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冷，石青走过小桥，向桥下望了一眼，水流很缓，飘着玻璃般的碎冰，而水没有冷透，水流下有黄绿色的水草，冷风拂过，一会儿，水面上就会蒸出白气。
     他的心没有暖意，他希望这个冬天一直冷下去，最好和北方的冬一样，积雪生寒，把天地冻成一冰窟。
     自小桥而下，他绕过青石白瓦的房子，和熟人打过招呼，来到工作室，他的工作室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囚兰居，几年前，兰价暴涨，他便投资兰花生意，生意做大后，置放兰花的屋子随之修建起来。
     囚兰居是仿古建筑，雕梁画栋，花总要装在花瓶里，他的囚兰居就是他兰花的花瓶，窗户用的是麻纸，因疏于照看，夏天雨侵冬天风临，纸已破烂。
     石青怒问工作的女孩：“为什么不换纸？”女孩说：“没钱。”
     石青扔出一张百元钞票，问：“这够吗？”女孩不情愿拾起，出外买纸。
     石青泡了一杯茶，听窗外的风声，等一人。
    
     顾峰来了，一脸疲惫，他和石青做一样生意。顾峰绕囚兰居转了一圈。问：“多少钱？”
     石青说：“你的了，馈赠朋友。”
     顾峰自泡了一杯茶，想说点什么，不知从何开头。
     石青说：“还记得这些花多少钱吗？”
     顾峰说：“753万，你说你喜欢单数，单数有兰意。”
     石青问：“还喜欢兰花？”
     顾峰说：“不怎么喜欢了，我感觉好像在犯罪，还记得咱们最后一笔生意吗，100万一盆兰花卖给一个傻小子，那小子死了，从17层楼上跳下来，脸摔烂了，昨天**找过我，他死时手里攥得是和咱们交易的票据。”
     石青笑道：“玩不起就不要玩。”
     顾峰说：“可惜不是玩，没有那个游戏会死人的，我们制造了一堆炸弹，然后找一群傻子往下传递，炸弹总会炸的。”顾峰折了几片兰叶，在手中揉成一团。
     石青笑笑，说：“我们也被炸了，真是讽刺。”
    
     顾峰打电话找工人，准备把兰花搬走。石青说不用找了，这间囚兰居也是你的了，我找个地方躲几天。
     顾峰问：“躲债？”
     石青说：“没那么凄惨，躲我自己，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再留在这里，就不是囚兰居，是囚居。”
     石青出门，遇上买麻纸回来的女孩，女孩说：“石老板，还得浆糊钱。”
     石青笑说：“你换老板了，找里面的顾老板要吧。”
     女孩说：“我没准备走啊。”
     石青说：“不是你走，是我走。”
    
     晚上，石青在千峰湖畔喝酒，酒喝的很闷，窗外碧天冷月，他出去租了一艘帆船。把喝剩的半瓶酒带到船上，顺带到便利店买了一包花生米。
     不觉到了湖中心。
     冷月，冷风拂湖面，波光粼粼。月映石青，人和月一样孤独，石青坐于船头，心很清澈，他裹紧羽绒服，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我现在跳下去，会不会淹死。
     想到此，哑然失笑。
     他进了船舱，把剩下的半瓶酒喝光。睡于船上。
     他知道，今夜的风去哪，他就会去哪。
     人醉于放逐，醒于放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