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达猎场时,顾景珩已是浑身虚汗,仰着脖子哼鸣不止,像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
苏北矜就知道会这样,叹了口气,将人从榻上扶起,帮他更衣束发。
顾景珩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如提线木偶般任她摆弄。
刚一收拾好,那人便两眼发虚地靠进她怀里,气息紊乱。
“北北...我身上没力气...坐不住轮椅了...”他攥着苏北矜的袖子哭了出来,肩膀一抽一抽。
费尽千辛万苦来了这里,却连马车都下不去。苏北矜要是直接把他扔回房间休养,那他这趟就白来了。
北郊围场狩猎是一年两度的盛事,满京举贵之家的适龄公子与小姐都会前来,除狩猎外,也是各家联姻牵线的大场合。
苏北矜如今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顾景珩一想到那些世家公子将目光都粘在她身上,心里就烦躁的紧。
反正她多半是瞧不上那些人的,那他便屈尊来帮她挡一挡烂桃花。
“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等...”
“不要!我不要!你别想甩开我!”顾景珩见她果然要送自己回房,立马急了,下意识便开始尖叫着拒绝。
苏北矜忙捂住他的嘴,头疼不已:“你别叫,这是在外面,不是候府!”
她看着顾景珩瞪圆的眼睛,扶了扶额,继续说道:“你别胡思乱想,要在这里待三天呢,可别第一天身子就熬垮了。听话,你去睡几个时辰,我上午进林子与他们一同狩猎,下午都陪着你。你要是精神好些,我们可以去林子外面的练习场,我到时射箭给你看。”
顾景珩抿了抿唇,态度有些动摇,但精神还是高度紧张。
“那明天和后天呢?”他不依不饶道。
“明天还是狩猎,你就睡到日上三竿再起,用完午膳我就回来了,还是下午陪你。后天有场赛事,我带你一起去。”苏北矜想了想,将大致的安排告诉他。
顾景珩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就在苏北矜以为可以消停一会儿时,那人语出惊人地再次开口:“我要你抱我回房间,要走大路,不然免谈!”
“别闹,这么多人呢,成何体统!”苏北矜只当他是在口出狂言。
“你在候府时不提体统,在马车上不提,现在真要见人了,你果然就是嫌我丢脸!”顾景珩立马红了眼睛,将她的手用力推开。
“不是,你平时坐个轮椅出去都端着好大的架子,一点异样的眼光都受不了,动不动就发脾气。今日我要是抱你出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人会觉得不奇怪,到时你想怎么的?在我怀里跟人家吵架,还是让我帮你动手?”苏北矜蹲在他面前,耐着性子解释。
顾景珩看着她,两只手交叉着抠来抠去:“你要是想帮我动手...”
“顾景珩!”苏北矜有些怒了。
“我开玩笑的,谁让你动手了!我保证,乖乖的不动怒,也不和他们说话,你就把我抱回房间就好...”顾景珩低下头,伸手去拽她的袖子。
空气瞬间安静,就当他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后已经被打横抱进怀里。
下一秒,阳光撒在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她怀中的缘故,连空气都格外清爽,刺眼的阳光一点都不令人心烦,反而舒服极了。
他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耳根尤其发烫。
“一会儿你要是跟人翻脸,我就不管你了,你到时自己想办法回房间。”苏北矜小声警告。
顾景珩傻笑着嗯了一声。
刚走没几步,苏北矜的出现立马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可能不抱着顾景珩还没那么扎眼,现在可好,但凡没瞎的都看了过来。
“苏小姐!”几个不知名的公子上前打招呼。
他们见到女孩怀中抱着的人时,不由愣住。
那少年面色微红,眉宇间泛着明显病气,两条腿无力地垂落在她的小臂上,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摇晃。
苏北矜礼貌地朝他们点头见礼,然后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又有人上前问候,走近后却都会尴尬地语塞,只能目送她渐渐走远。
“阿衿!”身后传来沉稳的少年音。
“澈哥哥!”苏北矜转身,见到那张温和好看的脸时很是惊喜。
顾景珩的脸瞬间变黑,竖着耳朵偷听起来。
三皇子昭澈笑着朝她走近,见到她怀中抱着的人时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
“这位...想必是晋阳世子吧?”
“对,他身子不好,再加上舟车劳顿,现在睡下了,我送他回房休息。”苏北矜有些尴尬。
“这样啊...”他点了点头,然后温和地询问,“阿衿要是累的话,我可以帮你送世子回房。”
这话一出,苏北矜感到怀中的身体瞬间绷紧,于是连忙婉拒:“没事的,阿珩是我带来的朋友,怎么好劳烦殿下?”
昭澈没有多言,只是一路陪着她走到房间,目送她进去后便安静地等在门口。
“苏北矜,他是谁!”门一关,顾景珩立马“苏醒”,大声质问道。
“三皇子昭澈,怎么了?”苏北矜将他放到床上,一边回答,一边帮他脱掉外衣。
顾景珩现在精神高度紧张,抓着她的衣袖不放:“你为什么没跟我提过他?”
苏北矜被他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
“是你之前说对我的其他朋友不感兴趣的。”
顾景珩沉默地松开手,神情颓废。
“你们关系很好?”
“嗯,澈哥哥自小便待我好,小时候我每次入宫时,他都会送给我许多好东西。”
“哦。”
苏北矜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激动地推了推他的胳膊:“你记不记得10岁时你找我要的那个竹蜻蜓,那个就是澈哥哥自己做的!”
顾景珩回想起自己找她要那个竹蜻蜓时,她变得可小气,他磨了好久,最后还是靠发脾气耍赖才让她松口。
原来是昭澈送的,所以才这么宝贝。
“澈哥哥澈哥哥,你没完没了了是吗?烦死了!”顾景珩突然暴躁,转身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苏北矜一脸懵,最后只当他是身子不爽利,决定不同他一般见识!
她一推开门,昭澈便朝她走来。他的身上笼罩着太阳的柔光,似翩翩君子,靠近时有如春风拂面。
看着那张温润且总是带着笑意的脸,苏北矜不禁在心中吐槽,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
“走吧,去看看你的马!”昭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往马场的方向走去。
......
“小矜矜,这里!快来!”刑部尚书之子裴见礼牵着一匹白马,激动地朝苏北矜招手。
“裴见见!”苏北矜欢快地朝他跑去,直接抛下身旁的昭澈。
昭澈宠溺地看着她蹦跳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原本这几个金字塔顶端的孩子该是一起长大,但顾景珩受伤后便淡出视线,成日将自己关在府内,只有苏北矜常去看望。
“我给你挑了匹好马,你看看喜不喜欢?”
“哇!”苏北矜两眼发亮,围着白马来回转悠,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顺滑发亮的皮毛,但在见到金色的发尾时,顿时有些震惊,“见见,我怎么觉得这匹马长得像是...陛下赐给裴伯伯的那匹汗血宝马?”
昭澈这时已经走到她旁边,揉了揉她的头发,与裴见礼相视而笑:“我就说小丫头还是识货的,也不枉你被裴尚书拿着戒尺在府内追打两圈。”
“啊...”苏北矜象征性地拿手遮住眼睛,不过很快便露出狡黠的笑,翻身上马。
“既然裴伯伯打都打了,那我更不能辜负你的好意了。走啦!你们快跟上我!”说罢,一骑绝尘。
“喂...喂!你个小没良心的!”裴见礼在后面气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