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啊。”白凝冰对方源说。
“是啊,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山寨中日复一日,也没有人伺候照顾失望么?”方源问。
“不,不失望,喜欢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很精彩。”白凝冰又一次用了精彩这个词。
她躺在无足鸟上扭过头去看着落日一点一点地从大地上收走阳光,苍红色的树海变成了红黑色,很快夜幕就会降临在白骨山的上方,这是最后一眼夕阳。
她的眼神灵动又瑰丽,方源能从她的眼睛里看落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个人都不说话,天色越来越昏暗,白凝冰的眼睛也越来越暗淡。
“我很喜欢这样的世界……”在太阳快要消失之前,白凝冰对方源说。
方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起来白凝冰确实喜欢外面的世界。
“但世界不喜欢我。”白凝冰接着说。
她双手抱着胸前累赘,低垂眼帘,像是一只做错了事的猫。
方源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过去500年他也有过类似的想法,觉得这个世界冰冷又坚硬,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喜欢他,所以他才会痛苦和折磨中度过上一世。
同时,方源也明白了。
他探手感受着女孩的空窍,那里在撕裂分解重组,北冥冰魄体 正在逐渐恢复盈满 直至将来的某一天走向毁灭。
“一直坚持到现在么?”他说。
“没关系的,跟方源在外面到处玩,很开心,所以我能坚持下来。这是我一生里最自由的时间,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原来那么辛苦。”
“想看外面的世界,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早就知道了。”
方源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映着阳光。方源歪歪头,她也歪歪头,一缕洁白的长发从耳边垂落。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只是跑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忍受很多的痛苦。知道自己的寿命比别人短,但不想在那个永远不改变的山塞里过一生。
“活过”的概念不是等着慢慢死去,而是要不断地奔跑,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看尽可能广大的世界,跑到筋疲力尽才不会后悔。很多人能够每天沐浴在阳光下,却没有这个很少能见到阳光的女孩能明白所谓“活过”的意思。
所以就算再怎么难受也不会露出痛苦的表情,要大口吃着新鲜的猴脑,要每天换不同样子的漂亮冰刀,要自信地缠绕裹胸,对自己露出年轻的骄傲,要对着所见所闻的一切惊叹地说:“好精彩!”
方源很想直接把她扔下无足鸟,可他实在不想让这个生命很短暂的女孩失望。所以他气沉丹田目不转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白凝冰。
距离只是一步之遥,可白凝冰爬了很久很久,就在方源就快绷不住想把她扔下鸟的时候,她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这一刻太阳落山,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整个世界。
“为什么?”他问到。
白凝冰躺在方源怀里说:“方源带我去哪里,哪里就是好玩的,一路上各种有趣的事情陆续发生,全世界都像是围着我们转。这可是一趟精彩的旅行,我好开心。”她边说边笑。接下来,女孩鼓足全部的修为、勇气就像是被嘲笑和否定了能再次自爆一样信任和眷恋的说道。
“谢谢你方源,因为你是我的英雄。”
不再是同病相怜的、恐惧中的拥抱,怀里的女孩很温暖,微微地颤抖着。
这一刻方源终于意识到某个该死的事实……这个女孩对他的感情并非信任,而是喜欢……但他并没有选择白凝冰。
可那是个依恋着你的女孩啊,她很相信你,认为你是正人君子,跟你睡在一间房里却不怕你心怀不轨,她认真地听你讲所有的话,好像你说起话来字字珠玑,她闷不作声地跟着你走,就像你的尾巴……她认为你,无所不能知无不言跟在你身边,不需要彷徨和害怕,拥抱你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那么需要你……你怎么能看着她死呢?!
“你不会死的,”他在心底轻声说,“因为你还没有……放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