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我露出了一点讨好的神色,要再仔细地看,便因这讨好而哀伤了。
——我要是够聪明,殿下就不该发现我不诚实。这是实话,但实话有点难听,我听说贵人分成两种,一种讨厌很难的事,一种偏爱很难的事,——其实很难者未必很好,好东西也未必很难,人主动去受苦,觉得受了苦就该得到什么,实际上不是的。譬如说我,今日有幸列席,曲水流觞,松亭试泉,简直荣华富贵,风花雪月,无与伦比。临末了还有钱拿,天下的好事,若都能如此信手拈来,我做梦也会笑醒。
几朵花垂着头,被风来回地抚弄两下,像个女孩子要讲话,没开口,意思已说完了,就只淡淡地侧过脸。我挑起了眉毛,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那就该看我自己,于是只好去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找那个畸形的我。看吧,请看,看戏还买票呢,何况看人,我这还是个专营项目,豪华尊贵定制套餐,贵,知道你买得起。
然后我说。兰亭雅集,烟波钓叟,这本是文人雅事,怎么提了钱呢?您有心要羞辱我,好在我是个十分愿意被银子羞辱的人,只好委屈殿下纡尊降贵地给我开个加码。我要是让您高兴,那我就值殿下一笑,我要是让您不高兴,那我就值殿下一怒,只不知您的喜怒值多少钱,能不能明码列个单子,多多益善,多多益善。——皇城东的少爷们有需求,我明天就转手卖了,赚它两笔。
两根手指,来回地晃了两下。左手的拇指比她,右手的小指比我。
高兴能买,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不高兴也能买,这是傻子才做的事情。您是爱新觉罗,不高兴当然也有价无市,有的是人愿意为您当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