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绛雪轩彤墙后隐秘的时光有她一席,我又怎能罔顾她往来的用心?如幼崽在指腹印上第一枚咬痕、不懂事的春泥沾染了鞋履,岁月不作声,却替我们记得彼此呵出的爱意,那顽皮健壮的小猫便是佐证。我想当同她讲一讲“皇命难违”的大道理,可那对悬冰似的瞳眸撞入眼底,话顿了又顿,如被化弭某隅愠火,令它甘拜臣服,由心膺滋生出一味不忍,至末只得以缄默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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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钟的风徐徐,穿行于我们刻意铸成的川壅,像湍急的河,却带不走彼此的偏执。我不愿再被她那一双漆星拷问,故错开眼风,再度将目光落点于帝王座下耀武扬威的铜狮,黑曜蒙上一层烟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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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你怎么想。【声线极平,仿若不曾历经心间骇浪】讲和也好,补偿赏赐也罢,本王未尝同第二人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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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下的睿王仍拘着天潢贵胄的脸面,连瞬霎垂慈都吝啬,哪怕心业已折服,却难在她的答案中择一印迹。我忽而溯及广府的海岸,礁石与浪涛,崎岖与澎湃之对立,迸出近二人高的水花;而沈应心的心潮湃向我,汹涌、泛滥、无以名状的,然而究极爱与恨各占几分,我想她同我一般,暂忖不出一个确凿的分寸。我们猜疑怅憾,不敢剖问肺腑,虚耗光阴于漫长的揣思间,无疑不是一种罪过;可真俟今日她如此直白地要我的承认,我望着那双眼,却说不出一个字。盖因由我道出的每个句点、每个承诺或将牵系她的期冀,可如实观之,恐常做辜负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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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庑下迢迢地装着一道影,她步近些许,却又堪堪停在游廊。或许是养心殿其他女官,略略照过几次面,行止皆十分有度,知不忍打扰刻下风月,便只低眉颔首、遥遥相待——我想沈应心身上已封着太多例外:乾龙座前最莽撞的女侍,裙钗间最不服数的巾帼……还有,待睿王最刻薄无礼。可偏偏,我不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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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应心,【是很难得的郑重】我既为帝胤,伏龙目下,总有太多不得已。不期你能体谅,只想同你陈明:泰半时月我或奔劳四海,总有许多无暇顾及,若你愿意,请代我照拂它们。【稍顿,替她补上未竟之词】那是我们一起救活的狸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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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我后知后觉,甫谙晓眼下早已懂得避开她的锋锐,做一泓属于她的、包容的汪洋。瞥过那侧的女官,再折回时,以目光盈满她、托举她,眉峰舒展,仍无多少笑意,却无处不篆满情深义重,再捏小扇时,亦不觉其没入指掌刺痛难忍。我掂了掂这份沉滞的心意,不由分说,塞入她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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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的。【只字不提它随人栈山航海的劳苦,八风不动,一如寻常】理藩院还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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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目下不余半分眷恋,提步将过垂花门,又堪堪止住,折首顾她】还有我的请,你也可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