                            虽然土地和以前相比稍显贫瘠,但谷物的种植依然井井有条;虽然有妖魔出现,但来袭时人们会统一躲到牢固的庇护所中,造成的损失也很小;虽然没有王,但官吏处理公务却还显得有序而高效。 

                            这种感觉,不是王已逝,而是像王离开,总有一天会回来一样。庆国仅仅是进入了王与王之间的过渡期,而且异常平稳。 

                            三年前,阳子失道,最终到蓬山退位。依据惯例,退位之王的谥号只能从几个特殊的字中挑选,因此史官思来想去最终定夺为“疑王”。但是这个谥号传到民间,立刻引发了民众的一片哗然,人人低声相传,表达着对史官的不满。到了最后,甚至每天向各级官府反映要求更改谥号的人次达到了数百人之多。春官长向浩瀚抱怨,而他微微思索片刻,回答道:“那就修改吧。不然抗议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最终,阳子的谥号被定为“元王”。 

                            这在朱衡看来实在难以想象:一国的敕令,居然在民众的压力下作了更改。这种事情,纵然在雁国和奏国,也从未发生过。 

                            而阳子的失道也很奇怪:没有任何征兆,她选择了退位,而景麒未加以阻拦。她死后,景麒立刻下山开始寻找新王,一年难得回金波宫几次。朱衡到来时,景麒便不在宫内。 

                            按照常理,三百年王朝的崩塌应当极为惨烈。然而庆国的情况,却好像阳子没有翻过山,庆国本身到挺了过去一样。 

                            朱衡记得阳子的最后一道命令:“安心工作,等待新王。”如此平淡,好像自己以后会依然活着一样,没有一丝疑惑。 

                            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庆国的天空,看上去也好似有了略微的不同一样 


                            朱衡的不解,浩瀚看在眼里,感慨在心内。 

                            他记得,阳子曾经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自己要让庆国成为一个王不在人民也能活下来的国家。当时,他也感到迷惑不解:这怎么可能?没有王的国家只能陷入祸乱之中,就好像天道永远存在一样。有许多事情,是任凭谁也无法更改的,即便是王也一样。 

                            但是阳子笑而不答。 

                            然后庆国面前第三座山矗立,阳子的脸上处处写满迷惑。自己本来已经打算好归隐,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不为别的,只是被她打动,被她那种一定要让庆国走出迷惑的决心感染。 

                            再然后,他和景麒站在阳子面前,听到她苦笑着说:“我想让所有的庆国国民都成为自由的人,为达到这个目的我耗尽了我的自由。现在我太累了,也想去找我自己的自由了。” 

                            除了惊骇,浩瀚找不到其他的感觉。固然已经没有了迷惑,但又何以要去选择退位? 

                            “我已经浪费了庆国百姓太多的时间。任何王都会有失道的一天,而现在的我已经到达了极限。继续呆在玉座上,我很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与四百年前的达王无异。这样的话,庆国就永远不会跳出三百年的阴影。所以我要亲手把这个环斩断,然人民知道,没有王总比有一个残暴的王要来得好,让他们的命运,最终还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但是这种事情以前没有先例,主上太过欠思虑了!”他有些生气的反驳。 

                            “不去试试看的话,怎么知道结果为何?” 

                            “但这是以全国人的性命开玩笑!人们追随的正是您啊!” 

                            “所以我才要告诉他们,能掌握自己命运、令希望成为现实的人,正是他们自己。如果我还是王,我恐怕会亲手把这条信念推翻掉。而如果我退位而亡,至少景麒还能活着——我的半身还活着,代替我继续教化我的人民,在新王找到后教育他,让他知道,庆国的百姓是自己的主人。”


                            18楼2006-06-25 10:11
                            回复
                              他笑了笑:那是自然。 

                              直到阳子的心愿完成之前,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放弃。 

                              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一位山客曾经说过的古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碧空万里下,黄鹤因黄鹤楼而留存下来。 


                              天马在空中疾驰,背上坐着的利广,正让它向南急驰。 

                              最近的一次出游,从巧到庆又到戴,再经雁过庆巧回奏,看到了巧与戴的三百年,也看到了庆的情景。 

                              得知阳子失道,他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九百年见过的无数失道景象。然而这次在庆,他看到了新的东西。 

                              没有民不聊生的失道——阳子固然翻山失败,却好像让她的国家向前前进了一大步,达到了奏的九百年也没有料想到的地方。 

                              在尧天遇见了尚隆,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要把庆国一切防范妖魔的手段都记下来。利广先是有些失落,因为看样子尚隆心意已决。 

                              “一直听着她在我身后追赶的声音,而现在则好像是我要追赶她。不想再当王了,但至少不能让我的国民以后说,八百年的雁国还比不上三百年的庆国。” 

                              说这句话时尚隆一直在笑,而六太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阵风吹起,尧天街上的树叶直冲云霄,在青天中翩翩起舞。 

                              “所谓的失道,终究不过是这么一回事。人固有一死,但如果真能出现变化,也不枉我一生失道的这一次。” 

                              这次六太则狠狠踢了他一下。 

                              利广开始哈哈大笑。 

                              是啊,庆国的失道,倒好像成了一种催化,让万民把握住自己的催化。 

                              风将落叶吹上天空,作出绚烂舞姿的,也正是把握住风的叶子。 

                              所谓的自由,不过如此。 

                              庆变化了,似乎要开创一个新纪元,之后会如何,利广没有答案;如果雁国也要如此走下去,那奏国就会成为常世独一无二的存在。一直遵守天命至今,虽然还不了解天道究竟是什么,失道究竟会怎样,但是选择变化也好,维持现状也罢,利广突然感到能够之前的困扰似乎正在蜕变,引他向或好或坏的未来。 

                              在那之前,无论做什么,都不算晚。 

                              面前隆洽山的熟悉景色出现,飞越清汉宫,跳下天马,从窗子钻入房间,看见面前利达的文姬的明禧的昭彰的还有先新的或是惊愕或是无奈的脸。 

                              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我回来了。” 


                              赤乐三百二十一年十月十五日,王登蓬山退位。史官定谥号疑王,然六官万众皆反之,是故更改谥号为元王。纵观十二国,以民意更敕令者,庆东国为始。 

                              同年十一月,景麒下山寻王。冢宰浩瀚立假朝,为假王。 

                              王崩则妖魔兴,然假朝励精图治,妖魔与人暂共存。其境况犹如元王依稀在世,佑我国民。 

                              而纵览常世,失道无至民不聊生者,庆东国亦开先例。 

                              ——《庆史赤书》 


                              以上为“失道”结局,最后还是只写了相对较长的一篇。两篇结局出现的人物会有不同,所以在上文没有出场的人物会在不失道中出场……(继续下去赶工不失道结局ing……)


                              20楼2006-06-25 10:1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