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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风闻既起,松月斋原是众矢之的,可在这样的冬夜里,却又安静得出奇。春翡倚坐在角花窗边,看着月洞门外两棵光秃秃的洋槐,在初入宫掖的秋天,她与周昌妃心有灵犀,于树下埋了两坛桂花酒,又许愿数年后的中秋,她们仍能举杯共酌。她已记不清那时的心情,究竟是真作假,抑或假作真,却只知那酒与满地的枯叶一般,早无甚意趣了】
【宫人去而复返,最后一次立在目下时,只说昌妃在外,不敢久拦。春翡远远迎向周氏,华贵的册宝、天子的垂怜、与女人们艳羡的目光,一齐成为她鬓边最鲜妍的珠玉。她目色幽沉,只是不着痕迹地】
昌妃姐姐漏夜前来,可是与妾有甚么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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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追本溯源,那流言的形貌原是衍庆殿内监路见不平,怨艾裁汰不公,周昌妃如此道来,倒不算冤枉。只是花朝节诸般微妙,正因春翡推波助澜,皇后凤令雷霆而下,那么这般说来,她也不算冤枉。春翡忽觉有些可笑,在这进退之间,她们竟走向了诙谐的平衡。但那散漫神色很快收敛,在她选中昌妃,借力登云时,已晓得她不甚精明,却襟怀坦白。纵然从前被迫让权,多少揣测是她骑虎难下,遂与睿妃联手而为,可尘埃落定的今朝,周氏若再蓄意生事、隔岸观火,便当真不太像她了】
我知道,【她鲜少如此自称,一双澄然目中,浑无那昌妃看惯的柔婉与谦却】只是那太监的抱怨,也不算空穴来风。裁汰民厨之事,确是我向皇后娘娘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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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亲近如文妃、体贴如敬妃,春翡也从未在她们的高山流水之际,袒露出那些不合时宜的野望。她始终是那朵擎在风露中、月华中的春睡海棠,荏弱而从不招摇——只是当示弱化作进犯,往往在防不胜防之间,她与周昌妃的一场相争,早已窥得分明。但当眼前人神色几转,终于优柔地抛却那些怀疑、讽刺与居高临下,规劝她珍重自身时,春翡眉间却掠过一缕讶异,很快烟消云散】
姐姐,这宫中的风与树,若抓不住、留不住,便自己再去寻,总是要有一方容身之地的。【她讲得并不隐晦,目波静静垂落,良久只道】此事宜循权宜之计,我再想一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