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为手指包上创可贴，作为没有经验的人，在手工方面总是会屡屡受挫。
作为名人之后，若叶睦从小就在私人教师的带领下学习了各种礼数，在节日应当向他人祝贺赠礼自然也是其中一环。
在每年的伊始，她就会准备应有的赠礼计划，名单从父母到好友一个不落下。
四处参加活动的父母忙到不会留在家里，但他们发现这样的行为后也不会吝啬一句口头上的夸奖。
尽管睦并不需要。
说到底，这样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
无论是从亚马逊网购的，还是在高档礼物店里采买的，都是不带着自己心意的东西。
一些毫无价值又只能作为花瓶装饰的商品常常被人摆在昂贵的货架上供人瞻仰。
就像睦自己一样。
“小睦想学钢琴还是竖琴呢？”若叶先生蹲在睦面前，作为搞笑艺人的他在孩子面前比母亲要温柔一些。
“…吉他。”睦说完就察觉到了母亲不悦的目光，低头不再说话。
奈美皱眉：“怎么都该学点更高雅的乐器吧。”
社交名流若是在众人面前掏出吉他这种不雅致的乐器来演奏的话，只能被称之为失态了。
“好啦好啦，就当是一个爱好嘛，也不必登台演出。”
就这样，虽然家里的钢琴还是占了相当一大块地方，但睦还是从来没有主动去摸过它。她总是蜷缩着抱紧自己的吉他，因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多。
作为父母意志的继承，睦从小就是一件名贵的商品，时不时还被父母要求带上电视节目展览。
对着摄像头拘禁地端坐，像是父母手里的提线木偶一般。一等到活动结束，她就会被司机单独接回家里。可就连独自待在家里品尝芒果汁的时间也不属于自己，在家里的女仆都是父母的眼线。
为了逃避放学后回到家中的时间，同时也算是培养兴趣爱好，睦加入了月之森的园艺部。
可作为园艺部的一员，睦都算是格格不入的。
和别的贵族大小姐中意花卉不同，她选择了一些常见的蔬菜，她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能够咽下喉咙化作养分的蔬菜肯定好过只能用来观赏的植物。
过去的日子里，素世偶尔会在她给作物浇水的时候陪着她，但现在，素世已经不会来了。
同在一个班上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最遥远的距离，无论再怎样奢求，两人之间的裂缝都没法修补。
她曾被祥子和素世两人夹在中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做出选择。
可没人对她的选择满意。
即便她没有再一次选择吉他这样出格的选项。
睦有些恍惚，她不经意间又走到了自己的那片小菜圃边，冬天的菜圃没法种些更清新的植物，和周围的水仙、郁金香比较的话就显得有些荒凉。
睦曾把亲手种出来的黄瓜送给素世作为礼物，可却被拒绝了。
难道说，比起有用的蔬菜来说，还是这些无用的观赏品更有意义吗？
难道说，比起自己，还是若叶睦这个名字更有价值吗？
“在这个时刻，让我们一齐歌颂，救世主的诞生，普世的人，皆要向上主咏唱！”
随着初华念出最后一句，也就意味着ave mujica的子夜弥撒演出结束，深夜的演出让人有些困倦了，大家都想快回家休息。
睦今天并不想坐车回家，她和海铃走在街边，她们恰巧同一段路。
“观众们会想要这样的东西吗？”海铃捏着随机发的圣诞节装饰，她领到的是两个小铃铛。
“海铃小姐…会想收到什么样的圣诞礼物？”头上戴着塞满棉花的驯鹿角的睦向身边的人提问，她的语气平淡，说不好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真心吧？大概。”海铃把手揣进包里，这个时候的温度不比夏天。
睦显然没有理解到这是什么意思，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海铃，但却没有再出声。
如果对方已经给出了回答自己却没有理解，那么就是自己的问题。
“硬要详细说的话，就好比送的只是买到的用来摆在桌子上的巴黎铁塔一类的东西的话，倒不如不送。”她看出了睦的拘谨，大概解释了一下：“现在能明白了吗？”
“可是，如果对方不愿意收下的话怎么办？如果礼物...被退还了...之类的事。”
“那种事要送出去了才知道啊。”海铃伸手揉了揉睦的头：“如果裹足不前的话，就永远没法前进了。”
“好啦，就到这里吧，那么我是走这边。”海铃指着岔路口，她用另一只手晃了晃蜜柑味奶冻饮料：“还有人在等我呢。”
究竟要不要去呢？
即便是问了看起来很可靠的海铃，睦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她把手伸进随身的提包里，尝试摩挲这些天准备的礼物，想试图从温暖中找到一丝勇气。
可是她并没有找到。
她呆滞地站了一会，朝着反方向跑起来。
Ave mujica的休息室里，初华和祥子还没有离开，一方是sumimi的事务还要处理，一方则是瘫在沙发上，她并不想太早回家面对酒气熏熏的小窝。
气喘吁吁的睦冲进来时，两人都相当惊异，不说是处事不惊，但至少平时睦是没有多少表情的，而现在看起来却有些慌张。
“睦，有什么事吗？”祥子揉了揉眼睛。
初华放下手里的笔：“我们帮得上忙吗？”
“一个…盒子。”
睦捂着胸口，这样的大幅度运动对她来说不是常事。
“不在…这里…”
还没等祥子和初华站起身来，她就已经扫视了一周，但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于是她又转身冲出了房间。
身上的保暖衣物太过厚重，严重阻碍了她的脚步，在大街上奔跑的时候，几次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跑到了自己的家门前，如果东西不在Ave mujica的休息室的话，那就可能是还留在家里。
在保姆诧异的眼光下，她没有脱鞋就跑进了室内，接着终于在卧室里找到了那个盒子。
她发觉自己其实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甚至在出门的时候都故意把礼物落下了。
如果是在素世家附近才发现，可能她也就作罢了。
但听了海铃的话，她突然又不是那么想放弃了。
她在玄关脱掉厚重的大衣，把礼物装进包里，再一次踏上了熟悉的街道。
从自己家到素世家的路她走过好多遍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走进那栋楼里去。
脱掉了负担的睦跑起来，她的挎包像风筝一样被她甩在身后，若不是还有挎带，早就飞走了。
当她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鼻子已经冻的通红，身体却因为剧烈运动还有些发热。
她有些不安地走进大楼里，按下按钮后电梯缓缓上升，45层是个不小的数字，脚步停下后的凉意和电梯里的失重感让她有些恍惚，直到踏出电梯呼吸到更冰冷的空气才让她清醒了过来。
慢慢走到门口，冻的通红的手伸向门铃却又缩了回来。
要不然就放在门口就走？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比她先一步动了。
“不回来了吗？今天可是平......”素世探出头来找走廊上是否有长崎女士的身影，不过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睦可怜地盯着她，两人间的沉默持续了一会，门突然被重重关上。
冷的发抖的睦有些失落，继续站在门口没有动。
素世也没有动，她看着猫眼外的睦冻得瑟瑟发抖，才注意到睦只穿了两件内衬。
“进来。”过了好一会，素世的声音从室内传来，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
睦一手抱住盒子，用空出的手拉开了门。
“为什么？”
仔细看着发问的素世，睦才发现现在她穿着围裙。
“圣诞礼物...”睦双手把盒子递向素世。
素世下意识伸手接过礼物，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之，先坐下来吧，”素世把礼物盒放在一边，走向厨房。
睦不安地入座，在别人的家里总是不会太自在。
“火鸡，吃吗？”素世端出了提前准备的晚餐，而临时有事的长崎夫人就失去口福了。
“嗯。”睦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尽管难以察觉，但素世觉得屋里的温度似乎是暖了起来。
两人安静地用完餐，素世从衣柜里找出了自己前两年穿过的大衣，刚好能把睦包裹的严严实实。
在门口，素世想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回去别着凉了...”
睦的脸被裹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嗯。”
随着电梯下行，素世才终于把门合上。
睦走在回去的路上，略长一点的大衣袖子把她的双手笼在里面，她费劲地抬起手摩挲着包裹着自己的围巾。
是素世的味道呢...
她很高兴今天能来，比起受雇女仆的嘘寒问暖，她更愿意在这里安静地陪着素世吃一顿饭。
比家里温暖多了。
素世收拾完餐具，终于闲了下来，她拿起刚收到的睦的赠礼。
礼物盒并不算美观，甚至很轻易就能看出来有些边角折叠的方式相当笨拙。
轻轻摇了两下，没有什么声响。
她解开丝带，顺着边沿拆开盒子。
片刻后，一条织着黄瓜图案的围巾把她的脖子也围了起来。
虽然家里只有一个人，但此刻她也感到了，来自别人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