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一夜之间失去了唯一的至亲,8岁的墨筱被死亡的痛苦压得沉重地无法喘息。
她从早到晚一直都在做着水灯,不停地用小刀削着竹枝,甚至连手指被尖利的刀刃划破也不曾停下来。
傍晚时分,她提着竹篮来到南贺河边。
而这一次,一群劣童上前抢走了她的竹篮,将精心做好的水灯全部撕毁。
墨筱尖叫着上前想夺回竹篮,却被那群劣童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的双手死死地抠住地上的泥土,泪水从眼角滑落,青灰色的眼中盛满了绝望与悲愤的神情。
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还不放手么?”墨筱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充满杀气冰冷如霜的黑眸,黑发少年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群劣童。
孩子们被吓到了,尖叫着一哄而散,鼬走上前,将满身泥土脏兮兮的墨筱拉了起来。
“那个……对不起。”墨筱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用道歉。”鼬毫不顾忌地用衣袖擦去墨筱脸上的泥土,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你父亲的事,我都听说过了。”
墨筱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大喊:“那不是父亲的错!!他只是想让母亲复活!!他没有错!!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说到最后,她伸手覆住眼睛,泣不成声。
“忍者就是如此,总是要被规则所束缚,我也不例外。”鼬坐在河边的一棵樱花树下,眯着眼眸望向远方,“规则就是规则,你的父亲成为叛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能告诉我……死亡究竟是什么。”墨筱走过去坐在鼬的身旁,学着他仰头看着天边红色的暮云。
鼬回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人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了丝毫留恋,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却也是永恒。”夕阳的余晖在墨筱的眼中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色,她的目光虚空的如同晕开一圈一圈淡色的涟漪。
“为何轻易选择死亡?人不可能从容地面对死亡,我们的心中总有着无法割舍的羁绊与思念,这些感情束缚着我们,让我们想遗忘,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得愈发愈清晰,忍者不是没有感情的工具。只有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才能没有遗憾地灿烂地微笑,你懂么?小墨?”鼬侧过脸,额前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墨筱却在那平淡没有起伏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么?我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小小的樱花瓣从树上落下,如同灵动的蝴蝶翩翩起舞,鼻间充斥着淡淡的涩香,墨筱轻眯着眼,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少年。
“需要守护的,要随着岁月的磨洗才能知道,那个人,是我黑暗的世界里温暖微弱的火光,也是因为他,我才没有轻易地放弃一切。”鼬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容,语气温柔的如沐三月春风。
“那个人……是谁?”
鼬依然如上次一样,只是笑而不语。
“鼬哥哥明天还会来这里么?”墨筱闷闷地问道。
鼬摇了摇头,“不,我明天要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那后天?”
“不,可能一直……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墨筱慌了,抓住鼬的衣摆,“一直……是永远么?鼬哥哥你要去哪里?”
“小墨,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少年的眉眼间依旧带着一成不变淡淡的疏离。
墨筱垂下头,沉默了半晌,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系着红绳的青色的玉,“鼬哥哥,能带上这个么?”
鼬愣了愣,“为什么?”
“这是父亲给我的,父亲说玉能保佑人平安,我把这个送给你。”
“不行,这是你父亲留下的遗物,我不能拿走。”鼬拒绝道。
“求你了!我不想让你在这次任务中受伤……不想让你……”墨筱的眼睛渐渐黯淡下来,没有再说下去,她抓住鼬的手,将玉放入鼬的掌心中,转身飞快地跑开。
一阵静谧的沉默,鼬站在樱花树下,看着手中的青玉,皱紧了眉头。
他无法收下这枚玉。
完成了那个任务,他将再也无法回头,没有了过去也没有了未来,他将踏入黑暗的深渊,万劫不复。
而这枚玉他不能留下,否则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累赘,一种负担。
他不需要这个。
走向南贺河边,鼬咬了咬牙,松开了手。
那枚青色的玉落入河中,溅起小小晶莹的水花,然后沉入水底。
水面上荡开层层涟漪,直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鼬转身,戴上面具,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不能留念这些,他最后会割舍一切的东西,他,宇智波鼬,永远只是孑然一身而已。
河岸边轻柔的风拂过,少年乌黑的长发随风扬起,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在一片细碎的花瓣中越走越远,逐渐淡去了身影。
只是鼬终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那个有着青灰色眼眸的小女孩久久地伫立在那里,久久的,不曾离去。
直到她蹲下身呜咽地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