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1
【三月的风轻轻地踏步而过，好似少女的私语，总也含情脉脉。春日横写竖写都是浪漫二字，咸福宫后殿辟开的那片花地第一次生发了，长出了零零星星的花骨朵，簪儿是看不够的，所幸就在小花园旁架了两方躺椅，设了一座长几，陪着他与花草说话。晨光就这样的闲适中溜走，午歇的时候到了，在不知道第几个哈欠之后，簪儿在我的轻哄下熟睡了，由小玉儿抱着，往他阁中去。就在这时，渊儿拜入咸福宫，我已经有些时候不曾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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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儿甫才睡过的躺椅还轻轻摇晃着，带着一点他身体的温度，如是迎接我的另一个孩子落座。香茶就静默地坐在案几上，偷听我们的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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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往主子爷处请过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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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算一个教化子女上的好手，源于自己也很平庸，所以由着他们自己去。令我欣慰的是，膝下的他们也更像他们的父亲，小小年纪已显露出了十二分的慧与悟。渊儿是一个很让我省心的孩子，小时就收敛着面孔，很少哭闹，也很少让我为他的成长烦忧。他住在四所的时候，每每来咸福宫应答功课时，我看向他那一双充满探询的眼：积累千年的儒与礼已难满足他的渴求，他转而投身研习那些晦涩难懂的西洋文字，在旁人看来好像乱入纸页上的醉鬼涂鸦。他的眼睛十足像他的父亲，于是我看着他便如面圣，蓦然之间，他也成为我争名逐利的一方辅佐。日前委托其一探英吉利人对此事的口风，想来此事已有了些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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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儿身上，就像征着新生命的蓬勃，旧法在他处是陈腐的，好似泛黄的一角，容不下，要剥去。我听他这样所说，有些犹豫地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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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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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要走了，咸福宫只是他停歇的一湾码头，他有更多的汲汲要走，这方胭脂打造的战场对于他来说是束缚。属于他的是更广阔的冠盖攀营。年幼的他眼睛里也充满了与我相似的渴求，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就好像年纪尚轻时的自己，觉得一切皆可为，一切皆可求。而这种欲望是纯真的，甚至天真的，一切都还没有被玷污，一切都还未被现实痛击过，于是他的渴求与我做小伏低的邪念背道而驰了，他还很好，挺直、如松的脊背还未曾被扭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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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我如是说，并没有做过多的挽留，仿佛他在咸福宫中多停留一刻，也会被这样的污秽所侵袭，被自己所同化】礼部事务繁杂，你年纪尚轻，若有不逮处，往父兄处不吝问询，一切……不必勉强。【勉强咬得轻一些，好似穿越了时光，给年轻的自己做下的叮嘱】你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一切大有可为，不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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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躺椅先是猛烈地一动，然后就这样摇晃着，他的人影却转入红墙的另一角，被吞没了，咸福宫再一次静了下来，我闭上眼，与困倦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