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一个乞丐，没人知道，他是皇宫里被掉包的皇子，后世以阴狠著称的景王。
因为林家曾施舍给他一个馒头，于是他把整个林家都接到了京城，享尽荣华富贵。
而我，却在那年，被嫡姐和嫡母嫁给一个泼皮癞子。
新婚第三天，就被卖进窑子，受尽屈辱而死。
这一世，我重生了。
看见嫡姐和嫡母和父亲，对我救回来的的气丐各种嫌弃，非打即骂。
我便越发期待，他们知道真相时的表情。
1.
寒冬腊月，城外的湖水冰寒刺骨。
然而我却来不及顾及自身安危和名节，跳入水中，救起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少年。
将他带回府中，我用拮据的银子，为他买了治疗风寒的药。
刚把药喂完，我那听到风声的嫡姐林知婉赶来，扬手便给了我一巴掌：
「真是不知廉耻！听说你跳进水里救回来一个陌生男人，林霜霜，你果然跟你那个狐狸精母亲一样，**放浪！我们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捂着肿胀的脸，对这样的羞辱已经习以为常，故作怯怯地道：
「我只是看他太可怜了……」
「可怜？」林知婉不屑，趾高气昂地扫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李承昭，嫌恶地捂住鼻子，「一股子臭味，芳嬷嬷，还不快把这乞丐赶走！不然待会儿整个林府都是臭味了！」
「是。」
见芳姑姑要动手，我连忙拦在她身前。
「姐姐，古人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现在昏迷不醒，又感染了风寒。外面那么冷，你将他扔出去，那他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知婉习惯了跟我作对，我越是不肯，她越是来劲儿。
见我拦着不许，她翻了个白眼，亲自上前掀开了被子：
「*****，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轮得到你废话？」
林知婉冷笑着朝床上看去，刚才还昏迷不醒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冷静的瞳眸犹如深水，一点不像是个流浪的乞丐。
我一愣，心里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天潢贵胃。
然而，林知婉不知道。
见李承昭这样直视着她，她心里莫名有点发怵，想也不想就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小乞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啪”地一声脆响，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李承昭的脸颊浮起巴掌印，眼角因为羞愤变得猩红。
「对不起……」他沙哑地开口，面对林知婉并没有生气，反而低眉顺眼道，「我这就走。」
李承昭撑着病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起身，却因为四肢无力跌了回去。
他面上浮现不正常的嫣红，浑身都冷，只有额头烫得吓人。
我怎么能让他这么离开？便按住了他的肩膀，楚楚可怜地为他求情道：「姐姐，他现在病重得起不来床，你就行行好吧！」
林知婉冷嘲：「行什么好，一个乞丐而已，不过是个**东西，烂命一条，就算死在外面，那也是他的命。」
「小姐说得是。」李承昭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这卑微的样子极大的讨好了林知婉。
她眉梢露出几分得意：「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除了我以外，无人看见，李承昭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显然在极力忍耐。
我悄然勾起唇角，心里巴不得林知婉再多说几句。
她肆意骄横惯了，从来不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在我和李承昭都沉默后，林知婉冷笑着离开。
她回眸瞥了我一眼，笑容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爹爹和娘亲，看你怎么交代。」
说罢，一群人走出了杏云斋。
房里就剩我和李承昭，他漂亮漆黑的眸子眨了眨，声音温和了许多：「多谢小姐相救。」
我看着他，在那清秀的眉眼间，倒看不出几分传说中阴狠的模样。
若是笑起来，说不定还有丝丝腼腆。
我移开了目光：「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时的屈辱，算不了什么。」
李承昭怔住，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勾起唇笑了笑，冰冷的气息一下子散开，果真缱绻温柔：「小姐说得是，承昭记住了。」
我更加别扭，总觉得李承昭跟我想象中差得太远。
「不用叫我小姐，我在林家，地位只不过比丫鬟好上一点而已。你……你叫我林姑娘吧。」
李承昭颔了颔首：「林姑娘，唤在下承昭便是。」
他还没有认祖归宗，因此只名承昭。日后才改叫李承昭。
我迟疑了一下，犹豫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眼眸弯起，透出几分笑意：「欸。」
2
翌日。
我被叫去敬书堂，父亲林东海跟嫡母冯氏坐在椅子上，旁边便是换了一身新罗裙的林知婉。
知道我救回一个乞丐，冯氏冷冷地放下手里的茶盏，眼底是赤裸裸的厌恶：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与外男接触，真是好不要脸！ 老爷，依我看，反正她名节已失，也不会再有人家要她了，不如就将她嫁给那个乞丐。」
冯氏一直想除掉我，这次可算让她找到机会。
但我没打算嫁给李承昭。
他现在虽然落魄，可日后毕竟是王爷，不会受我一个商户庶女的拿捏。
我正要拒绝，父亲林东海却先一步摇了摇头，反驳了冯氏的话：「不行，她好歹是我林家的女儿。」
「爹爹！」林知婉跺了跺脚，娇声娇气地表达不满，「您怎么维护起她来了？」
冯氏也蹙眉，冷哼道：「老爷是还忘不了慧娘那个贱人？」
慧娘是我母亲的名字。
她原本只是林家绣坊的一个绣娘，却在某天被前来巡视的林东海看中，污了清白，骗进了林府做妾。
冯氏视她为心头刺，在我小时候，就常常见她苛待我娘。
我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在我六岁的时候，她被污蔑偷人，林东海一脚踢在她心口，就那样把她踢死了。
她活着的时候，总是教导我，要学会隐让。
可我上一世隐忍了一辈子，还不是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看着我爹那满脑肥肠的模样，十分不信他会维护我这种话。
果然，下一刻他便道：「好歹是我林家的女儿，怎么能便宜了一个乞丐？方员外的次子已经成年，正在找合适的女子婚配。等找个时间见一见，让霜霜嫁到方员外家，不正好拉近跟方家的关系？」
我一听，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一瞬，仿佛有冷气顺着我的后背倒流。
方员外的次子，是整个晴阳城都知道的傻子。
不仅傻，还因为方家的溺爱，动不动就在街上动手打人。
两三百斤的身躯，一拳就能砸死一个弱女子。
林东海竟然想把我嫁给他？
我盯着这个生身父亲的脸，看见上面充满了算计和贪婪，仿佛我是一则交易的商品。
如此无情，像极了他踢死我母亲那天。
我控制不住地发抖，林知婉却咯咯地笑了起来：「爹爹说的是，让妹妹这个卑贱的庶女，嫁给方家的二少爷，那是她高攀了！妹妹，还不快谢谢爹爹？」
我咬着牙，沸腾的恨意盈满了胸膛。
可在三人的目光中，我只是缓缓垂下了头，就像是无声地妥协。
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
李承昭还在，我只需利用李承昭的身份，就能扳倒林家。
杏云斋。
我回去的时候，李承昭已经好些了。
他看见我苍白的脸，问他是不是给我带来了麻烦，有没有什么能为我做的。
我摇了摇头，望着他看似无害的模样，弯起唇角笑了笑：「没什么，你养好伤，留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李承昭一愣，面上浮现几丝薄红，低下头清咳了两声。
七日后，他的风寒全好了。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他留在林府当了下人。
林知婉总是来找他，指使他干这干那，甚至连倒夜香这种事，也让李承昭去干。
我虽然希望她多作死，可也不忍李承昭天天受她折辱，便唤走了李承昭，说是让他到杏云斋整理院子，实际是让他休息休息，吃些点心。
可我才刚端上茶点，林知婉就闯了进来。
我被她撞到地上，手心压到碎裂的瓷片，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林姑娘！」
李承昭担忧的声音响起，他迅速奔到我身前，握着我的手查看。
鲜血染红了袖口，林知婉见到我受伤，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角：「又死不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李承昭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戾气，找来绢布，替我包扎好伤口。
林知婉被他冷落到一边，不满地叫住了他：「喂，小乞丐，你眼瞎看不见我啊？」
李承昭确实没有朝她多看一眼，等到我血止住后，才对林知婉开口说了一句话：「道歉。」
「什么？」林知婉不可置信，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她古怪地瞪着李承昭，直到李承昭冷冰冰地重复：「向林姑娘道歉。」
林知婉冷笑：「你疯了吧，我向她道歉？你以为你是——」
「啪！」
巴掌声响起。
3
我愣住了，林知婉也愣住了。
她捂着红肿的脸，眼里充满了震惊，红彤彤的眼睛委屈得快哭了。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爹爹和娘亲都没有打过我！」
林知婉愤恨地盯着李承昭，可李承昭依然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动手的不是他。
「呜呜呜……」
林知婉哭着跑了出去，我看了看李承昭，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你对她动手，冯湘兰和……我爹都不会放过你的。」
明明他之前被林知婉扇巴掌都表现得十分冷静，怎么刚才……
李承昭拉起我受伤的手心看了一眼，淡淡道：「不用担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可惜林姑娘的点心了。」
他捡起地上脏污的糕点，随后离开了杏云斋。
我跟了过去，发现他被冯氏下令鞭打了一顿，之后又罚他在敬书堂前跪着。
林知婉哭着向林东海告状：「爹，他一个下人都敢打女儿，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那爹把他赶出去！」林东海看向李承昭，轻蔑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蝼蚁，「不过是个收留来的乞丐，给你一口饭吃你不知道感恩戴德，还敢对主子动手？若不好好给你一个教训，你怕是要翻了天了！来人！」
几名拿着长棍的家丁上前，团团围住了李承昭。
林东海挥挥手道：「把他手脚打断了，然后扔东湖里去。」
说罢，家丁手里的棍棒齐齐往李承昭身上招呼。
他闷哼一声，后背被鞭打过的地方皮开肉绽，现在伤上加伤，血水快沁透了冬日的棉衣。
我看到这里 ，猜想李承昭对林家人的恨应该已经够了，便冲了出去，拦在他们身前：
「住手！」
林东海看见我出现，扬起了眉毛：「你怎么来了？」
我看了身后唇色苍白的李承昭一眼，垂下眼睫道：「承昭是因为我受伤，才冲动之下伤了姐姐。爹，你就饶过他这次吧，只要你肯放过他，我就乖乖听你的话，嫁给方家的二少爷。」
「果真？」林东海神情一喜，缓和了语气，「好霜儿，你能听话当然是最好，过几日，我便让湘兰跟方夫人约个时间，你们见一面。至于这小子……」
他低头瞥了瞥李承昭，不屑地提高了声音，「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便将你剁碎了喂狗，听到没有？」
李承昭跪在冰冷的地面，缓缓吐出一个“是”字。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我，我却转开了视线。
等回到杏云斋，我顾不得自己手受伤，将仅剩的药膏都带去了李承昭那里。
他正自己清理着伤口，脱下棉衣后，那满背的鞭伤让人触目惊心。
这让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承昭，我给你送了些药来。」屋里的气氛太压抑，我放下药便想走。
李承昭转头叫住了我：「林姑娘。」
我迟疑地停住，对上他清明的目光，以为他会质问我，结果他只是低声道：「你果真要嫁给方家的二少爷？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愣住，接着苦笑一声：「他是个暴力的傻子。」
李承昭微微睁大了眼：「那你为何……」
「因为我爹想联合方家的势力。」我勾起唇角，脸上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和受宠的姐姐比起来，我只不过是个弃子。虽然名义上是林家二小姐，但我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自做。平日里的花销，也都是我托人卖刺绣攒下的。主母厌弃，父亲刻薄……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
李承昭的神色起了变化，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渊。
他轻声问：「你恨他们吗？」
「恨，我当然恨！」
想到上一世的惨死，想到母亲的离去，我没有一天不再恨着林家人。
所以哪怕不要名节，我也要救起李承昭。
我望着他，他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眸光幽深道：「我也恨他们，所以，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句话，我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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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家曾施舍给他一个馒头，于是他把整个林家都接到了京城，享尽荣华富贵。
而我，却在那年，被嫡姐和嫡母嫁给一个泼皮癞子。
新婚第三天，就被卖进窑子，受尽屈辱而死。
这一世，我重生了。
看见嫡姐和嫡母和父亲，对我救回来的的气丐各种嫌弃，非打即骂。
我便越发期待，他们知道真相时的表情。
1.
寒冬腊月，城外的湖水冰寒刺骨。
然而我却来不及顾及自身安危和名节，跳入水中，救起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少年。
将他带回府中，我用拮据的银子，为他买了治疗风寒的药。
刚把药喂完，我那听到风声的嫡姐林知婉赶来，扬手便给了我一巴掌：
「真是不知廉耻！听说你跳进水里救回来一个陌生男人，林霜霜，你果然跟你那个狐狸精母亲一样，**放浪！我们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捂着肿胀的脸，对这样的羞辱已经习以为常，故作怯怯地道：
「我只是看他太可怜了……」
「可怜？」林知婉不屑，趾高气昂地扫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李承昭，嫌恶地捂住鼻子，「一股子臭味，芳嬷嬷，还不快把这乞丐赶走！不然待会儿整个林府都是臭味了！」
「是。」
见芳姑姑要动手，我连忙拦在她身前。
「姐姐，古人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现在昏迷不醒，又感染了风寒。外面那么冷，你将他扔出去，那他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知婉习惯了跟我作对，我越是不肯，她越是来劲儿。
见我拦着不许，她翻了个白眼，亲自上前掀开了被子：
「*****，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轮得到你废话？」
林知婉冷笑着朝床上看去，刚才还昏迷不醒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冷静的瞳眸犹如深水，一点不像是个流浪的乞丐。
我一愣，心里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天潢贵胃。
然而，林知婉不知道。
见李承昭这样直视着她，她心里莫名有点发怵，想也不想就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小乞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啪”地一声脆响，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李承昭的脸颊浮起巴掌印，眼角因为羞愤变得猩红。
「对不起……」他沙哑地开口，面对林知婉并没有生气，反而低眉顺眼道，「我这就走。」
李承昭撑着病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起身，却因为四肢无力跌了回去。
他面上浮现不正常的嫣红，浑身都冷，只有额头烫得吓人。
我怎么能让他这么离开？便按住了他的肩膀，楚楚可怜地为他求情道：「姐姐，他现在病重得起不来床，你就行行好吧！」
林知婉冷嘲：「行什么好，一个乞丐而已，不过是个**东西，烂命一条，就算死在外面，那也是他的命。」
「小姐说得是。」李承昭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这卑微的样子极大的讨好了林知婉。
她眉梢露出几分得意：「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除了我以外，无人看见，李承昭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显然在极力忍耐。
我悄然勾起唇角，心里巴不得林知婉再多说几句。
她肆意骄横惯了，从来不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在我和李承昭都沉默后，林知婉冷笑着离开。
她回眸瞥了我一眼，笑容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爹爹和娘亲，看你怎么交代。」
说罢，一群人走出了杏云斋。
房里就剩我和李承昭，他漂亮漆黑的眸子眨了眨，声音温和了许多：「多谢小姐相救。」
我看着他，在那清秀的眉眼间，倒看不出几分传说中阴狠的模样。
若是笑起来，说不定还有丝丝腼腆。
我移开了目光：「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时的屈辱，算不了什么。」
李承昭怔住，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勾起唇笑了笑，冰冷的气息一下子散开，果真缱绻温柔：「小姐说得是，承昭记住了。」
我更加别扭，总觉得李承昭跟我想象中差得太远。
「不用叫我小姐，我在林家，地位只不过比丫鬟好上一点而已。你……你叫我林姑娘吧。」
李承昭颔了颔首：「林姑娘，唤在下承昭便是。」
他还没有认祖归宗，因此只名承昭。日后才改叫李承昭。
我迟疑了一下，犹豫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眼眸弯起，透出几分笑意：「欸。」
2
翌日。
我被叫去敬书堂，父亲林东海跟嫡母冯氏坐在椅子上，旁边便是换了一身新罗裙的林知婉。
知道我救回一个乞丐，冯氏冷冷地放下手里的茶盏，眼底是赤裸裸的厌恶：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与外男接触，真是好不要脸！ 老爷，依我看，反正她名节已失，也不会再有人家要她了，不如就将她嫁给那个乞丐。」
冯氏一直想除掉我，这次可算让她找到机会。
但我没打算嫁给李承昭。
他现在虽然落魄，可日后毕竟是王爷，不会受我一个商户庶女的拿捏。
我正要拒绝，父亲林东海却先一步摇了摇头，反驳了冯氏的话：「不行，她好歹是我林家的女儿。」
「爹爹！」林知婉跺了跺脚，娇声娇气地表达不满，「您怎么维护起她来了？」
冯氏也蹙眉，冷哼道：「老爷是还忘不了慧娘那个贱人？」
慧娘是我母亲的名字。
她原本只是林家绣坊的一个绣娘，却在某天被前来巡视的林东海看中，污了清白，骗进了林府做妾。
冯氏视她为心头刺，在我小时候，就常常见她苛待我娘。
我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在我六岁的时候，她被污蔑偷人，林东海一脚踢在她心口，就那样把她踢死了。
她活着的时候，总是教导我，要学会隐让。
可我上一世隐忍了一辈子，还不是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看着我爹那满脑肥肠的模样，十分不信他会维护我这种话。
果然，下一刻他便道：「好歹是我林家的女儿，怎么能便宜了一个乞丐？方员外的次子已经成年，正在找合适的女子婚配。等找个时间见一见，让霜霜嫁到方员外家，不正好拉近跟方家的关系？」
我一听，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一瞬，仿佛有冷气顺着我的后背倒流。
方员外的次子，是整个晴阳城都知道的傻子。
不仅傻，还因为方家的溺爱，动不动就在街上动手打人。
两三百斤的身躯，一拳就能砸死一个弱女子。
林东海竟然想把我嫁给他？
我盯着这个生身父亲的脸，看见上面充满了算计和贪婪，仿佛我是一则交易的商品。
如此无情，像极了他踢死我母亲那天。
我控制不住地发抖，林知婉却咯咯地笑了起来：「爹爹说的是，让妹妹这个卑贱的庶女，嫁给方家的二少爷，那是她高攀了！妹妹，还不快谢谢爹爹？」
我咬着牙，沸腾的恨意盈满了胸膛。
可在三人的目光中，我只是缓缓垂下了头，就像是无声地妥协。
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
李承昭还在，我只需利用李承昭的身份，就能扳倒林家。
杏云斋。
我回去的时候，李承昭已经好些了。
他看见我苍白的脸，问他是不是给我带来了麻烦，有没有什么能为我做的。
我摇了摇头，望着他看似无害的模样，弯起唇角笑了笑：「没什么，你养好伤，留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李承昭一愣，面上浮现几丝薄红，低下头清咳了两声。
七日后，他的风寒全好了。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他留在林府当了下人。
林知婉总是来找他，指使他干这干那，甚至连倒夜香这种事，也让李承昭去干。
我虽然希望她多作死，可也不忍李承昭天天受她折辱，便唤走了李承昭，说是让他到杏云斋整理院子，实际是让他休息休息，吃些点心。
可我才刚端上茶点，林知婉就闯了进来。
我被她撞到地上，手心压到碎裂的瓷片，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林姑娘！」
李承昭担忧的声音响起，他迅速奔到我身前，握着我的手查看。
鲜血染红了袖口，林知婉见到我受伤，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角：「又死不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李承昭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戾气，找来绢布，替我包扎好伤口。
林知婉被他冷落到一边，不满地叫住了他：「喂，小乞丐，你眼瞎看不见我啊？」
李承昭确实没有朝她多看一眼，等到我血止住后，才对林知婉开口说了一句话：「道歉。」
「什么？」林知婉不可置信，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她古怪地瞪着李承昭，直到李承昭冷冰冰地重复：「向林姑娘道歉。」
林知婉冷笑：「你疯了吧，我向她道歉？你以为你是——」
「啪！」
巴掌声响起。
3
我愣住了，林知婉也愣住了。
她捂着红肿的脸，眼里充满了震惊，红彤彤的眼睛委屈得快哭了。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爹爹和娘亲都没有打过我！」
林知婉愤恨地盯着李承昭，可李承昭依然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动手的不是他。
「呜呜呜……」
林知婉哭着跑了出去，我看了看李承昭，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你对她动手，冯湘兰和……我爹都不会放过你的。」
明明他之前被林知婉扇巴掌都表现得十分冷静，怎么刚才……
李承昭拉起我受伤的手心看了一眼，淡淡道：「不用担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可惜林姑娘的点心了。」
他捡起地上脏污的糕点，随后离开了杏云斋。
我跟了过去，发现他被冯氏下令鞭打了一顿，之后又罚他在敬书堂前跪着。
林知婉哭着向林东海告状：「爹，他一个下人都敢打女儿，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那爹把他赶出去！」林东海看向李承昭，轻蔑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蝼蚁，「不过是个收留来的乞丐，给你一口饭吃你不知道感恩戴德，还敢对主子动手？若不好好给你一个教训，你怕是要翻了天了！来人！」
几名拿着长棍的家丁上前，团团围住了李承昭。
林东海挥挥手道：「把他手脚打断了，然后扔东湖里去。」
说罢，家丁手里的棍棒齐齐往李承昭身上招呼。
他闷哼一声，后背被鞭打过的地方皮开肉绽，现在伤上加伤，血水快沁透了冬日的棉衣。
我看到这里 ，猜想李承昭对林家人的恨应该已经够了，便冲了出去，拦在他们身前：
「住手！」
林东海看见我出现，扬起了眉毛：「你怎么来了？」
我看了身后唇色苍白的李承昭一眼，垂下眼睫道：「承昭是因为我受伤，才冲动之下伤了姐姐。爹，你就饶过他这次吧，只要你肯放过他，我就乖乖听你的话，嫁给方家的二少爷。」
「果真？」林东海神情一喜，缓和了语气，「好霜儿，你能听话当然是最好，过几日，我便让湘兰跟方夫人约个时间，你们见一面。至于这小子……」
他低头瞥了瞥李承昭，不屑地提高了声音，「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便将你剁碎了喂狗，听到没有？」
李承昭跪在冰冷的地面，缓缓吐出一个“是”字。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我，我却转开了视线。
等回到杏云斋，我顾不得自己手受伤，将仅剩的药膏都带去了李承昭那里。
他正自己清理着伤口，脱下棉衣后，那满背的鞭伤让人触目惊心。
这让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承昭，我给你送了些药来。」屋里的气氛太压抑，我放下药便想走。
李承昭转头叫住了我：「林姑娘。」
我迟疑地停住，对上他清明的目光，以为他会质问我，结果他只是低声道：「你果真要嫁给方家的二少爷？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愣住，接着苦笑一声：「他是个暴力的傻子。」
李承昭微微睁大了眼：「那你为何……」
「因为我爹想联合方家的势力。」我勾起唇角，脸上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和受宠的姐姐比起来，我只不过是个弃子。虽然名义上是林家二小姐，但我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自做。平日里的花销，也都是我托人卖刺绣攒下的。主母厌弃，父亲刻薄……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
李承昭的神色起了变化，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渊。
他轻声问：「你恨他们吗？」
「恨，我当然恨！」
想到上一世的惨死，想到母亲的离去，我没有一天不再恨着林家人。
所以哪怕不要名节，我也要救起李承昭。
我望着他，他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眸光幽深道：「我也恨他们，所以，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句话，我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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