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露今
尽管在辗转反侧的雨夜里,她曾猜想过与之邂逅的是簪缨贵胄,但却从未想过:当今圣上也能蔽袍隐名、撑伞行走在烟雨杭桥,在声声评弹里光顾俗街的酒酿,亦会为了那一碗碧绿青透的小莲蓬粥而舒展开如峰的眉头。他们总爱呢喃在夏天的肩头,在抓不住的光阴里感知年岁的流过。这一捧圆钝可爱的莲子采自蓬苞,正逢酥雨润身、巧褪诗衣,才在万千芸众中以珍取撷。而露何尝不是数莲中的一枚呢?她曾歌于水湄与芳榭,永远流转着轻雅的杭词吴哝,而如今摆置面前的选择却是无比艰难的———跟他走,那么她将不再是渔翁船畔的采莲之女,无需再别素帛于蓑衣襟前,小小斗笠挡不住夏雨的日子也不再回头。只是渐行渐远渐无书,这位威重权庭的帝王也早有相配。在琴瑟和鸣的情谊下,她害怕孤篷听雨、诗笔不双,难再归于花下。当露的眼睛闪过片刻欣喜后,随之而来的垂低也并不令人意外了:“陛、陛下…”她甚至连睹其画貌的资格也没有,恐这一月的失仪误处会成为典籍中罪愆的由来。垂看之时,她再次望向了手中的那一捧莲子,以此作礼,也许会成为天妃口中的笑谈:“我不知您名姓,但露今不欺,我真的很想永远永远留住这样的时光…可是这座金楼于我而言,岌岌危矣,我的小乌篷船兴许永远也划不到您的脚下,这样,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