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答道不会，但是转念一想，脑子里的这个神格神经之前听卡罗琳说的那么玄，也许和神格侵蚀也会有点关系。思考间，通讯器里正响起了卡罗琳的声音：“世界树呼叫隆迪尼耶尔小队，喂？喂？”
　　我简短回复后，她继续问到：“怎么样？麻烦顺利解决了吗？”还不待我回答，她继续说道：“不要嫌啰嗦，我最后再强调一次，分析员，这次除了弹药和抑制剂之外，还配发了“那个”。”
我从配发品里拿起一根特别的金属针管，向通讯器问道：“‘那个’是指这个吗？”
　　她不禁吐槽道：“感觉在玩一种很奇怪的绕口令…“那个”是后勤部门配发的新型注射剂。据说比抑制剂的效果更好，能让已经处于神格侵蚀状态的天启者恢复理智。”她顿了一下又开始低声碎碎念：“有这种药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我看着手里的抑制剂有了一丝安心：“我知道了。卡罗琳，再最后确认一下目标坐标。”
　　她回道：“稍等，我刚刚处理完上一个指令…”，突然她声音抬高了几分：“嗯？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语速也变快了起来：“信号源正在移动，它正在飞快地远离你们。看来是有人捷足先…了…”
　　通讯信号忽然开始时断时续。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怎…信…断了…小心…”，最后我也只分清了“小心”这个警示。
　　我正试图修复通讯，突然一片“雪花”飘落到我的眼前，里芙警惕道“分析员，'下雪'了。”
　　我看过资料，这不是真的雪，而是泰坦物质的结晶，是致命的污染源。而这种现象往往意味着…
　　“泰坦，要来了。”里芙紧紧盯着雪花，面无波澜，但她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是紧张？是害怕？还是...兴奋？

　　“雪”越下越大，我带着里芙和芬妮跑向附近的某栋建筑，不知为何想起了资料上的记录：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它是地狱之门，它也是一切的最初。
　　它的名字…是尤弥尔。
　　我们躲进了建筑，然而即使躲入室内，“雪”依然能穿透钢筋水泥飘落进来，根本无处可躲。
　　随后，我们透过墙壁上的缺口，窥见了现身泰坦的真容，
　　我，和里芙，我们同时看见了…
　　“尤弥尔…”她先是喃喃低吟着那个名字，然后…
　　“尤弥尔！！！”
　　电光从她仅剩的左眼迸射而出，我们脚下的混凝土地面正一圈一圈…层层崩毁…
　　我能感受到，此刻她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里芙，那个星期三，而是…
　　奥丁。

　　芬妮看到这一幕惊呼：“这是…神格侵蚀！她要去找尤弥尔！”然后转头拉着我：“分析员，退后，我们现在没法阻止她了，不过也许可以试试那支新型的注射剂…”
　　我知道的，没有那个时间了，正在转变成“奥丁”的她，不会等我把注射剂填装进枪膛，更不会乖乖站在原地等我瞄准。
　　芬妮正往后面走，意识到我没跟上去，扭头一看：“不要靠近她…你！”
　　我的身体比理性更先做出了决定。
　　我抱住了里芙，然后伸出一只手，将注射剂直接扎进她的身体里。
　　被“奥丁”操纵的少女，在我怀里犹如凶蛮的野兽，肘击、牙咬、膝撞，还有掌中的雷霆…
　　感受着全身剧烈的疼痛，脑海里反而静了下来。尽管有神格神经增强体质，但我还是已经能嗅到死亡的气息，但如果错过这最后一丝机会，我怕我会真正地失去她。
　　我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我听见电流贯穿肉体的轻响…
　　她用尽手段，想要挣脱束缚，去寻那个夺走一切的仇敌…
　　但终于，一切慢慢趋于平静。

　　意识到怀中里芙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我暗自庆幸，吐了一口气，结果却不小心激出一口血。
　　而清醒过来的少女似乎渐渐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没了往常的临危不乱，慌乱地扭头喊道：“分析员？分析员！”芬妮刚才大概是看傻了眼，这会也急忙赶来扶起我的上半身，跪坐着把我靠在她的胸口，而里芙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平日里冷静如霜地语调，此时则是带着哭腔，在装备袋里边翻找边念着：“啊，血…医疗包…绷带…分析员…分析员…”
　　我缓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没事…轻伤…”，话没说完，又缓了一下才用上劲：“舌头…麻了…”
　　听到这话，二人才缓了一口气，芬妮拖着重重的鼻音，声音微颤着笑骂道：“真是的…分析员你这是哪一出啊…”
　　而里芙这时还是一言不发，眼角挂着泪痕，替我一圈又一圈地包扎。在我被捆成粽子前舌头总算是恢复了灵巧：“好了好了，再缠我成粽子了！里芙我没事的，里芙，真是轻伤，别捆了！”

　　这时少女手上的动作才逐渐停下来，呆呆地坐在一旁。我正起身子，试了试身体，肋骨只是骨折，其他伤口经过她的包扎已经没什么大碍，应该不影响继续行动。这个神格神经，看来还真让我的身体素质提升不少。
　　感受到身体正常后，我看向她：“里芙。”
　　“嗯。”声音微不可闻。
　　“轻伤，不要紧的。”
　　“嗯…”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到尤弥尔的。”
　　“嗯…”她抱着膝盖，埋下头，声音更小了。
　　“只有活着才能复仇。”我轻轻摸着她的头，这次她没有回答，只是手抱得更紧。雪花还在轻轻地飘落，我感受到旁边少女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我听到她怀中数滴泪水在地面上嘀嗒。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她旁边，继续轻轻抚着她的头。
　　就像三年前一样。
　　…

　　““雪”停得差不多了”芬妮站起身来抬枪望着外面，“尤弥尔…它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分析员，你已经充分感受到零区的危险了吧？”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泰坦，这还是自降临事件后的第一次，甚至可能还要更超过当时。我点点头，一旁的里芙也调用无人机，立刻开始对周围进行侦查。少女的脸上除了眼角挂了两道泪痕，依然是平日的冷色，只是面色似乎更柔和了一些。
　　我们继续前进，越是深入，敌人的种类就越不同于之前的纯步兵小队，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移动机器炮台和小型自走机器人，不过好在遇到的只是巡逻队，人数不多。
　　解决掉敌人后，芬妮看了一眼电子地图，继续充当向导：“按照情报，轻型运载火箭应该就在这附近。”
　　里芙接着话说道：“进了嘴里的肉，郊狼不会轻易吐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应对准备。”

　　果不其然，在消灭上一队巡逻队之后，前进不一会敌人就迅速向这边围了过来。然而在没有重火力和提前伏击的情况下，郊狼的作战能力在女武神面前实在不够看。
　　打开最后一道闸门，走过最后一个拐角，轻型运载火箭的真容便显露眼前——那倒插在地里如写字楼般的大小实在不能让人联想到“轻型”二字。
　　芬妮兴奋道：“哦！就是这个了！”
　　里芙：“别太兴奋，重要的是回收。”
　　毫无悬念地消灭一队附近驻守的郊狼后，里芙再次探查周围，通讯器内回报道：“外围区域肃清，未发现标记外的敌对武装人员。”经过几场战斗，里芙好像已经从之前的情绪中平复下来。
　　很快通讯器又响起了芬妮的声音：“目标周围肃清，我准备进去看看，分析员，把回收物资清单发我。”
　　“发给你了。”我刚把物资清单发过去，就听见通讯中传来“咚”“砰”之类的杂音。

　　最后传来一声金属折断的脆响，杂音终于停止，静默片刻后，芬妮再次开口：“有个坏消息，我们好像麻烦大了。火箭搭载的物资，呵，与其说是物资，不如说只有武器。”
　　我再次查看物资清单，的确，二型验证机甲、单兵式碎甲火箭筒…清单上写满了武器名称。
　　“我已经数过一遍了，武器的数目对不上。总之，所有与清单对不上的条目我都已经标记了。”我看到芬妮传回来的清单里，她在二型验证机甲的条目后方做了着重标记——“重要遗失物”，其余种类的武器条目也有不少被标记为“遗失”。
　　我问道：“这些写了“损坏”的是…”
　　芬妮答：“就是字面意思，已经损坏，不能使用的。”
　　我不打算深究，这么严重的坠毁事件，倒不如说没有损坏的物资反倒是怪事，但该汇报还是要汇报的。

　　我再次尝试呼叫卡罗琳：“喂，卡罗琳，能听到吗？”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终于联系上了！你们刚刚是遭遇了泰坦吗？”
　　我简单向卡罗琳说明了情况。
　　她似乎相当惊讶：“真的尤弥尔吗？确定没有看错？它自从降临事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思考了一下继续说：“尤弥尔的问题回来再聊，先说回眼下的任务…你们已经找到火箭了对吧？”
　　我答道：“对，火箭里为什么会装这么多武器？”
　　卡罗琳回道：“事实上…它里面应该还乘坐着另一支受命回收榭寄生空间站的小队。火箭于2058年2月15日发射，在接近榭寄生空间站时失去控制，直到前不久才坠毁于缓冲区。”
　　里芙此时也进入了火箭里：“我们没有在火箭内部发现有人员的活动痕迹，或是遗体。”

　　卡罗琳语气更加沉重：“这确实很反常。”
　　我问她：“有分析过坠落轨迹吗？”
　　她说：“坠落轨迹没有问题，它失控后一直在沿低轨道做周期运动，直到前一段时间与其他飞行器相撞才偏离轨道…”
　　我不禁好奇道：“刚好落在了零区内？卡罗琳，再调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的相似事件吧。”
　　她也同意：“没问题，我会再从其他方面入手，重新收集情报。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想回道：“我们重新梳理一下现状。就目前来看，郊狼发现了火箭的位置，而我们到场时又有武器遗失，那么我推测是他们搬走了里面的部分武器。而如果这是事实，他们就很可能会再次回来搬运剩下的武器。所以，任务难度升级了，我要在这里阻击郊狼。”
　　卡罗琳翻了一下遗失清单，说道：“要搬运机甲和这么多重武器，可不是一般的郊狼小团伙能够搞定的，恐怕要各位加加班了。嘛，回来我请你们喝密米尔气泡水…”
　　“只有气泡水？”
　　“那你还想喝什么？”
　　“再来一壶智能电水壶烧的白开水吧。”
　　“喂我告你骚扰上司啊。”

　　我和卡罗琳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手上却都没闲着，开始组织阻击事宜。既然事情走到这一步，我也不想临阵逃脱，更何况阻击郊狼还是我主动提起的。
　　里芙突然对我说：“分析员，我们需要呼叫支援。”
　　芬妮惊讶道：“星期三竟然会呼叫支援？？？”然后看了看我们，“不过要我们仨人守住这里，即使本小姐也…感到稍稍有些棘手。不能干脆销毁剩下这些武器吗？”
　　芬妮！我在心中呐喊，都这样干的话再不久我们就得和郊狼肉搏了！
　　不过卡罗琳很明显有更合理的解释：“你是要连火箭一起炸掉？我们还要进一步调查火箭的坠落原因。”
　　随后她似乎是看到了我正在定的计划，笑了一下继续说：“别担心，支援已经就位了。芙提雅和茉莉安已经按照你们家分析员的要求，正在指定地点待命呢。安全部的支援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然后对我问道：“所以你是早就想到了这次任务会出问题？”
　　“没有人能未卜先知。”我一脸坦然，“但可以永远都有＇PlanB＇。”

　　我挑了附近的一座高地，那大概是郊狼之前驻守临时打造的掩体。我们刚简单布置好场地，就听里芙的无人机发出警报，很快，敌人从前面两侧的街道冲了出来，里芙和芬妮一人看住一角，这次遭遇的敌人明显更加精锐，步兵和轻机械化部队的协同相比之前遇到的郊狼小队更加难缠。
　　很快通讯器里响起了卡罗琳的呼叫，不过这次不是找我的：“芙提雅，你们应该已经到达目标地点了。相信你们会在回收队到达前守好火箭吧？”
　　我扭头一看，一个粉发的小姑娘正远远朝这边赶来，耳机里传来清脆而自信的声音：“有我芙提雅.伊格妮丝在，不需要担心啦~”
　　之后则是一个柔缓而坚定的声音：“我已到达狙击位置，切断郊狼的增援就交给我吧。”这是另一位海姆达尔的队员茉莉安，听起来相当可靠。

　　眼看着敌人的战线步步后退，芬妮想向前突进，我立刻指挥她驻守原位。目前为止敌人的攻击虽然称得上激烈，但突击的意图却完全不明显，按理说眼前这块肥肉被抢，敌人应该比我们更焦急才对。果然，在试图引诱失败之后，对方立刻从街道的阴影后涌出来数倍的士兵。芬妮见状轻哼一声，显然是有些恼火刚才险些步入陷阱。
　　我正想问里芙有没有机会再复现一次之前突破伏击时，一旁的芙提雅突然手里开始搓起一些不明的光球。
　　“导向BadEnd的因素增多，是时候用“那个”了！”只听她大喊一声，手中的数个光球高举，很快聚集在一起的光球熔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温能量场，她再往前一挥，火光滚滚的光球便朝着敌人落去。
　　紧接着便是几声凄厉的惨叫，那是在边缘处只躲开了一半能量球爆发的敌人。一眼望去，有些人少了一半的身体拖在地上哀嚎，也有一些人的装甲和血肉半搭着烙在了一起，稍稍一扭动便是血肉淋漓。
　　至于其他刚刚还来势汹汹的士兵和机器人，此时我只能看到地上的一大摊黑渣...除此以外，便只有哀嚎。

　　出于怜悯，我安排她们尽快补刀，三女默默点头，走向濒死的敌人，简单地抬手，射击，抬手，射击…
　　我无法想象她们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但我们都明白，这就是战争，而这里是战场。
　　“分析员，楼上有敌人，注意隐蔽”另一边，高楼上就位的茉莉安发现了不远处的敌踪，我从她的视角回传中看到一队穿着特殊装备的郊狼悄然架在了楼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套装备是激光制导的大口径狙击枪…或者也可以叫机炮。
　　通讯器里的茉莉安喃喃自语：“抱歉，我不能让你们去给分析员添麻烦。请在这休息会吧，呵呵~”
　　各楼顶散开的郊狼狙击小队显然联络地并不是那么频繁，而茉莉安的狙击手法精准而娴熟，或是爆头，或者点爆郊狼背后的机炮仓…尽管那声炮仓爆炸的声响惊动了附近的其他人，但仿佛一切都只是她对敌人的嘲弄。又是几声枪响之后，刚刚还在惊慌的郊狼便在死神的怀中陷入了婴儿般的酣眠。
　　“目标清除完毕，暂时可以安心了呢。”茉莉安的语气柔缓而温和，听着她的声音总有种治愈似的安心。
　　“按照之前的指令，我和茉莉安会留下来协助回收部队。分析员，机甲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们啦！”芙提雅向我们挥了挥手，我点头致意，便带着芬妮里芙往机甲最有可能存在的位置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