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云织就一地碧色时，嫩蕊当发。高宅玉亭错落有致，再造些好山好水，纷漠漠地携来山水趣。便在葱茏的青草地上，嫩黄衫裙团成了一团，两束发髻微动，带着垂在耳边的小铃跃舞。垂髫女儿正不知低头在看什么，绢扇搁一旁。】
阿慢，它能活么？
【软糯的女儿侧首，一脸期冀地望着一旁稍大她一两岁的小侍。是自小在高门里的家生子，耳濡目染，早早记得随侍姑娘的本分，风吹数蝶乱，而她偏在稚嫩的面庞上添些老成，唯有双髻上淡色流苏不够沉稳，也难答话。】
哎......【六岁的女儿头次善心大发，却不知眼前白团是否能在那方锦帕的柔抚下，从此祛病消灾。两肘撑在膝上，正好拖着脸，但身形微晃，因是蹲得太久，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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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织就的春色漾在湖心时，恰一缕东风挥开岸畔的柳，朦胧在聚骨扇未掩的面上，不觉睁了眼——身侧一团青雉的樱草黄晃晃悠悠的，跌落在我尚未有所反应的手边，登时灵台一片清明。
“阿枕，”我唤她，急切添上担忧，翻身便扑去她身侧。
她是幼妹，生在我方入垂髫的年岁里，在兄长的看顾下，也生了十二分的回护之心。
“是我不好，你可跌疼了？”
我将她揽在怀里，越过侍娥替她簪了僭客的髻，瞧清了那正瑟瑟的小兽。
“喜欢？”

【细胳膊嫩腿终究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往后跌去。但本就蹲着，襦裙与青草轻跗，如何会叫这团身子压去重量，造成疼痛。叫我来说，是不小心“坐”在了萱、蒲、薇等丛生的地上，该叫苦的是这些比我还柔嫩的初生女。可她们不曾发生——这就是偶然听见哥哥念书时的：“......纫如丝”？】
【再跌入熟悉又煦暖的怀抱里。头一仰，挽住他的臂弯，聚了灵灵的波光，一脸认真】小草纫如丝？
【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不待他答，想起观察了许久的小兔，仍拘束地蹲在哪里，期待着健忘之人。】哥哥，它好像受伤了。
【来时日长，唯鸟雀啁啾，这会儿也不知去哪儿了。以为那是她的玩伴，就这么潇洒地、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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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指轻扣，带着怜惜柔缓而轻的落在她被树影斑驳的额上，含笑垂目。
“恩，大树无转移——好啦，快起来，地上凉。”
我环着她，肘间与地面借力，那柔软又纤纤的身便被我带着坐了起来，再摘去发间沉睡的叶，方将目光重新聚回那团雪白：却未料，早已不见。
或许，是我与她动作大了些，扰了那原本就害怕的郊菟；又或许，胆小却警醒的菊道人早已寻到脱身之法，趁诸人不察便流星般的没入了青草更青处，徒留少女艾艾，眸中聚满春日盛世的光。
“阿枕，我与兄长尚学时，留你一人无趣了些？”
父亲远调江宁，六代豪华、十朝京畿的秦淮河畔是挂怀心中的元元，况相思之情难托锦书，鸿雁归来的几多频繁亦难纾母亲与幼妹的相思之情，加之我与兄长进学，更是无人与她的少年时添彩，因而生此疑惑。

【将这句诗又默念一遍，记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反正顺口。自兄长累时在堆山积海的书架子里，我便常常在外头，替他瞧檐下天窗照不见的光亮。但总会被些柔软、可爱无害的伙伴吸引兴趣，譬如此刻，当我乖巧地任他整拾好自己，再迫不及待地去捧我的新朋友——】
阿慢陪着我呀，还有很多朋友。再过几年，我也可以跟着哥哥一起去学堂了。小兔儿，去哪儿了？
【揉了揉眼，仍旧是一片新绿的单调。抬首茫然四顾，远是碧瓦珍翠，一山又一山的巍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于是无助地回头，扯着他的袖子，泫然】
不见了，哥哥，不见了。
【城上春云卷乎了白团子，我的这位新朋友，亦如鸟兽散去般，撇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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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或许是只初生的兽，掩藏不住的是对大千世界的好奇，又巧遇上同样懵懂的阿枕，这才教立在了原位。而未来终要失去父母庇护的幼崽，自然早早就领悟到了“察言观色”的真谛，辨出我二人心思并不停于它时，自是“马不停蹄”的寻了生门而去。
于是，便留了泫然欲泣的幼妹同我撒娇。
“它呀——被阿慢藏起来了，你去询她给你摸只新的小兔儿来叭。”
自年少时，我就不吝以阿慢哄她。
少时的年月相伴，早已淡化了主仆情分，生了几丝亲友的意味。只惜她尚垂髫，需得多些光阴方才明了，她和阿慢，只是看似年少相伴的友谊，却从不曾自内里断了主仆的名分。
我伸手予她，妄图将那添了哽咽的音儿哄去。
“你若当真想要，不如养只狸奴？”

【径草并不记录善良的影子，更好心地替鹓扶掩盖离去的痕迹。哥哥指了阿慢，懵懂地朝她看去，是瞧见略她一双茫然的眼，艰难地消化着哥哥的命令。烟景绿的穗忽地耳廓旁，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就这么扛着艰巨的任务一溜烟地跑了，噗地笑出来，靠在哥哥的臂膀上，方才的难过一缕一缕地消散在恬风春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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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的后话——我极认真地思考了会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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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额娘过府...见着一位漂亮温柔地姐姐，她就养了一只，像乌云豹，一双眼睛吓人...我喜欢玉团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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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眉莹洁的灵物，在嘉瞻府上并不少见，矫捷善捕者过凶，哪有娇软之态，此刻想来还有些害怕。若天底下的狸奴都是这样，要养着练胆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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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要了，会吃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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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日并不在府上，因而她说的那位养了似乌云豹一般的狸奴的姑娘并未相见，也实是不知究竟是京畿哪家的少女，索性我还有后手。
“书中曾载，通身雪白之狸奴可唤“霄飞练”，是你喜欢的玉团子的模样。”
却又思及她的后半句话，想是女儿胆怯，啸铁之姿衬它瞳仁与旁更生深邃，倏地对视教她心生惧怕也正常。双手捧过少女雪腮，掌心传过略低的温度，恰到好处的中和了温热，又低眉笑着同她的额蹭过，开了句玩笑。
“我也会吃人的，阿枕怕不怕。”
许是天长日久的相处，又或许春日添了几分温柔，连带着风也悄悄了。
些许，我离开了她，却仍递了掌。
“去给你买一只，走？”

【我常捧颊，用清光描摹他的轮廓，也偶尔体验他掌心的温度，于是现下很是熟悉，还有几分贪恋——所幸，他是我哥哥，有着同样的父母、门第，老师称此为，血浓于水的羁绊。绣户沉香，山明碧瓦高低错落，在他离开时，倾身前去，环抱着他的脖，吧唧——在他脸颊上留下短暂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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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哥哥才不会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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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与芳菲或定或摇，咿呀着小憩。他已在书海中行舟，看遍山川河流，而我仍然懵懂未启书山世界。最好，由他手绘万千，徐徐予我。双眸更加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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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我要给她起名叫雪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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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粟霏霏，薄雾蒙尘，通体雪白的姑娘从此有了归处。于是生平第一次，开始期待一岁之馀。牵他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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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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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牵着起了身，在春日里探寻到了姑娘的第一抹心事，却十分乐意为她实现。
“都随你——”
京畿九门中，生于豪门世家衔匙而诞的女娘终有一日将失了这份清闲心思，困锁朱门绣户，因而此时我不忍将她畅快之心封存，自然事事以她为主，这也是我尚能为她所及的难得一点事情。
“狸奴喜人，不若我也豢养一只罢。”
低眉处，隐隐。
“一同作伴。”
再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