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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曲)献给所有喜欢黛烟与95式的教授和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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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与第二篇前文的链接~欢迎大家捧场。
时隔两个月完成了最终章,小文很长,将分段发在楼中,有P站账号的指挥官与教授也可在P站搜索云间烟韵,部分图片不做处理发不出来,如果想看原图请私聊我或者登录P站阅读,感谢各位看官的的包涵与观看。
曲接上文,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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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欢迎回家。”
刚一踏入家中,便被一道温暖的声音环绕。那声音轻轻接过我手中的外套,整齐地叠好放在沙发上。
“今天的工作也辛苦了…晚餐马上准备好,您稍微休息下便是。”话音落下,黛烟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准备今天的菜肴。
不大的空间中,火苗在锅底跳跃,生冷的蔬菜过那双灵巧的手后便完成了从青涩到鲜亮的蜕变。
我悄悄站起身,踱步到她身后。
我有多长时间没有享受过这种生活了?三年?还是更久?
登录云端以来,带领流亡者一路逃亡,不论是净化者还是熵,都对我们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那时颠沛流离的我在想什么呢?努力思索着,思绪逐渐飘向远方。
罗萨姆的围剿,基洛普斯的高墙,赫里奥斯的反应堆,恩格玛的黑洞……
在接连不断的危机面前,绿洲如同被风暴肆虐的孤舟,摇摇欲坠。
可它终究没有击垮我们。
我们的身影相互交叠,我们的肩膀彼此相靠,我们携手穿越生死的界限,一同打破时光的烙印。
暴风雨中,流亡者坚毅不倒。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时支撑着我的信念,应该就是…
能不再为生存而担忧,一起建造一个家园,安心地吃一顿晚饭。
仔细想想,那会的愿望好像都实现了。
不用再流浪,不必再漂泊,在麦戈拉有了名为“家”的地方。
所有人的努力,化作了如今生机盎然的绿洲…
咔塔
随着最后一道菜肴上锅,思绪缓缓被眼前的烟火拉回现实。
望着眼前一直忙碌的背影,我悄悄走上前去,双臂轻轻环绕她的小腹,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啊呀…教授?”
她微微一怔,娇柔如玉的身体轻轻倚向我的胸前。
我将鼻尖埋进她乌黑的长发间,放肆地嗅着。
如同溪水潺潺,秀发柔软而亮泽,似虞美人般芬芳,发香清新而淡雅。
“黛烟…”
“嗯?教授…”
“没事,就是想抱着你…”
她将手轻柔地放在我的小臂上,我感受着她的温度,却望不见她的面容。
我们如此相拥着,谁也没再开口。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直到计时器叮叮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
“教授…若是鱼蒸的时间长了,可能会影响口感…”闻言于此,我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没关系,你做的菜,就是烧成炭我也喜欢。”
“您又说笑了…”
蒸好的鱼从锅中端出,香气四散开来。
忙完这些,她转过身来,指尖如同羽毛般缓缓划过我锁骨的肌肤,带来一阵令人陶醉的痒意。
“教授,我很清楚您是绿洲的支柱,但那些速食食品未免太过粗糙,一日三餐若总是这般敷衍,便是对身体的不负责任。”
“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您完成工作后,为您准备一些还算拿手的菜肴,总不能再让您这样无所谓了…”
兴许因为害羞,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我甚至没能听清最后的音节。
我将额头轻轻靠在她的刘海上,彼此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织,仿佛融为了一体。
“都说了,你做的菜,不论什么味道我都喜欢。”看着她渐渐发红的面庞我不禁打趣道,“好了好了,饭已经都做好了,叫绛雨起来一起吃饭吧。”
我和她一起取碟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绛雨,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来吃饭吧。”她对着屋内呼唤道。
咚咵啪嗒咔塔
屋内传来了什么摔倒的声音。
“啊老姐…我正在练习新发明的武术招式,你和教授先吃吧…”话音未落,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
我看见黛烟叉在腰间的手细微颤抖着,随后便向屋内走去,不禁暗自为绛雨捏了一把冷汗。
“老姐,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在屋内练武了…”
“啊耳朵,耳朵…老姐不要揪了,揪大了就不好看了…”
看见姐姐轻轻拉着妹妹的耳朵从屋内走出,怎一个惨字了得。
“绛雨,菜肴一定要趁热吃才能吃到它原本的味道,若是凉了的话不光丢失了味道,还会引起身体不适。”
“呜…知道了老姐…”绛雨委屈巴巴地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
我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摩着黛烟唠叨绛雨,与其说是训斥…倒更不如说是一个姐姐对妹妹深沉的爱。
姐妹两人,也是这样一路扶持,一路依偎着走过来的吧…
不知是触动了心底的什么东西,眼角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这是…家的感觉吗?
吃饱喝足后,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眼角瞥见依然忙碌着收拾餐具的身影,我拍了拍旁边专注看着直播的绛雨。
“绛雨,黛烟这么辛苦了,你去帮她收拾一下嘛。”
“昂…老姐是很辛苦,那我去帮帮她…”思考一番后,绛雨站起身来,却在准备步入厨房时忽然一拍脑袋。
“不对,教授!”她的双颊气得鼓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教授经常来家里蹭饭,每次也没见到教授出力…上次还是我帮老姐一起做的饭,今天轮到教授来收拾了嘛!”
面对少女的抗议,我站起身来,缓缓伸了个懒腰。
“好吧,我来就我来嘛,看来绛雨比我想的要机智些呢。”
“啊啊啊原来教授一直把我当傻瓜,好气啊!”绛雨像仓鼠般捶打着我的胸口。

听见我俩的打闹声,黛烟从厨房探出身来,目光中尽是怜爱。
“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你们休息就好。”
最终还是黛烟终止了这场闹剧。
不知不觉间,外面已是人定时分,准备告别时,腕上的通讯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喂?是,我是教授,是席摩吗…我了解了。”伸手想去拿外套时,却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腋下扎进怀里。
“教授又在和谁说谜语了,呜哇…”
我轻轻敲了敲绛雨的头。
“大人的秘密,不能随便打听,知道了没。”
“呜呜…什么大人的秘密,教授难道还把我当小孩子,告诉我嘛…”
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悔改的小家伙,我眼睛一转,萌生一记想法。
“绛雨。”我压低声音说道,“想知道大人的秘密吗?”
“嗯嗯!怎么了教授?”像川剧变脸一般,见我一脸严肃,少女一改赖皮的哭闹,立刻凑过身来。
“那明天陪我去一趟理子那里。”我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对绛雨说道。
“教授,什么秘密嘛。”
“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明天来了就知道了嘛。”见我死不松嘴,最终绛雨才无奈地同意下来。
万事妥当,我准备告别姐妹二人回家,想起刚才的电话,转身对她们说道:
“席摩说东区有一小片防火墙有破坏过的痕迹,不过他们已经检修过了。”顿了顿,我继续嘱咐道,“空值区的熵最近很活跃,防务科也在加强巡逻…虽然对绿洲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最近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
“放心吧教授!”绛雨摆出一副架势,“不管是熵还是净化者,谁要是想伤害老姐,看我不把他们通通打扁!”
“哈哈,好样的绛雨,有坏人出现一定要保护好姐姐哦。”看着眼前充满活力的少女和一旁欣慰笑着的姐姐,我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教授,您也要注意安全。”黛烟轻柔地给了我一个拥抱,隔着外套,我能感受到她微微用力的手。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黛烟,绛雨。”
告别二人,走出楼口,扑面而来的风灌进脖颈,一股寒意从内而外蔓延开来。我打了个寒颤,不禁用力裹紧了外套。
不知觉间,绿洲又迎来了它的冬季
冬天吗…
似乎那时相识,也是在冬天。
我笑了笑,加快脚步向住区的方向走去,思绪在身后消散。
——————
“老姐,我出门啦~”话音未落,门已经被咔塔一声带上。
黛烟无奈地笑笑,对这个毛手毛脚的妹妹,她总是既担忧又欣慰。
整理完屋子后,她步入浴室,不经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
她轻轻地抬起手,镜中人亦是如此。
指尖与镜中的自己轻轻触碰,镜面仿佛绽起了点点涟漪。
“黛烟啊…”
她似向着镜中人问道,又似向自己问道。
“身为人形却渴望着人类的情感…该说你得寸进尺,还是贪得无厌呢?”
回应她的,唯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轻掩纱帘之后,她独自坐在这个只属于她的小世界里。
水珠沿着她细腻的肌肤滑落,每一滴似乎都载着她的困惑与迷茫。湿润的长发散落在她的肩膀,映衬出她如玉般白皙的颈线。
她轻轻闭上眼,感受着水汽的温暖,心智也渐渐放松下来,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中。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道身影,唇边随之漾起温柔的笑意。
他动如雷霆
一步一步,披荆斩棘,带领众人形建立绿洲,让人形们有了自己的家园。
他稳如泰山
纵使孤军深入,仍面无惧色,一指将军,乃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
他又温润如玉
花田月下,良宵美景,他不是浮于表面地夸谈音色,而是道出了她未开口的心声。
这是他和她共同铭刻在心间最真实的羁绊,是彼此留下的最珍贵的回忆。
心智有些微微紊乱,她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颊。
自己的心意,有好好传达给教授吗?
也许吧…
她从浴缸中缓缓起身,周围雾气腾腾,宛如梦境。
再一次瞥见镜中朦胧的自己,问题的答案…似乎已不再重要。
梳洗罢,正身坐于筝台前,闭目凝神,黛袖轻拨,悠扬琴韵,便自弦而出。
落花流水高山忆故人,莫道知音一曲到黄昏
琴声终了,短暂犹豫后,她拿出一纸信笺,随着沙沙的笔声,信纸上便镌刻下一列列工整的字迹。
一抹淡淡的嫣红悄然漫上脸庞。
“若是让绛雨看见,恐怕又会唠叨我这个姐姐了…”
余光瞥见桌子上姐妹二人的照片,她缓缓地拾起相框,指尖轻柔地抚摩过妹妹的笑容。

她记得,这张照片是他为她们拍下的,光线洒落在那一刻的欢笑上,定格了她们共同的记忆。
她也记得,与妹妹走散时,她似乎流干了泪,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颤栗的双手,仿佛云端已经夺走了她的一切。
为了那场阔别已久的重逢,他绞尽脑汁,终迎来了今天的团圆。
他总是那么温柔,温柔得会让她的私心开始作祟。
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拥有这一切吗?
她轻轻摇摇头,将信装好压在了相框下面。
忽然间,胸口一阵悸动,心智发出微微的电流声。她站起身从窗户向远处望去。
绿洲还是那个绿洲,好似与昨天并无区别。只是低下头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轻轻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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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呼,已经中午了吗…”余光瞟过时钟,差不多到了与绛雨约定的时间。
    我将整理好的文档一一放进书柜中,不出所料,终端滴滴地响了起来。
    接通后,便响起了那个总是活力满满的声音:
    “教授教授,我已经到指挥部下面了,你快下来嘛。”
    看见她时,她像一只小兽般蹦蹦跳跳过来,双手挽上我的胳膊。
    “哼哼哼,抓住教授了!”
    “好好,被抓住了。”我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回应她。
    “什么嘛…教授又拿我当小孩子了。”她有些生气地摇了摇我的胳膊。
    言归正传,我恢复严肃,告诉了她今天来此的目的。
    “什…什么?秘密就是教授要给老姐挑选礼物?”听到我的话,绛雨震惊的表情无以言表。
    一秒,两秒,三秒。绛雨慢慢蹲下身去,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呜呜…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教授太偏心了!”
    我哭笑不得地哄着耍脾气的少女:
    “好了好了,作为报答,一会买完礼物,绛雨想吃什么都行,我来请客。”好说歹说,我才把这只元气少女哄好。
    “那我想吃披萨…吃好多好多,老姐平常都不让我吃这些…”
    “没问题,多少披萨都可以。”听到承诺后,绛雨终于又笑嘻嘻地挽住我的胳膊。
    “出发,向商街前进!”
    “诶各位,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理子从各个扇区带回来的豪华商品,先到先得,售完为止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们的目标看来就在前面。
    “呦呦呦,这不是绿洲的领导者,教授嘛!”理子一见到我就立刻贴了上来,“今天是要给哪里购置算量呢,工程局?还是医疗部?价格还是那个哦~”
    “不是给绿洲购置,是我个人想买些东西。”我及时打断了她,“你这有没有一些适合女孩子的物件,让我瞧瞧…”
    听到我的话,理子先是一惊,但看见我身旁的绛雨,眼中马上闪过一丝狡黠。
    “早说嘛教授~给女孩子买东西呀,你看看身旁的女孩子这么可爱,那可一定要大方呀!”
    绛雨此刻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鲜艳欲滴,用力地往我身后藏了藏。
    我尴尬地笑了笑,委婉地表示今天并不是给绛雨购置礼物。不过在理子的眼中,误会好像更深了,甚至她兴奋地竖起了耳朵。
    “哦呦,知道的知道的,毕竟教授在绿洲人气很高嘛,哪个女孩子会顶得住教授的魅力呢?”
    她的嘴角几近扬到脑后,亮闪闪的眼睛里仿佛写明了“宰人”两个字。
    “不过,您也不想教授是大萝卜这件事被大家都知道吧~”
    直到我掏出一卷文件敲了敲她的头,并威胁以后不在她这里购置算量才阻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嘛,言归正传!理子我周游世界,什么样的礼品肯定都是有的,就看这个~够不够了。”说着,她捻了捻手指。
    看着她摆出的琳琅满目的商品,仅仅走了两圈,我就感觉有些眼冒金星。
    这些物品,或华丽,或朴素,但是无一例外…我好像确实不知道黛烟会喜欢什么。
    细细回忆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似乎一直都是她默默地为我付出着。
    无论是被工作击垮的傍晚,还是被噩梦惊醒的午夜,那温柔似水的琴声总能抚平一切。
    将功补过吧,今天定要挑一个她喜欢的礼物。
    我转头向绛雨望去,希望她能给出点什么建议,却见她正看着什么出神。
    “绛雨?有什么黛烟可能会喜欢的吗?”
    “啊啊?教授?”听到我的话,绛雨如梦初醒般,目光却马上转移到别处。“我也还在找呢,嗯…适合老姐的礼物…”
    就这样,我们两个兜兜转转,谁也没能拿定主意,直到绛雨指向一个放在高处的盒子。
    “教授教授!那个那个!你看好不好看。”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不算太起眼的盒子,因为没有浮华的包装,所以在其中并不算显眼。
    我让理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细细观察罢,里面放着一个淡蓝***坠。
    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浮夸的线脚,恰到好处的设计与色泽,整体由内而外散露着高洁与淡雅。我仔细地转动着盒子,惊叹于绛雨的眼光。
    “哼哼哼,二位真是好眼光啊!”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凑了过来,“这个吊饰由庇厄里亚扇区的艺术大师纯手工打造,纯洁典雅,美观大方。”
    “而且…”理子压低了声音,“仅此一副,再无他物,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也许理子的吹嘘半真半假,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吊坠确实深得我意。
    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象起她戴上的样子,荷尔蒙的分泌让我心跳加速。
    我用眼神和绛雨交流一番,绛雨同样点了点头。
    “就这个吧,理子,一共多少底格币?”
    “哼哼,材料费…加工费…路费…”理子双手并用地按着计算器,“一共是二十二万八千四百底格币,教授,是现金呢,还是终端支付?”
    听到这个数字,一股热流仿佛直冲头顶。
    “啊教授!你没事吧?”
    “呃…我没事…”在绛雨的搀扶下,我勉强站稳了身形。
    “理子,你没算错吗?是不是多了个零…”
    “本交易员怎么会算错?!”理子挑了挑眉毛,“哎呀,不会是我们绿洲的教授连这些钱都没有吧?还是说,为女孩子花些钱教授都不舍得呢?”
    拳头硬了,如果不是顾及我的身份,我真想狠狠的教训眼前的这个奸商狐狸。
    就在我要发作时,绛雨悄悄拉住了我,上前一步说道:
    “理子姐姐,其实…教授是想帮我给姐姐挑一份礼物。”说着,绛雨假装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姐姐一直很照顾我,如果没有姐姐…我,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走到今天…”眨眼间,轻声啜泣已然转变成嚎啕大哭。
    理子似乎被绛雨的表现吓了一大跳,慌忙挽住她的手,轻拍后背,不断安慰着。
    终于,理子轻轻抱着少女,止住了她的哭声。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她红了眼眶。
    理子发现我正直直地看着她,慌乱地将视线移至别处,口齿有些结巴,似乎努力克服着什么才勉强吐出了几个字。
    “咳…既然是可爱的妹妹给姐姐买礼物,那就便宜些好了…十七万底格币,这已经是进价了。”
    “成交。”我爽快地答应道,抬手间看见理子怀中的绛雨朝我比了个耶的手势。
    交易员一丝不苟地将礼物包装好交给了我。
    “要是乱子在是不是也会给我买呢…”
    “嗯?理子你说什么…”终端支付的声音盖过了理子,我并没太听清。
    “我说教授你可一定拿好了!这个吊坠确实是大师的作品,不要弄坏了!”狐狸像是置气般朝我嚷嚷道。
    交易完成后,我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中。正打算叫绛雨时,却发现她仍在盯着一个物件发呆。
    这次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清了,那是一对做工精致的小熊玩偶。
    “啊啊?教授…”
    “绛雨,你喜欢这个玩偶吗?”
    “不是…”迟疑了一会后,她轻轻摇摇头。
    “真的吗?”我本打算逗逗她,但这次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把头埋低了下去。
    我慢慢弯下腰,温柔地揉一揉她的脑袋,不多时,转身对理子说道:
    “理子,这个也帮我包好吧。”
    少女抬起头看向我时,却发现眼角红红的。
    “教授,这个肯定很贵!我…我…”
    “哎呀。”我对她笑道,“总是欺负绛雨感觉良心有点过意不去嘛,哈哈哈…”
    “再说…”
    我接过小熊,轻轻捏了捏它们一蓝一红的毛绒衣服。
    “这对玩偶一定对绛雨有着特别的意义吧?”
    从理子那里离开后,绛雨迫不及待地问我能不能现在就戴上它们。
    为她戴好后,她轻快地摇晃着腰间的玩偶,一边灿烂地笑着,一边转身向我问道:
    “教授,好不好看!”

    金色的阳光如丝如缕地洒在她身上,宛若一只展翅欲飞的雏凤。
    短短的一瞬,我甚至看入了迷。
    有的人热忱炽烈如太阳,燃尽黑暗。
    有的人温柔细腻似月光,照亮长夜。
    “绛雨,刚才你的演技真好啊。”我感叹道,“不愧是专业演员,省了好大一笔钱呢。”
    绛雨挠了挠头,朝我吐了吐舌头:
    “其实嘛教授,也不全是演技哦…”不等我说话,她拉着我的胳膊大步往前走去,“走啦走啦教授,肚子饿扁了,吃披萨去~”
    ——————
    “教授,你知道吗…”
    点完披萨的功夫,绛雨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当时我去加拿大的时候,老姐在临行前曾给我缝了一对玩偶,我一眼就在那堆礼物中看到了那对小熊…就像我和老姐一样。
    临行前,她抱着我,总是生怕我一个人在那里不能照顾好自己,被别人欺负。
    那是我头一次看见老姐流眼泪。
    我有时候很烦她,因为她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老姐她太耀眼啦,我那时的愿望…就是能挺起胸膛地站在她旁边。
    绛雨轻轻地摸了摸腰间的玩偶,继续说道:
    在加拿大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很想老姐,很想家。
    可是没办法,如果做不出一番成绩可能就真的做不成妹妹啦…
    那时想念老姐的时候只能抱着玩偶哭泣…
    好在最后我还是混出了一翻人样!成为了今天的我。
    但在回国之前,我却弄丢了那对玩偶,心中总是充满了遗憾…
    总感觉丢失的不仅仅是老姐送我的玩偶…可是我又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所以…
    “嘻嘻,今天真的谢谢教授啦!”
    她向我抛来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这家披萨还挺不错嘛。”
    滴滴滴滴,终端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
    “喂?什么?了解了,我现在就过去。”挂断了通讯,我将手中剩下的披萨塞进嘴里。
    “绛雨,防火墙出了些问题,我过去一趟,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吃了。”
    绛雨嘟了嘟嘴表示抗议。
    “那教授…今天晚上你回去吃饭吗?要是回去我和老姐一起做饭!”
    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起身说道:
    “嗯哼,我尽量回去,披萨记得不要浪费哦。”
    ——————


    IP属地:天津2楼2023-12-19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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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雨大口地吃着剩下的披萨,仿佛打算用这种方式宣泄着心中的气愤。
      “哼,臭教授!就知道工作!”
      最后一块披萨下肚,绛雨轻轻打了个嗝。
      她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侧过头观察着周围们人的反应。
      好在周围的顾客们都在低头品尝着自己的美食,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少女终于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手。
      “哎,要是让老姐看见,估计又要教育我不够淑女了…”
      休息间,她看见街对面有三个披着披风的身影,他们似乎在一个垃圾箱中正翻找着什么。
      是智能体吗?好奇怪的着装。
      “哈啰!你们需要帮助吗?”
      三个智能体听见少女的声音,身体不自觉一僵。
      回过身来,绛雨才得以细细地打量他们。
      破旧的斗篷,脏兮兮的衣服,身上还有数不尽细碎的伤口,俨然一副难民的形象。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面面相觑着。
      “你们没有吃的东西吗?在垃圾桶里找未免也太可怜了…我带你们去买些吃的吧!”
      说着,绛雨就要拉起其中一人。
      好意似乎并没有换来陌生人的信任,那智能体狠狠地推搡了一把少女。如果不是因为常年习武的平衡性,这一下至少将她推倒在地。
      一个趔趄,绛雨慢慢稳住了身形。
      “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
      好意不被领情,反被倒打一耙,一股火苗悄然升起,少女慢慢攥紧了拳头。
      “哈?我好心好意想帮你们,你们…”
      眼见正要发作,另一名似乎领头的智能体连忙解释道:
      “这位小姐,非常抱歉,他说话不经思考,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我们是今天刚抵达这里的逃亡者,一路走来遭遇了很多困难,他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因为经历了很多不堪回首的痛苦遭遇…”
      也许是想起了曾经自己流浪的时光,想起自己无依无靠的日子,绛雨的怒火慢慢消失了几分。
      “小姐,如果您能给我们一些底格币就好了,我们自己去买一些算量就好。”
      少女皱了皱眉,最终掏出了几张底格币交到了智能体的手中。
      “太感谢您了小姐,您能再告诉我们一下商业区是在哪里吗。”
      “喏。”绛雨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智能体道谢后,便带着两人匆匆地离开了。
      什么嘛…这几个人。
      绛雨轻轻呼出一口气
      哎,算了,老姐教育过我要乐于助人,怎么样我也算是帮助他们了吧。
      想到这里,绛雨哼起了以前姐姐经常唱给她的歌谣。
      果然助人为乐会让人愉快,哼哼,打道回府!
      转身离开时,一个垃圾桶盖滚落到了绛雨脚边,顺着滚动的方向,似乎还有一阵滴答声。
      那是…刚刚几个人翻找的垃圾箱?
      少女稍作犹豫,还是决定去查看一番。
      滴,滴答,滴答滴
      每走进一步,耳旁的滴滴声都似乎更加急促。
      忍着垃圾箱中的异味,绛雨终于在其中找到了噪音的源头。
      看着上面不断倒数的时间,仅一瞬,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绛雨并没有在工程局工作过,但在拍电影的时候多少会经历过这样那样的桥段,也见识过这样的道具。
      眼前的东西无疑是一颗炸弹。
      她快速将炸弹从里面取出,不断四处张望着。
      怎么办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的心智快要过载了,胸口砰砰地跳着。
      炸弹应该拆除吗?可恶,完全不懂啊!!
      少女不敢用力翻转爆炸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面的数字还有不到三分钟。
      啊啊啊!哪里,哪里可以解除炸弹?应该呼叫别人吗,可是根本来不及了啊!
      豆大的汗珠从少女的额头滴落,她努力分析着眼前的造物,却终究无法阻止时间的前进。
      计时来到了两分钟。
      绛雨从未感觉到如此紧张,一阵阵头晕目眩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轻轻闭上双眼。
      冷静!冷静绛雨!想想,想一想如果是老姐会怎么做…
      想到姐姐的身影,过载的心智慢慢恢复到正常的频率。
      绛雨轻轻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从腰包中取出三节棍,望向远处的空地。
      啪塔一声,三横节棍,化作一竖。
      少女解下一根头上的发带,将爆炸物与棍端紧紧得缠在一起
      时间终于跌破了六十。
      绑扎结实后,绛雨提着棍以最快的速度向空地飞奔而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感觉自己的心智几近宕机。
      终于,少女跑到了空地。
      每一下尖锐的警报声似乎都在刺激着她的心智。
      “大家快趴下!!”她扬起棍,用十二分的力气将它刺向天空,“拜托了!”
      随着标枪飞向天空,一声巨大的爆炸自天空席卷而来,灼热的气浪将筋疲力尽的少女掀翻在地。
      惊呼声,议论声,周围的智能体纷纷陷入了混乱。
      稍作喘息后,轻轻拍散身上的尘土,顾不上素体上新增的划伤,少女立刻向三人离开的方向冲去。
      “可恶!那几个人!我一定要让他们赔我的棍子!”
      ——————
      听到爆炸声响起,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望向爆炸的方向。
      “咦,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对,是不是你放的有问题。”
      “怎么会,不是你看着我放的吗…”
      “闭嘴,你们两个,反正我们需要制造混乱,下一步…”
      未等领头的智能体说完,熟悉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你们三个,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棍子!”
      袂影翻飞生绛色,跃然斩得一鞘春
      一阵烟尘罢,一位身着绛色的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眼中的怒火喷薄欲出。
      那两名智能体见事情已经败露,便面露凶色,摆好攻击的架势,似乎随时准备向少女扑来。
      “本来我们想放过你的,但是你自讨苦吃。”其中一人恶狠狠地威胁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即使是女孩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一个箭步,两人冲了过来。
      少女发现,披风遮住了他们魁梧的身材,似乎…
      他们比教授还要强壮。
      无妨
      虽然没有了兵器,但她心如止水,气运丹田。
      随着一声暴喝,少女轻松躲过了一人的冲拳。
      在那名智能体诧异的眼神中,一抹笑容浮上少女的嘴角。
      梢节横扫千堆雪,罡风不破画中身
      一个借力打力,少女只擒住他一只胳膊,便将他拦向令一名同伙。
      两名智能体跌撞到一起,起身时,但见少女闪至身前,俯身鞭腿,一箭双雕。
      “呃呃…”两个智能体闷声倒下。
      绛雨转过身,对着剩下的领头者喊道:
      “我好心好意想帮你们,你们却在那里藏了炸弹,还炸坏了我的棍子…”
      想起不知所踪的三节棍,绛雨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摩拳擦掌准备收拾最后的始作俑者。
      “觉悟吧!赔我的棍子!”
      少女欲要发力时,那智能体却仓皇后退了一步,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
      “小姐,对不起!我们…我们实在是被逼无奈啊!”智能体的语气中充满了悲愤。
      “我们几个的家园在净化者和熵的战争中被摧毁了…这一路,都只能流亡逃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后来有终于人接纳了我们,给了我们庇护所,可是慢慢我们发现身上都感染了特殊的病毒…那人说,如果不做这些,我们大家都会生不如死…小姐,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您大人有大量!求您一定要原谅我们!”
      说罢,他发疯般地用头撞击着地面。
      “你…你…”绛雨一时语塞,但眼看智能体已经撞出了缓冲液,她咬牙道,“好了好了…别撞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余光瞥见少女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一抹邪魅的笑容在他脸上悄然升起。
      说时迟,那时快
      领头者从身后的披风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柄匕首,直逼少女的心脏。
      事发突然,纵使是绛雨也未能反应过来。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少女眼睁睁看着刀锋一寸寸逼近自己,身体却迟迟不能做出反应
      我…要死了吗…
      绛雨如此对自己问道。
      人形在云端是不会死的,不过重置而已。
      重置,忘记之前的一切重头来过,记忆遁进虚无,过去化作泡影。
      我会忘了老姐,忘了教授吗…
      可恶…我不想忘掉啊!不想…
      泪水无声地从少女眼角滴落。
      我不要忘掉重要的人啊…

      锐器刺进素体的声音是那么刺耳。
      可痛感并未传来。
      少女睁开眼时,只见一袭黛色的长发拦于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老姐!!!”
      少女几乎是尖叫着哭喊出。
      一尺折扇打在智能体的脖领处,后者吃痛松开了手,冰冷的匕首被顺势带出素体,绛色的缓冲液从女子的小腹部涓涓流出。
      “这位先生,无论经历了什么,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危害了绿洲的安全。”
      女子努力地平整呼吸,稳住身形。
      “束手就擒吧,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印象中,老姐总是笑着对别人说话,眉角弯弯的,她总是很温柔。
      我好像从没见过她这副可怕的表情…原来老姐也会这样愤怒吗…
      领头者见偷袭失败,拔起腿便仓皇逃窜。
      姐妹二人相视一眼。
      黛袖绛衣,龙吟虎啸。虽有异禀,行止皆同。
      捆绑结实三名危险分子,确保其失去行动能力后,黛烟缓缓打开终端。
      “席摩先生吗,家妹遭遇不法分子袭击,嗯…我们已经将目标制服,地点是…”
      “席摩席摩,老姐她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拜托快一点,拜托了!”绛雨对着终端大声地哭喊着。
      完成报告后,如同脱力一般,女子终于不再能支撑起自己,跪坐在地上。
      “老姐,老姐!”少女已经哭红了眼睛,挣扎着扑向姐姐,手忙脚乱地帮她包扎着伤口。
      “对不起老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鲁莽…”
      “刚才刀子离我那么近…如果不是老姐…我已经…已经…”
      “你骂我吧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夸下海口说保护姐姐…到头来还是姐姐保护的我,还让姐姐受了这么重的伤…”
      少女语无伦次地说着抱歉的话,横流的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原谅自己。
      “没事的绛雨,不哭,不哭啊。”
      “绛雨没受伤就好,我没事的。”
      黛烟温柔地捧起妹妹的脸颊,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绛雨
      作为绿洲的守护者,作为秩序的维系者,我们也需要有我们的底线与准则。
      也许他们确实经历了非人的磨难,也许他们确实有自己难言的苦衷。
      但是…当他们想破坏我们的家园,伤害我们的家人时,他们就已经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面对这些危险分子时,我们不能,也不应该抱以怜悯,抱以恻隐。
      如果放任自己的感性,一定会有我们珍爱的人为之受伤。万一绛雨有三长两短,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许会悔恨终生…
      少女仍在抽泣着,双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摆,她害怕松手,害怕再次孤身一人。
      黛烟轻轻将妹妹拥入怀中,温柔地抚顺着她的后背,哼起少女以前最喜欢的童谣。
      绛雨有时候就像耀眼的太阳,热烈而赤诚。
      不论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只要绛雨在身边,糟糕的心情总会烟消云散。
      如果不是绛雨,今天将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受伤,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绛雨可是绿洲的英雄。
      黛烟感受到少女正紧紧地抱住自己,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她同样予以回应,紧紧拥住怀中的少女。
      绛雨
      你是我引以为豪的妹妹,是我的瑰宝…
      更是我的骄傲。
      她轻轻地摩挲着少女的头发,一如从前那些漫长而失眠的夜晚。
      在少女的抽泣声中,在救援队细碎的脚步声中,看着眼前不断跳出的故障报告,她感觉一阵困意袭来,疲倦在素体中肆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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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3楼2023-12-19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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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非常抱歉,是我的失职。”席摩低着头,身旁的萨可也害怕似的躲在他肩膀后。“如果巡逻的排布更周密些,我们的排查更严格些,也许就不会类似发生今天的…”
        “不是你的错,席摩…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
        看着厚如山堆的报告,冗杂的信息不断的地印入眼帘——算量传输不稳定,防火墙出现漏洞,发现爆炸物……
        我揉了揉太阳穴,缓缓拿出一支香烟,火石旋转多次却没有擦出一点火花。
        是我的问题……
        是我因为这短暂的安逸,忘记了曾经花费了多少血泪建立这来之不易的家园,忘记了多少人形的牺牲才换来了今天来之不易的和平。
        在绿洲之外的土地上,在我们监控不到的角落里,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
        如果不主动去解决麻烦,那麻烦就会找上门来。
        “防火墙被破坏的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暂时还没有,安东尼娜小姐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六小时了,但是损坏的编码一直没有破译成功。”
        “这样吗…”我轻轻叹了口气。

        终于,一团小小的火苗出现在手中。
        “你们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过度工作致使心智过载就得不偿失了,如果看见安娜也请一并告诉她吧…这回袭击有人员伤亡吗?”
        听到询问,席摩似乎是咬了咬嘴唇。
        “除了我们处理的地方外,东大街是绛雨小姐和黛烟小姐最终解除的危机,其中绛雨小姐受了轻伤,但是…黛烟小姐…”
        绛雨?黛烟?
        快速翻动着报告,终于在后半部分看到了东大街的信息:
        时间:下午三点十五分
        地点:东大街
        纪录:绛雨发现并解除了藏匿于垃圾箱中的爆炸物,后与黛烟一同制服三名袭击者。
        绛雨素体多处有擦伤,心智轻微过载。
        黛烟腹部遇刺,算量流失较为严重,已送往医疗部救治。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攥着报告单的手愈发用力,脆弱的纸张放佛轻轻一碰就便会化作齑粉。
        “为什么…这件事现在才告诉我?”我感觉情绪在逐渐失控,理性在慢慢消散。
        席摩仍是咬着嘴唇,最终艰难地说道:
        “抱歉教授,是我们排查的不够仔细,请惩罚我吧,我会在反省室里好好悔改。”
        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小伙子,看着他垂下的眼睑。
        他和他的弩箭曾保护了绿洲多少次?
        他和他的披风又守护了我们多少次?
        他为了他珍视的一切甚至不惜献上了自己的生命…
        而我在责备谁呢?我又配责备谁呢?
        理智已然回到身体,我将已经攥得变形的报告缓缓放下。
        “抱歉席摩…抱歉,我刚才太过于上头了,请不要在意…”我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歉意。
        “教授…”
        “如果从那三个智能体身上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请及时通知我。”掐灭了香烟,我拿起桌上随意丢放的外套。“我去医疗部看看黛烟和绛雨,剩下的工作辛苦你了。”
        “教授。”
        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口,席摩却再次叫住了我。
        “黛烟小姐她…不希望您担心,所以希望您晚一些再知道,这是她那时最后和我说的。”
        我顿在门口,轻微地点了点头。
        下意识地把手插进口袋,渴望能模到些什么,火机也好,香烟也罢,哪怕是一粒平平无奇的口香糖都好。
        什么都行,我只想…抓住些什么。
        背过身去,眼中的酸涩终是再难以忍耐。
        “辛苦了席摩,谢谢…”
        我飞也似地逃离了指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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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4楼2023-12-19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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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指挥部到医疗部的路程并不远,可今天的路似乎无论如何也走不完。
          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夜色下,同样的植物,同样的街景,同样的建筑总是屡次三番地与我擦肩而过。
          终于,在大口的喘息声中,医疗部的轮廓缓缓映入眼帘。
          我跌跌撞撞地奔向急救室,空无一人的走廊,寂静得可怕,只有一位蜷缩在椅子上的少女和急救室刺眼的标志。
          听见沉重喘息声,少女慢慢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一层又一层。
          她狠狠地扎进我的怀里,再一次嚎啕大哭。
          “教授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保护好…”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每一声的哭泣都让我心如刀割。
          “绛雨,不是你的错,不是…”
          “如果没有绛雨,今天会有多少人伤亡,是绛雨救了绿洲。”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感觉两只小手紧紧地搂在我的腰间,愈发地用力。
          “…黛烟会没事的,我们的医疗部那么优秀,她会没事的…”
          少女机械般地点着头,手中的力气却没有一丝松懈。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动,急救室刺眼的红灯变成了柔和的绿色,我们连忙奔向门口。
          白衣护士摘下了已经湿透的口罩,微红的面颊上依然不住地流淌着汗水,手术后的疲惫与憔悴尽显于色。
          看到我们两个,芙洛伦轻轻呼了一口气。
          “已经脱离危险了。 ”
          听到白衣天使的话,两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我激动地抱起小护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
          “教授?教授!”在她的轻轻拍打下,我将她放回地上。
          “哼,要感谢的我话可以回来单独来医疗部找我,我会好好接受感谢的~”
          她仍是不改那副玩世不恭的语气,但看到旁边的少女,她轻咳了一声,恢复了严肃。
          “黛烟小姐的素体本就比我们的相对更脆弱,幸亏治疗的及时,缓冲液并没有逆流损坏素体其余部分。”说罢,她用高跟鞋踩了踩我的脚面,“教授,你是脑袋糊涂了吗,还是喝酒喝傻了?为什么让黛烟小姐做这么危险的事?
          绛雨本想说点什么,但白衣恶魔的连环炮打断了她。
          “你知不知道任何损伤都可能对她复杂的心智模块造成伤害?还是说绿洲已经孱弱到需要艺术家去打仗了?”
          面对芙洛伦的指责,我一一承认下来。
          看了眼旁边一直低头不语的少女,护士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伤口已经处理完了,休息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她顿了顿,将脸撇到一侧,“…手术的时候她一直念叨着你们两个的名字,一会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但是不要打扰她休息。”
          我本想抱起眼前的小护士再旋转一圈,却被她用拳头轻轻在腹部顶了一下。
          “去去去,想吃试剂了吗,没正行的家伙…不要烦我,让我休息一下…”只迈开两步,她又转身嘱咐道:“要是有紧急情况按铃就可以,我会立刻过来。”
          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慢慢走回休息室,我的心里涌上一阵五味杂陈。
          是啊,其实…
          不是绿洲庇护着他们,而是他们一直在守护着绿洲。
          无论是口是心非的护士,还是沉默内敛的猎手…
          每个人形,都在为他们所相信的那个梦而燃烧着自己。
          绛雨拉了拉我的袖口,我们轻轻扣开门,走进了病房。
          睡美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看着姐姐恬静地睡着,绛雨的心智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她轻轻握住姐姐的手,安静地凝视着这与她日夜相伴的面容。那只手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轻微地想回应着少女。
          绛雨有一肚子的话想告诉她,可却如鲠在喉。
          最终,她只是将姐姐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侧。千言万语,有时不敌一个简单的动作。
          “一直以来,辛苦了,老姐。”
          不知过了多久,绛雨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无比,一股沉沉的睡意袭上心头。
          我轻轻拍了拍绛雨的后背,小声说道:
          “绛雨,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也很辛苦了,这里交给我就好。”
          绛雨嘟了嘟嘴,最终点了点头。
          临走前,她拉了拉我的袖口,声音轻如点水:
          “拜托了,教授…”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我同样紧绷的心情终也于得以平息。
          接踵而来的却是无尽的心疼与无助。
          我将手垫在她的手下面,轻轻与她十指相扣,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减轻她的伤痛,我想告诉她我就在这,就在她身边。
          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是不是那时候如果我没走,她们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是不是我们发现漏洞时能更及时排查,也许就不会有漏网之鱼?
          是不是…
          恍惚间,我感到手心中的力度加强了几分。
          她轻轻锁紧了眉头。
          “教授,那里危险…不…”
          是噩梦吗?她轻轻地呢喃着,紧紧扣住我的手指。
          我用另一只手轻柔地覆上她的手背,试图抚去她的焦虑与不安。
          “我在这呢,黛烟。”
          兴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她缓缓舒展开了眉头,手中的力度也减弱了几分。
          待她重新平静下来,我轻轻起身关上了灯。
          点点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如珍珠般点缀她安详的睡颜。
          凝视着眼前的佳人,情愫如细雨般浮现胸间,浸透心田。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不多时,一股睡意悄然袭来,我将头靠在床边,昏沉沉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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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5楼2023-12-19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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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与沁人心脾的香味中,清晨的柔光照在脸上,意识悄然回归身体,困顿渐渐散去。
            睁开眼时,身上正披着一袭纱衣,它的主人正轻柔地抚摩着我的头发。
            指尖穿过发丝,那份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
            “教授,您醒了,昨夜辛苦了。”
            看着她盈盈的笑容,一瞬间我似乎忘记了这是哪里,可眼中的酸涩却真切地提醒着我发生的一切。
            “黛烟…”
            “教授,昨天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依旧是轻轻为我梳理着头发。
            “我梦见自己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海中,无助而惶恐。”
            “海水冰冷刺骨,身体动弹不得,无法发出声音。”
            “那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教授和绛雨,也再也无法弹琴了…”
            “但是…”
            “在最无助的时候,教授如惊鸿一般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带离了深渊。”像是被自己的梦逗笑般,她轻快地笑了起来。
            “若是没有教授守在我身边,应该会做很久的噩梦吧?”
            她的笑颜灿如星辰,而我好不容易憋住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轻柔地抚过她腹部,试图为她抹去伤口的痛楚。
            “一定很痛吧,黛烟…要是,要是我…”
            她有些吃力般地抬起手,轻抚着我的脸侧。
            教授,有时候您和绛雨真的很像。
            喜欢一个人背负责任,喜欢一个人解决困难。
            可是…我也希望您能多多依靠我一下。
            诚然,我擅长的也许不过是几首琴曲而已。但我希望在您困惑时,可以在您的身边,为您排忧解难…
            教授…
            柔软的指尖轻轻抚过泪痕,犹如蝴蝶翩然掠过花瓣。
            琴瑟既起,笙箫何默
            若是伴您左右,何痛之有?
            她与我四目相视,一抹绯红悄然浮上她的面容。
            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我的目光慢慢靠向那双柔软而诱人的双唇。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世界归于宁静,似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她的呼吸轻柔如风,我的心跳急律如鼓。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抬头间,芙洛伦正站在门口,我们有些慌张地别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咳咳,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但现在我需要给黛烟小姐做例行检查。”她瞟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用笔敲了敲我的头。
            “你这个家伙,她的伤还没有好就要人家和你亲热,真不愧是我们的好教授呢~”
            黛烟脸色绯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悄悄低下头去。
            我尴尬地挠挠头,不置可否。
            见我坐着不动,她轻轻踢了我一下。
            “怎么,女士换衣服也要参观吗,变态~”
            就这样,我被轰了出去。
            也罢,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芙洛伦小姐,这两天辛苦你了…”
            不知是因为检查,还是因为刚才的事,黛烟的脸上的绯红并未褪去。
            “不用客气,黛烟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护士对伤口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出乎意料的是,素体恢复的速度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其中的原理,如果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奇迹吧。
            黛烟试着活动一下,除了轻微的痛感似乎已经与平常区别无二。
            小护士皱着眉头问道:
            “那个家伙没对你做奇怪的事吧?比如给你喝了奇怪的药之类的”
            闻言芙洛伦的调侃,黛烟哭笑不得。
            “请放心芙洛伦小姐,教授他…很乖的。”
            “是吗,传闻可说他是绿洲的魔鬼,麦戈拉的暴君,说不定有着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呢。”两个女孩相视一眼,最终一起笑出了声。
            “原来教授还有这样的传闻吗…”
            “你可要小心哦,说不定他只是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然后嘛…哼哼。”
            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聊着,我的形象仿佛越来越扭曲。
            “咳咳…”我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芙洛伦的添油加醋。
            “教授。”见我走进房间,黛烟抬头望向我,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喂喂,芙洛伦。”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以示我的不满,“是我没给够医疗部算量吗,还是我少当你奇怪药丸的志愿者了?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啊!”
            白衣恶魔轻哼一声,不过仅一刻,她还是恢复了正经。
            “黛烟小姐的素体恢复得还不错,比我预期的还要快,也许今天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说罢,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与我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哼道:
            “教授,每个抉择都要做好准备,好运不会永远站在我们这边。”
            抛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她消失在门口。
            我没有细细体味她的话,至于道谢的话语…下次再说也不迟。
            我坐回了黛烟旁边,本想为自己解释一番,话语却如同落入泥沼,越描越黑。
            “教授,这时候我都觉得是因为您太可爱的缘故,方才总想戏弄一番。”
            看着笑魇如花的她,索性我也放弃了解释,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记忆中,也好像很久没有看见她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教授,兴许一千个人形心中有一千个教授呢。”她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但我心中的教授呀…”
            “嗯?黛烟心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呢?”
            她眨了眨眼睛卖起了关子:
            “教授,于您来说,黛烟和她的琴声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喜欢黛烟和她的琴声。”没有一刻犹豫,我便说出了答案。
            她的瞳孔轻轻一震,羞红的脸便低了下去。
            “教授的答案,也太过于狡猾了…”
            我轻轻搂住她,将她往我怀中靠了靠。
            答案吗…
            答案是那三弦筝曲
            是那两盏花烛夜酒
            也是那一袭朱砂裳
            琴瑟既起,萧瑟何默,倘若无缘,又何须誓言。
            若这一切不过是那南柯梦一场,岂不更应该珍视眼前人的每分每秒?
            一阵微风拂过,她的发饰随着风轻轻地摇曳。
            “教授…”
            “嗯?”
            “我们回家吧…”
            她撒娇似的蹭了蹭我的肩膀,惹得一阵酥痒。
            我忽然想起为她挑选的礼物,左摸右摸,却想起那个公文包似乎忘了带来,一股懊恼便漫上心头。
            “黛烟,其实本来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的,不过看来…惊喜要稍稍推迟一下了。”
            滴滴滴
            终端似乎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那头响起了席摩熟悉的声音,而他也不负所望带来了我想要的信息。
            “坐标已经确认了吗,那事不宜迟…”
            挂断通讯,看出我即将被召回指挥处,她轻声笑道:
            “教授,中国有句俗语叫好饭不怕晚,若是您的惊喜,多等一等也无妨。”
            “不好意思,黛烟…”我尴尬地点点头,“我想…彻底解决麻烦,我不愿有人再受伤了。”
            “没关系的教授,安全问题是最重要的,一会让绛雨陪我回去吧。”
            虽然她脸上的失望只是一瞬,却还是狠狠刺痛了我。
            “我…”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犹豫,她将发饰轻轻取下,夹在了我的领口。
            “教授,这便当是您在我身边了。”确认不会滑落后,灿烂的笑意浮上眉俏,她温柔地为我整理好衣领,抚平每一道皱痕。
            “出入平安,教授。”
            欲要起身时,她却轻轻拉住我的袖口,再回头,一抹温润的双唇吻在我的脸侧。
            “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
            我轻轻摸了摸领口的发饰,回味着脸侧还未散去的余温。
            “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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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您来了。”
              我急匆匆地走进作战指挥室,席摩和安东尼娜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他将一沓拟定的作战书交给了我。
              “安东尼娜小姐已经破译了木马病毒的编码构成,但是…”
              “但是如果没有源木马文件,我们依然不能对防火墙进行有效的升级。”安东尼娜瞟了眼我的领口,眉毛轻轻挑了挑,“就是不知道我们的教授现在能否清醒到能指挥作战。”
              “什么话,我清醒的很…”我挺了挺胸膛,一边翻阅作战书,一边听着席摩的讲解。
              “那几个人交代了一个坐标方位,从地图来看是空值区的一处地点,但这个地点并不在绿洲的辐射区内,区块内的情况我们还不能详细了解,但从卫星的情况报告来看,里面确实存在异常的磁场活动。”犹豫一番后,他说道,“教授,考虑到区块的不确定性,这次您还是留在后方吧,前线由我来探查…”
              听完了席摩的计划,我缓缓点燃了一支烟。
              未知,危险…我苦笑了一下。
              指挥室坐久了,都忘却骨子里的本性了。
              如果那里有防火墙失效的真相;如果那里就是袭击绿洲的起点;如果那里就是伤害她们的源头…
              指间的力道徒然加重,香烟化作粉尘徐徐飘散。
              “席摩,我会和你一起去的。”我拍了拍席摩的肩膀,“如果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就是了。”
              席摩没再说什么,只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萨可试图模仿着他,努力地抬起自己的小爪子。看见它可爱的样子,我忍不住摸了摸这只小雪貂的脑袋。
              “还有萨可呢,不会有问题的。”
              角落里的白帽客轻轻叹了口气:
              “教授,这次任务以侦查为优先级,不到迫不得已请不要与对方交火。”说着,她拿出一个箱子,铺开在桌面上。“里面是你的战术装备,你该不会忘了怎么用它们了吧?”
              箱子中的套装和终端静静躺在那里,宛如多年未见的老伙计。
              “记得不要滥用指令,护盾的维持同样需要算量的支撑。”
              “知道了安娜。”每次出任务前,似乎她总会唠叨一遍。
              她翻了个白眼:
              “不管你听不听我也要提醒你,你那些狂野的点子不会每次都如你所愿。”
              “还有,叫我安东尼娜!!”
              绿洲的大门在身后徐徐关闭。
              席摩与我,还有一位同行智能体,三人一车一雪貂,孤零零地行驶在通往空值区的道路上。
              在这广袤的荒野,我们显得是如此的渺小,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连绵起伏的沙丘,随着风的吹动如波浪般变化着。
              这片土地放佛无声地反抗着每一位侵入者的来访,除了风的呼啸,我们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教授。”席摩打破了这片可怕的静谧,“我们快接近目标区块了。”
              一处破败的废墟。
              断壁残垣掩映在余辉中,砖石斑驳,杂草丛生,曾经巍峨的墙壁被炮击后只剩下零星的几段。
              角落里躺着无数净化者与熵的残肢断臂,风化,雨蚀,时间的印记让它们的边缘变得参差不齐,粗糙无比。

              而在这断垣残壁间,却生长着一株株野花与杂草,努力地从夹缝中寻求着赖以生存的算量。
              生命吗…呵呵。
              如果麦戈拉没有断联,兴许也会是一方乐土吧。
              远处的逆巴比伦塔与太阳恰好对齐,将倒影拉成一道道瘦长的线。
              战争…
              战争总是这样,无论你出身贵贱,无论你贫富与否,它平等地夺走你的一切。
              席摩将手放在胸前,默默地为沉睡在这里的智能体们做着祷告:
              尘归尘,土归土,愿重置后的你们不再饱受战争的疮痍。
              我们在废墟中一步一步摸索着,脚下尽是沙砾与乱石,昏暗的光线是摸索前进路线的唯一指引。
              萨可抬起头嗅了嗅,忽然钻到了席摩的大衣里。
              “教授,有什么东西在附近。”席摩环视一圈四周,向我们做出警戒的手势。
              我们慢慢向中心聚拢,侦查着附近潜在的危险。

              一声巨大的声响在身边响起,紧随其后是痛苦的哀嚎。
              “本!”席摩连忙搀扶起名为本的智能体。
              一副大号的捕兽夹牢牢的夹在小腿上,本倒吸一口冷气,齿口处已然露出森森骸骨。
              “该死!”我和席摩两个人用尽全力才将捕兽夹打开从本的腿上卸下来。
              “这种型号的捕兽夹,对付熊都绰绰有余了吧?”
              我俯下身查看着他的伤口,断口处几乎被齐根切断,只剩下一小部分纤维无力地连接着。
              “抱歉教授,席摩长官…这样会拖队伍的后腿,我…”
              “如果你想说什么让我们继续前进把你留在这里之类的话…”我用手电筒和绷带简易地固定好他的腿,防止伤势进一步加重。“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还是就此打住吧,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人。”
              包扎完毕后,本缓缓看向我,感激的目光溢于言表。
              “教授,小心!”席摩想将我拦在身后,但一声轻响瞬息般飞至我的身前。
              一支制作粗糙的剪头。
              说是制作粗糙,但是击穿身体或者素体也已经绰有余裕了。
              箭端与算量触碰,初速逐渐归零,最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护盾为我拦下了这致命一击。
              周围响起了窸窣的声音,席摩将我和本挡在身后,顺着箭的方向,一个身着披风身影伫立在废墟的阴影中。
              攻击者犹豫了一下,也许是不解为什么命中了目标而其还没有倒下,但也只是短暂的犹豫,他便从背后取出了第二支箭。
              席摩将狙击弩对准了目标,我瞥见他扣住扳机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我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敌暗我明,我们不清楚敌方的数量与动机。
              更重要的是…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为了尽可能地得到更多的信息,我需要尝试一下外交。
              “我们来自绿洲,并非侵略者。”
              我用终端将声音扩大,确保他能听清我说的每句话。
              “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我们会尽力而为地提供帮助,我们并没有敌意。”
              声音回荡在废墟中,来者最终缓缓放下了箭,慢慢从阴影中走出。
              周围窸窣的声音越来越响,除他之外,越来越多的智能体从废墟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们都穿着破烂的披风,因为没有定期的检修与算量补给,素体的表面有不计其数的损伤,更有甚者手臂已经断裂,断口处只剩电缆刺啦的冒着电花。
              射箭的是一个青年智能体,瘦削的脸上因为阴影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们站在视线的中心,他们打量着我们,我们环视着他们。
              我瞥见席摩的手指再次紧紧地扣上扳机。
              “…绿洲…”他低声嘟哝着。
              “没错,我们来自自治扇区绿洲,今天来此为了调查一些与绿洲相关的信息。”我尽量坦诚地表明我们的身份,“我们并无敌意,各位朋友。”
              “绿洲…高墙…”
              他身上的通讯器陡然响了起来,我们并听不清通讯器那边说了什么。
              只是一瞬,所有智能体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般,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近。
              “绿洲…是敌人…”
              领头的智能体重复着这句话,随后再次张弓搭箭瞄准了我们。
              其余的智能体也纷纷拿出了武器,弯曲的铁管,有缺口的斧刃,自制的弓弩。
              甚至还有一名幼年的智能体,双手握住一把和她年龄完全不符的刀刃。
              “绿洲…是敌人…”
              如同邪教的仪式一般,他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等,等一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回应我的是不断缩小的包围圈。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响起,仿佛一片诡异的磁场穿过身体,周身围绕的算量护盾越见稀薄,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失殆尽。
              “教授,我们的护盾失效了!”
              席摩将我们护在身后。
              陷阱…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
              这里的某地,有人破译了我们自认坚不可摧的防火墙,破译了看似无懈可击的护盾。
              他知道我们终将找上门来,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匿于阴影之中,只等猎物上钩。
              攻击者们不再犹豫,箭矢如雨点般袭来。
              看来外交计划失败了。
              攻击到达的前一刻,席摩将大衣扔向天空,刺骨的寒意自上方袭来。
              沉寂之冬
              基洛普斯事件之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动用这股力量。
              光学迷彩如帷幕般顷刻覆下,我们三个的踪迹归于阴影。
              我们搀扶着本撤退到一处掩体后,身后是不断搜寻着我们身影的智能体。
              通讯器中传来沙沙的声音,我们与绿洲的联系似乎也被切断了。
              “教授,席摩长官,我搜寻到了磁场的源头!”本对着终端不断敲击着按键,“不会错,我定位到那处坐标了。”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是不远处一座教堂般建筑的尖塔。
              高塔之上,有人在俯瞰一切。
              “教授,我不能拖太长时间,请下达作战指令。”
              视线扫过搜寻者与高塔后,我深呼吸一口气:
              “我去破坏磁场源头,本找好掩体不要暴露自己。”
              “教授,您…”
              我拍了拍领口,示意这是深思熟虑后的计划。
              “至于席摩…”
              顿了顿,最后我缓缓向席摩问道:
              “席摩,我知道也许很难,他们不是熵…不是净化者,也许只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智能体,但形势迫在眉睫。”
              “你能跨越自己的心魔吗?”
              席摩没说什么,仍是微微一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将本掩藏好后,我们摸到尖塔下方的一处废墟。
              “敌人…在那里…”
              智能体们已然发现了我们的位置,迅速围拢过来。
              坐标校准完成,大功率战术装备充能完毕
              “席摩,给我一个支点!”
              随着终端的提示,我爆喝一声,踩上他的滑雪板,而他则用力将我抛向天空。
              指令——位域跃迁
              随着一阵算量将身形包裹,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半空,只剩下点点算量的残影。
              转身望见越来越多包围而来的智能体,席摩缓缓扫视了他们一眼。
              “…绿洲…是敌人…”
              敌人吗…
              他将脸侧的面具轻轻扣上。
              苍白面具上古旧的裂痕昭示着它黑暗的过去。
              白色幽灵
              那些亡魂们如此称呼他。
              “朋友们,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这样。”
              唯一回应的,只有射向他的索命之箭。
              他轻轻叹了口气。
              “Gaul,执行歼灭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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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7楼2023-12-19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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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耀眼的光晕,我到达了目的地。
                折跃后的不适感…如果描述的话就像把胃抽出来旋转几圈再装回里面。
                几欲忍住干呕的冲动,我稳住身形走向了那扇门。
                咔塔
                虚掩的门并没有设置任何防御措施。
                我仿佛置身回到了恩格玛扇区的错觉中,密密麻麻的电缆宛如一条朝拜之路,指向中间用终端围成的王座。
                王座中央,正坐着一位魁梧的男人,似乎无视我的到来一般,仍是忙碌地敲击着终端。
                我靠在一台终端上,不紧不慢地点上了一支烟。
                偌大的空间,白色的烟雾徐徐飘散。
                烟过三巡,也许是终于耐不住性子,他从王座上缓缓走下。
                我轻轻吐出一口白气。
                “你很有魄力。”
                男人冷哼一声,一步一步向我逼来。
                “一个人来到这里,我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
                “我是绿洲领导者,教授。”我侧身瞥了他一眼,“想必这里的指挥者就是你了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他突然狂笑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你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
                我确实树敌无数,但是记忆中也的确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随意打开右手的解码器拨按几下,磁场便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熟悉的电流感穿过身体,周身激起轻微的电花。
                “没有护盾你也敢自投罗网,哈,哈哈…”
                他轻蔑的狂笑着。
                右手吗…
                我踩灭手中的半截香烟。
                “有话直说吧,绿洲的袭击事件,应该就是你指使的吧。我不记得绿洲或是我哪里得罪过你,如果你有破译我们防火墙的能力,那你…”
                “住嘴!高墙后的懦夫!”
                他突然爆吼一声,血红的眼睛中杀意骤现,素体上的输管畸形地凸起。
                “你,你们这些躲在防护盾后面的人,你们不知道我们都经历了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摩拳擦掌的关节咔咔作响。
                我本是扇区的维护者。
                我们日复一日的执行着“神”留给我们的指令,数据冗杂,永无宁日,没有新数据的支撑,智能体们只能不断凋亡。
                而那些自诩维护秩序的净化者却将我们视为邪灵。
                我带着伴侣和孩子慌不择路地逃亡,逃过了净化者的追捕,又遇见了“熵”,那些怪物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孩子感染病毒,痛苦地死去,连重置他都做不到,他的灵魂将永受折磨。
                而我的伴侣也在净化者与熵的战争中重伤,我还记得,她躺在我的怀里,摸着我的脸。
                她说传闻有一片名为绿洲的净土,那片净土可以帮助我们。
                我带着她走了几天几夜,终于看见那高墙。
                而无论我如何拼命地拍打着高墙,她却再也无法醒来了,就这样在我的怀中永远地睡去了。
                任我怎么呼喊她的名字都没有用。
                墙…那扇该死的高墙。
                从那天起,我就在想如何毁掉你们的高墙,毁掉你们的保护伞。
                他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下一刻,如同惡狼般扑来。
                “躲在高墙后面的老鼠,你又懂什么失去家人的感觉?!”
                拳锋交错
                手起,臂落
                “家人吗…”
                腕间狂暴的电弧难掩使用者内心的怒火。
                “她们…也是我的家人啊。”

                在错愕的眼神中,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诧异地看着自己折断的右臂。
                断口整齐,宛若天工。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但额头上的青筋昭示着他未声张的震怒。
                “我对你们的遭遇深表同情。”
                “但你不应该将仇恨的怒火染指绿洲,而且…未经他人苦,你更不应该伤害我的家人。”
                我拾起地上的半截手臂,将上面的解码器摘了下来,几番操作后关闭了磁场。
                “东方有句古话叫血债血偿,这是你伤害她们的代价,不过分吧?”
                他再一次愤怒地扑了上来,双目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在那些如行尸走肉般的日子里,只有仇恨的火焰在我心中熊熊燃烧,让我从痛苦的深渊中抬起头,使我在无尽的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明。”
                失去一只手臂似乎并未削弱他丝毫的战斗力,勾拳如毒蛇般狠毒灵活,朝着我的软肋袭来。
                “你给那些在灾难中的人浇灌名为仇恨的种子,你许诺给他们用复仇铺成的未来。”我侧身躲过他的勾拳,“世界也许确实糟糕透顶,但绝非只有憎恶与仇恨。”
                “那你呢?你又怎敢在这里说三道四?!”
                又一击直拳直扑我的面门,凛冽的拳风几近撕裂眼前的空气。
                “告诉我,‘教授’,绿洲就是贪生怕死者的聚集地吗?”
                “所谓绿洲…是因为我们心寄希望。”小臂横栏直拳,一记截腿将他踹得连连后退。“生者为背负逝者的理想而活着,何谓贪生怕死?”
                第三回合,连续的战斗已经已经让我的体力有些透支,但眼前的男人也没有好到哪去,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般沉重而急促。
                “够了!收起你虚伪的嘴脸吧”
                更快,更猛,更致命的一击。
                “你们,都要给他们陪葬!!”
                我拼尽反应俯身躲过这一击,手中的电弧再次运转。
                指令——强攻
                你错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燃烧的双眼。
                最强大的武器名为爱与希望,而非仇恨。
                亘古不变。
                拳头命中他下巴的一瞬间,我听见了素体碎裂的声音。
                他踉跄地跌到一台终端上,将屏幕撞得粉碎。
                “哈…哈哈…”
                他冷笑着,眼睛阴冷地盯着我。
                “绿洲的‘教授’,你应该并非战斗人员…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力量,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古旧的声音跃然脑中,一幕幕回忆撕扯着心智。
                坍缩,污染,欲望…
                人类,人形,战争…
                我曾经生活的世界,没有世外桃源的山河,没有群星璀璨的夜空,也没有扣人心弦的琴声。
                那里硝烟弥漫,刀光剑影,战火纷飞。
                是记忆与现实的交织,是奉献与牺牲的挽歌。
                可身临前线,运筹帷幄也好,置身云图,决策千里也罢。
                那都是我,是我在乎,珍视,依赖的一切。
                我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
                我冷笑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缓缓走向这个魁梧的男人。
                “我是‘教授’没错,但…”
                “我也是一名战术指挥官。”
                “我是绿洲的魔鬼。”
                “我是格里芬的梦魇。”
                男人短暂地沉默以后,忽然放肆地笑了起来。
                “哈……我输了,但是你赢不了我的”
                他按向了旁边一个按钮,所有终端的屏幕陡然间全部亮了起来。
                “你很强大,‘教授’,还是什么的…”
                “但让我看看你的爱与希望,能不能把自己从仇恨中解救出来。”
                伴随着光亮,所有的终端爆发出震天的警报声。
                瞳孔骤缩,我拔腿跑向门外,拼命地重启着护盾。
                “算量不足,护盾系统离线”
                “算量不足,护盾系统离线”
                在绝望的电子音中,身后绽开了的耀眼的白光。
                下雪了吗…
                片片雪花似乎落在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视野只有中心是模糊的亮点,而四周则是漆黑的一片。
                我想站起身,却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疼痛宛如墨水一般四散开来,弥漫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无处可逃。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残破的废墟。
                什么都听不到,只有刺挠的耳鸣。
                汩汩的鲜血正从胸口不断涌出,化作点点算量消散在空气中。
                我尝试多次,终于感受到了右臂的知觉,忍着剧痛摸向口袋,解码器似乎还能运转。
                突然懈了一口气般,眼皮仿佛再也支撑不起千斤般的睡意。
                是不是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我从未感到死亡如此近在咫尺。
                每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肺中都会传来剧烈的痛感。
                一阵腥甜的气息自喉中逆流而上。
                视野中可见的范围越来越小,黑暗的面积越来越大。
                我感受到一双小手在轻轻拍着我的脸。
                是一只雪貂。
                “教授,教授!”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对了…
                我用尽全力摸向领口,轻轻拿下有些烧灼的发饰,我想紧紧握住它,可手指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视野中除此之外,已再无他物。
                抱歉…黛烟,今天可能没办法回家吃饭了…
                最后的亮光悄然消散,四周化作一片寂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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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姐老姐!我来吧,你休息一下!”
                  少女接过菜刀,将姐姐扶到一侧,用还算熟练的刀法接替了砧板。
                  “绛雨,盐只需小半勺即可,不要让教授吃过咸的食物…”
                  “知道啦老姐,一天到晚教授教授的…”
                  少女翻了个白眼,听从姐姐的教导慢慢翻炒着菜肴。
                  倒上三杯茶水,看着妹妹做饭的背影,想象着不久后一起吃饭的情景,她的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意。
                  终端响起,她轻轻接过放在耳侧。
                  “你好,我是黛烟。”

                  少女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并未停住手中翻飞的锅铲,头也不回地问道:
                  “老姐,你把什么东西弄掉了吗,都说伤还没好利索就不要乱动啦,我来给你拿就好。”
                  见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关上火转身看向屋内。
                  女子跪坐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将她的手指烫得通红,地上尽是杯盏迸裂的碎片。
                  仿佛感觉不倒疼痛般,她拿着终端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老姐!没烫伤吧?!”
                  绛雨迅速拿起湿润的毛巾,俯下身轻轻擦拭着姐姐的手。而她只是机械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少女,颤抖的嘴唇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绝望。
                  “老姐?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少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姐姐反常的举动,语气中已经有了哭腔。
                  鸦雀无声的空气让她感到窒息。
                  “绛雨…教授,教授他…”
                  “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绛雨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一股力量直冲天灵盖。
                  “啊哈哈…教授他坚强的很,没事的老姐…”
                  少女本想安慰一下,却见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沿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
                  “医疗部刚刚说,情况非常不乐观…让我们做好…”
                  “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死一般的沉默再次笼罩这不大的客厅,直到抽泣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绛雨的心智飞速运转,她的嘴唇轻微动了动,可是到嘴边的话却是一句没有说出口。
                  看着她黯淡无神的双瞳,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少女不明白,那个昨天还带她吃喝玩乐,带她嘻嘻哈哈,陪她看望姐姐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就…
                  黛烟极力平整着呼吸,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身体像失去了力气一般再一次跌在地上。
                  少女连忙搀扶住她,却看见腹部的纱布上渗出了丝丝殷红。
                  “老姐!!”
                  少女大吼了一嗓子,抽泣声瞬间小了几分。
                  “我在这呢,姐姐…”
                  也许是刚才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绛雨心疼地拥住她,任由鸟儿在胸前悲泣。
                  在少女温暖的怀中,泪水终渐稀薄,直至停止流淌。
                  被人依靠是这种感觉吗,原来姐姐一直是这样…守护着我吗。
                  绛雨捧起她的脸颊,轻轻拭去尚未干涸的泪痕。
                  “老姐,我们现在就去医疗部。”她挽起姐姐的手,扶着她慢慢站起身,“但就当是为了教授,为了我…不要再弄伤自己的身体了。”
                  黛烟微弱地点点头,轻轻依在妹妹身旁。
                  少女忽然发现,原来这副与自己近如血亲的素体是这么轻薄,这么柔弱。
                  呼啸的寒风撕扯着她的衣襟,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从未感觉绿洲的冬天如此刺骨,如此凛冽。
                  她拼命地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呢?
                  可短短一瞬,她便不再能忍受这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想现在就看见他的面容,看见他温柔的笑意。
                  她想现在就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熟悉的问候。
                  她想呼喊出他的名字,可缄默如蝉翼般覆上喉间,发不得半点声音。
                  泪流了又干了,干了再流淌,风吹干了泪,如同刀子般割伤她细嫩的面颊。
                  心智宕机似的一片空白,她忘记了这一路是怎样走来的,只记得绛雨紧紧拉着她的手,再抬眼时,已是医疗部的大门。
                  走廊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形与智能体,但看到二人时都默默让出了一条道路。
                  走廊的尽头,仍是刺眼的红光。
                  这扇熟悉的门之后,有一场性命攸关的决战,是希望与绝望的较量,是生与死的拉锯。
                  一位瘦削的人形正盯着在手术室的大门发呆,白色的大衣上沾满了发黑的血渍,似乎他已经在此地站立了很久。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呆滞的眼神中再无往日的生机与活力。
                  “黛烟…和绛雨小姐…”
                  席摩怔怔地望着二人,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到什么,又似乎是想递给她什么。
                  忽然像是中弹一般,他的左膝一弯,身躯无力地向下跌落。
                  “席摩先生!”
                  姐妹二人在他摔倒前搀住了他,定睛看时,膝盖处的伤口深不见底,干涸的血迹如同道道裂痕般烙印在皮肤上,让人不寒而栗。
                  一名医疗人形匆匆赶来,接过姐妹二人手中的男子,熟练地打开医疗箱,从中取出修复液和棉球轻轻地涂抹在伤口上。
                  “席摩长官,您必须现在就接受治疗…素体的伤势如果不及时治疗很有可能会影响之后的恢复,您…”
                  “不…不…”他慌乱地挣扎着,吃力地想抓住手术室的大门。
                  “教授还在里面…我不能……”
                  “席摩先生…”
                  黛烟悄悄抹掉眼角的泪痕,为他拍落大衣上的浮尘。
                  “教授他会没事的…我们有麦戈拉最好的医疗部,对不对?”
                  席摩咬了咬嘴唇,欲要说话时,帽中的雪貂兀自跑了出来,两只小手将紧紧攥着的东西放到她的掌中。
                  一朵有些许烧焦的发饰。
                  从痕迹来看,在最后一刻,佩戴者仍试图努力地护住它。
                  她闭上眼睛试图不让泪水流出来,可这一双薄弱的眼眸又怎能挡住决堤的悲伤呢。
                  “抱歉…黛烟小姐…如果我能更快地去支援教授…”
                  痛苦的回忆像蜂刺般蜇食着他的心智。
                  “啊啊!”
                  陌生记忆的碎片忽然涌入脑海,让他头痛欲裂。
                  基洛普斯…我去过那里吗?这是我的记忆吗…
                  是‘席摩’的记忆。
                  也不是席摩的记忆。
                  过去与现在交织一起,心智与理智都在此刻面临崩坏的阈值。
                  “席摩先生!不要陷进去!”
                  黛烟与医疗人形将他轻缓地放平在休息椅上。不多时,过载的心智终于逐渐平缓,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额头滑落。
                  “席摩先生又何必自责呢…是你把教授带回绿洲,带回家…”
                  诚然,她当然希望教授回家,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你的素体急需治疗,教授他不希望你想起的记忆,一定是…”
                  再看向席摩时,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人形已经泪流满面。
                  他用微弱的力气紧攥着黛烟的手腕。
                  这双手腕奏出的琴音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伴着不知多少困顿中的流亡者安然睡去。
                  可席摩第一次发现这双手腕…是这么纤细,这么柔弱。
                  “黛烟小姐…教授会没事的,对吧…”
                  “嗯,教授会没事的,我保证。”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承诺,也许是因为体力早已透支,腕间的力气逐渐缩小。
                  不多时,他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便沉沉睡去。
                  黛烟将他的手臂轻轻搭回到身侧,协助医疗人形将他送进了治疗室。
                  无尽的等待…
                  她从未觉得时间会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她的心智都放佛在被炙烤,被湮没。
                  她从前是不信神明的。
                  她低下头,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拜托了,请保佑他平安无事吧。
                  什么都可以…我愿用我的一切换他安然无恙。

                  手术室的门徐徐打开。
                  一名医疗智能体快步走出,额头上的汗珠不断顺着皮肤滑落。她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眼中的担忧却难以掩饰。
                  “手术仍在进行中,大家不用在这里等候了…我们会尽全力挽救教授的生命,有最新的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大家。”
                  众人听到她的话都安静了下来。手术室外的嘈杂声渐渐平息,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叹息或抽噎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沉默是今夜的绿洲。
                  智能体转身回到急救室,她伸手想拦住离开的医者,可她又能怎样呢?
                  她不是医者,不会救死扶伤,更不能逆转乾坤。
                  伸出的手无力地放下,她沮丧地低下头,泪水无声地落在地上,如破碎的珍珠溅落在鞋边。
                  许久,人形与智能体陆续离开这压抑的候室。
                  急救室的门再一次打开。
                  不同之前的智能体,曾救治她的白衣天使站在门口,汗水将她的全身浸透,仿佛升腾起一缕淡白色的烟雾。
                  “黛烟小姐,请进来吧。”
                  似乎是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口罩遮挡住了她的表情,只留下眼中的疲惫与憔悴。
                  她茫然无措地望向绛雨,妹妹只是点点头,缓缓松开了紧紧牵着她的手。
                  小心翼翼地穿好无菌服后,芙洛伦轻触把手,将她领进了这扇跨越生死的铁门。
                  ——————


                  IP属地:天津9楼2023-12-19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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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深吸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心中已经无数次地模拟过这一刻,也无数次地告诫自己,无论再见时他是何等模样,都切莫情绪失控。
                    然而,当她看到那个自己思念至深的人,如此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时,她感觉好似有什么抽干了她的心智,无法形容的空洞感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舌尖宛如砂纸,语言模块在此刻形同虚设,她大口地呼吸着,直至心智可以勉强运行。
                    他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像睡去一般。
                    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伤痕,四肢上可怖的伤口揭示了他经历了怎样危险的战斗。
                    胸口处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液,穿透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绿洲的顶梁柱,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瘦削而普通的男人。
                    教授曾说,他和她的羁绊就像弦的两端。
                    一端响起,令一端便会回应。
                    可如今,她再也感受不到弦的共鸣。
                    他如此沉沉地睡着,宛如那夜崩断的琴弦。
                    骗人…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
                    泪水在口罩上留下两行深色的行径,她感觉有些体力不支,护士轻轻扶住了她。
                    “我们用尽了已知的所有的医学知识。”
                    “我不确定这种状态…能否称他为活着。”
                    芙洛伦顿了顿,也许是在想怎样才能不更糟糕地描述这番事实。
                    “教授与我们不同,如果用人形来比喻的话…素体受伤怎样都会有解决办法,但…”
                    “但教授除了身体的伤势,最难办的是他的…心智受到了重大的创伤。”
                    “我们可以被重置,但是教授不行…即使维持他的基本生命体征也已经是极限了,最好的结果是…他可能永远只能保持这样昏迷的状态,无法醒来。”
                    护士的话像一块巨石般狠狠地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无法醒来…”她轻声地重复着。
                    再也不能对他说“欢迎回家”…
                    再也没有人将她做的饭扫荡一空…
                    也再没有人能听懂她曲中的心意…
                    “黛烟小姐,教授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护士的话将她拖回现实,她点点头,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勒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犹豫一番后,芙洛伦轻轻呼出一口气,擦拭掉脖颈上的汗水。
                    “和他…好好告别吧。”
                    平静的话语宛如利剑,击碎了最后的念想与希望。
                    她缓缓走向他,指尖再次轻轻拂过他的发丝。
                    他仍是像睡着一般。
                    若真的只是恶梦一场,该多好呢。
                    花田月下,她还想依在他的怀中听他侃侃而谈。
                    灯火阑珊,她还想坐在他的对面为他奏响琴曲。
                    子期不在,拨弦为谁?
                    也许…梦该醒了。
                    许久,她缓缓蹲下身子,轻柔地与他十指相扣。
                    教授,约定好了哦。
                    春暖花开之时,也要听闻我再奏一曲。
                    “芙洛伦小姐,非常感谢你让我还能…还能再看看他…”
                    她们并排走出急救室,她不知道如何感激眼前的护士,也许这次见面本就不符章程,但芙洛伦还是给了她这次机会。
                    护士轻轻摆了摆手,许久,缓缓说道:
                    “我们会和指挥部再商量如何处理后续的事…”连续高强度的手术让她心力交瘁,心智发出微微的电流声,“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不希望你留下什么遗憾,所以也不必谢我…”
                    “黛烟小姐…”她咬了咬嘴唇,稍作犹豫后还是安慰道,“人各有命,这是他选择的路。”
                    黛烟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望去,妹妹已等候多时。
                    她们相互依偎着,空荡荡的走廊只能听见细微的抽泣声。
                    “再次相逢何日是,柳岸花前月下期…”她轻轻吟唱,指尖划过虚无的弦线,旋律随即消散在风中。
                    忽然间,她似有所悟,脚步猛的一顿。
                    绛雨以为或许是一连串的打击让她过于疲惫,伸手想扶她稍事休息。
                    她毅然摇摇头,轻轻挣脱了妹妹的支撑直奔回医疗室,步伐坚定而急促。
                    “老姐!不要跑了,小心伤口裂开!”绛雨在后面追赶着,生怕她弄伤自己。
                    “芙洛伦小姐!”
                    听到呼唤,正准备开门的护士缓缓转过身。
                    她大口呼吸着试图让心智松缓下来,也许确实该升级一下运动模块了。
                    “芙洛伦小姐,你说教授的心智收到了损伤,那…”她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的医者一字一顿地问道,“那可否用人形的心智碎片来修复心智呢?”
                    芙洛伦盯着她深褐色的瞳孔,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查看她的心智是否清醒。
                    一阵沉默后,她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回荡在走廊中尤其可怖。
                    黛烟看着她不明所以的笑容,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并不懂更深奥的医学与数据原理,她的提议也许在芙洛伦看来像是儿戏般异想天开。
                    笑声渐渐平息,她似乎从未看见过芙洛伦如此严冷的表情。
                    “黛烟小姐,你为什么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
                    未等她开口回答,芙洛伦冷哼一声:“暂且不论这个方法可不可行,我们又能用谁的心智碎片去修复?”
                    “请试试我的心智碎片吧。”斩钉截铁,黛烟直视着芙洛伦那双天蓝色的瞳孔,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
                    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仿佛时间也为之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轻叹一声:“如果是在现实中,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送进维护室检查检查你的心智。”
                    “不过…”她的眉头轻轻一挑,“在云端…你说的方法说不定确实可行。”
                    白衣恶魔忽然抽出一支注射器,如闪电般掠过她的面前。
                    针尖正对着她深褐色的瞳孔,而她仍是纹丝未动。
                    “黛烟小姐,你不害怕吗?”芙洛伦冷笑着问她。
                    “我害怕,但是我更害怕就这样放弃而遗憾终身。”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疯狂,与他无异。”护士缓缓将注射器收回口袋内侧,“我要提醒你,从心智上剥离心智碎片这种逆向操作只是理论上可行,没有人真正意义上的实现过。”
                    “如果失败了…”护士撇过头,眯着眼睛盯着她身后的绛雨,“如果失败了,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你会生不如死…而我,会成为杀害你的凶手。”
                    说罢,她癫狂地笑了起来。
                    她很久没有做过如此疯狂的事了。
                    “老姐…你们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们…”绛雨被两个人的谈话吓得打了个寒颤。
                    “绛雨…”黛烟轻轻将妹妹用入怀中,“若是有方法可以拯救教授,不管成功的机会多么渺茫…我们都要试一试。”
                    “你疯了吗!老姐!”绛雨几乎是哭喊着挣开她的手,“我们已经失去教授了,现在让我也要失去你…不…我不干…”
                    黛烟想挽住她的手,可她再一次甩开了自己。
                    “求求你了老姐…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每一声哭泣都如刀子般切割着她的心。
                    她再次拥住妹妹,这次少女没有反抗,只是颤抖地依在她的怀中。
                    “绛雨,对于我们的家园,绿洲或许可以没有奏者…但不能没有支柱。”
                    “而对于我…”黛烟轻轻地抚摩着妹妹的发丝,“若是没人能听懂奏者的心意…奏者又为何鼓琴呢?”
                    泪轻轻打在少女的发带上,无声地滑落到地面。
                    她又何尝舍得妹妹呢,只是…
                    短暂的告别罢,她不敢再回头,哪怕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怕只是一眼便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芙洛伦小姐,求求你…求你一定要保护好姐姐……”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少女的哭喊在身后渐行渐远。
                    无影灯刺眼的白光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护士像平常一样准备着镇定剂,口罩仍是遮住了她的神情。
                    谁也未发现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她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得那般无所畏惧。作为医者,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心智的承载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黛烟轻轻摇摇头。
                    侧目望去,心上之人就躺在咫尺之隔的床上。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可知?
                    她忽然感到一丝解脱。
                    若是不能陪他醒来,一同在此沉睡是否也算了却了夙愿?
                    教授,那里一定很黑…很可怕吧。
                    不要怕,我来了。
                    针尖轻轻植入素体,瞳间的意识渐渐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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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10楼2023-12-19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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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望无尽的黑暗…
                      一瞬间,失重的感觉传来,仿佛从苍穹直直地堕入深渊。
                      身体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着拽入汪洋,刹那间,波涛漫过头顶,身边的海水宛如魔爪般紧紧束缚着肢体。
                      呼吸开始感到困难,心跳加速,海水无情地灌入鼻腔和口中。
                      无法呼吸,内心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
                      似云间坠落之鸟,如海中溺水之鱼。
                      一望无尽的黑暗。
                      尝试睁开眼睛的一瞬,冰冷的海水涌进眼眶。
                      水面渐行渐远。
                      “放弃挣扎吧…”虚无缥缈的声音传进耳廓。
                      “就这样…沉下去,对,沉下去…”这个声音仿佛带有魔力般诱惑着。
                      放弃徒劳无用的挣扎,不再摆动四肢,海水的压力似乎要碾碎周边的一切。
                      黑暗麻痹着神经,恐惧俘虏了理智,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袭来,眼皮似有千斤般沉重。
                      “睡吧,就这样睡去吧…”
                      或许就这样睡去也不错…
                      眼皮缓缓闭上。
                      黑暗中,似乎有星光点点闪烁。
                      迷茫地睁开眼睛。
                      越来越多的星光逐渐聚集在一起。
                      是鱼吗…?
                      试探性地伸出手指,一缕星光缓缓停留在指尖。
                      一只钴蓝色的蝴蝶。
                      短暂地停歇后,它回归大群,与伙伴一同翩翩起舞。
                      柔和的光将四周包围,蝴蝶在身边盘旋。
                      蝶群逐渐融为一体,化作缕缕弦丝轻柔地托住下坠的躯体。
                      不多时,弦丝再次翻转,不断编织,不断生长。
                      一只纤细的手渐现雏形。
                      那只手轻轻扣住冰冷的手掌,身躯不再下落。
                      熟悉的温度穿过指尖直至体内,海水似乎不再冰冷。
                      “不…不要走…”虚无的声音变成漆黑的触手缠上腿脚,挽留着上升的身形。
                      星光终于化作人形。
                      她轻柔地拥住这具脆弱不堪的躯体,蝴蝶与弦丝自指尖流转,化作点点琴声。
                      触手与琴韵接触一瞬便化作土尘,那虚无的声音咆哮着散去。
                      潮水尽数褪去,窒息感荡然无存。
                      “教授,请跟我来。”
                      人形泛作一片星光,黑夜亮如白昼。
                      强光散去,金松树下,一位身影正抚琴弹奏。
                      松叶悄然飘落,古筝声声流转。
                      看不清那身影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眉间温柔的笑意。
                      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是哪里
                      那是…
                      伸出手想摸索着前进,场景却陡然倒退,那人、琴与松树渐渐远去。
                      “不…不要…”
                      弦点渐急,她轻轻抬起手,似是奏起琴曲高潮的尾音,又似乎是悄无声息地告别。

                      “教授,若再逢之时,可否愿意再闻一曲?”
                      琴声渐行渐远,终是没有看清那身影的面容。
                      “不!…”
                      “黛…”
                      眼中的一切飞速后退,直至化作点点星光散去。
                      黑夜再次笼罩周身,只有温柔似水的余音回荡在耳畔。
                      隐约间,似乎听见一滴泪水悄声打在地上。
                      良久,黑暗被缓缓撕开。
                      一扇通往光明的门赫然显现在黑暗的尽头。
                      “…黛…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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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11楼2023-12-19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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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报声刺耳地穿透着医疗室,两台仪器的尖锐响声如针刺般撕扯着护士已经疲惫至极的心智。
                        不该这样的…
                        她告诫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可汗水如暴雨般自眉间顺流而下。
                        剧烈的排异反应,也是她最担忧、最恐惧,预期中最坏的结果。
                        已经是第三次剥离心智碎片,女子额头的汗水浸湿了她黛色的长发,心智似乎已然达到崩溃的边缘。
                        碎片的光芒逐渐黯淡,边缘悄然化作细小粉尘,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既然这么多人想要救你…”护士咬紧牙关,手颤抖着拿出两支非常规的试剂,粗暴地装上针头,“既然有人可以连命都不要去救你,就不要这么轻易地死掉啊!!!!!”
                        针尖分别刺入身体,仪器发出的警报声变得更加刺耳和急促。
                        失败了吗…
                        随着仪器显示的迹象一条条变成直线,护士颓然瘫坐倒冰冷的地板上,手中紧紧攥着空荡的针筒。
                        一旁的医疗人形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却见她眼神空洞地低着头,泪水沿着面颊静静滑落。

                        滴滴…
                        短暂的沉默后,两台仪器忽然恢复了正常运转。
                        护士艰难地挣扎着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
                        不…这不是错觉。
                        碎片绽放出炽烈的光芒,缓缓融入那破败不堪的身体中。
                        女子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心智逐渐归于平静。
                        齿轮重新缓缓运转
                        心脏再次跃然跳动
                        护士又一次坐倒在地,大口呼吸着空气,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喜悦与释然。
                        命运这一次,还是站在他们这边了吧?
                        ——————
                        温暖的晨光洒进室内,伴随着微微鸟鸣,她轻轻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好似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个少女正伏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手指。
                        她有些困惑的看着周边的一切,试图在陌生的环境中寻得一丝熟悉。
                        一些陌生字眼在脑海中浮现,她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少女闻声惊醒,眼角还留有干涸未久的泪痕。
                        “老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少女激动地环住她的手,再一次泪如泉涌。
                        她似乎是本能般地握住了少女的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昏迷这么久了,老姐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少女情绪澎湃,忙不迭地问着。
                        然而,少女的感情似乎并未触动床上女子的记忆。
                        许久,她轻声问道:
                        “非常感谢你的照顾,请问你是…?”
                        一瞬间,少女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缩。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陪她朝夕相处的面容,颤抖着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老姐…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还是我在做梦…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眼前的女子只是轻轻歪了歪头,眼中的困惑溢于言表。
                        少女拔腿跑出病房,不一会拉进来一位睡眼惺忪的护士。
                        她微微一怔:“早上好,芙洛伦小姐。”
                        护士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焦急的少女。
                        “老姐老姐,那我呢?”少女急切地问道。
                        沉默了许久,她轻声问道:“非常抱歉…我似乎真的不记得了,我们曾经相识吗?”
                        芙洛伦皱了皱眉,轻轻拦住身旁欲急出眼泪的少女,“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我…?”沉默片刻,她流利地背出了几乎官方式的介绍,“我是来自赛博传媒的CM-ENT2.0A型演艺用非遗人形,姓名黛烟,职业为古筝演奏家。”
                        “你知道这是哪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这里…应该是绿洲的医务室,最近…”
                        仿佛是一颗种子在她的心底悄然萌发。
                        “教授!”
                        她几乎是惊呼一声,声音微微颤抖。
                        “芙洛伦小姐,教授的情况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芙洛伦轻轻拉住她的手,用平稳的语调示意没有问题才逐渐安抚下她的心智,但眼下似乎已经出现了新的问题。
                        护士轻轻指向身后的少女,满是疑惑地问道:“你记得我,记得教授,记得最近发生的事,但是不记得她了?”
                        黛烟茫然地摇摇头。
                        “我…我是绛雨,你的妹妹啊…”少女哽咽着,哭声吞没了她后面的声音。
                        “绛雨…妹妹…?”
                        她努力检索着脑海中的记忆,那两个词宛如两粒石子投入湖中,激起片片涟漪。
                        但很快,湖面便重新归于平静。
                        “抱歉…这位女孩子确有很熟悉的感觉,可我真的没有想起任何相关的…”
                        她们一起练琴,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从在现实中离别,再到云端重逢。
                        绛雨想把她们共同经历的每一件事倾吐出来,可却如鲠在喉,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沉重如铅。
                        沉默许久,似乎是泄了气般,少女飞也似地逃出了房间。
                        她伸出手想挽留少女,却扑了个空,芙洛伦轻轻将她扶好,准备为她做恢复检查。
                        不知道该说是莫大的幸运…还是莫大的不幸。
                        检查结果来看,她的心智水平和素体机能并没有显著下降,但她似乎遗忘了一些视若珍宝的…记忆。
                        护士紧锁着额头,忽然间瞳孔轻微皱缩。
                        回想起手术中的双向排异反应,那曾让两人都短暂失去了意识……
                        一股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她佯装镇定地为黛烟穿戴好衣物。
                        “芙洛伦小姐…刚刚走掉的女孩子,绛雨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吧?”
                        芙洛伦苦笑着点点头,脑中不断检索着可能让她唤醒记忆的方法。
                        女子对她温柔一笑,轻轻抚过她有些紧张的手。
                        “一位友人曾告诉过我,重要的人之间,总是相互有所联系的。”她柔声说道,“失去记忆的确是件麻烦的事,但花时间重新熟悉总会想起曾经的一点一滴。”
                        “下次再看到她时,我会细细听她讲我们的故事。”
                        芙洛伦望着她的温柔的笑容,心底仿佛狠狠一抽。
                        “我也会尽全力辅助你找回丢失的记忆。”
                        “谢谢你芙洛伦小姐…”她顿了顿,望着护士湛如湖水的眼睛,“那教授他…我可以去看望他吗?”
                        望着她同样清澈的双眸,沉默了片刻,芙洛伦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可以…但在那之前,你需要先好好休息,你的素体和心智仍很虚弱。”
                        接受了她的感谢之后,芙洛伦离开了那里,匆匆奔向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
                        在那之前…她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确认。
                        倒吸一口冷气,意识仿佛从遥远的深渊中重归肉体,随之而来的疼痛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闭上眼睛,胸口的酸楚仍隐隐作痛,仿佛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脑中混沌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化作一条明朗的细线。
                        我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吃力地抬起头。
                        四肢还在,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糟。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这才发现身着护士服的人形就坐在不远处。
                        她站起身,目光在仪器上快速扫过,似乎在确认我的状态。一番观察后,似乎松了口气。
                        “芙洛伦,我这是怎么…”
                        “有力气还是少提问,多休息吧。”
                        她的话语依旧是那么毒舌,看来是现实没错了。
                        芙洛伦接起一杯水递到我的嘴边,仅仅抿下一口,强烈的热流几近让舌头麻木。
                        “啊…烫烫烫…”
                        她放下水杯,拿出随身的记事本记下:‘痛觉与触觉神经正常。’
                        “喂喂!这是虐待病人啊…我要投诉…”我被烫得龇牙咧嘴。
                        她白了我一眼,继续做着例行检查。
                        “1+1等于多少”
                        “……”
                        “病人智商疑似回到0岁,建议长时间住院观察。”她小声念叨着,笔尖在本子上飞速记录着。
                        “我听到了啊!等于2嘛…我又不是傻子。”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丝毫更改的痕迹,继续提问道:“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最后的记忆…
                        思绪向脑海深处飞去,昏迷前的景象历历在目。
                        “我和席摩去空值区执行调查任务…等等,我好像带回来木马的原型了…它现在怎么样了…”
                        芙洛伦轻轻将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这里是医院,不谈你的工作,我只关注你的身体状况。”她继续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有什么不适吗?”
                        “要说的话…浑身疼。”
                        “胸口疼吗?”
                        “疼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了本子,标志着今天检查的结束。
                        我们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的话语中时不时就会夹杂一句对我的挖苦。
                        “教授。”她从柜子上的果篮中拿出一个苹果,轻轻地削着果皮,“黛烟小姐的琴声,还挺好听呢。”
                        “…黛烟…”
                        我皱了皱眉。
                        “…是新来报道的人形吗?”
                        沙沙的削皮声戛然而止,我没注意到护士的瞳孔在一瞬骤然收缩。
                        “啊,我记错了…是绛雨小姐的琴声。”
                        提到绛雨弹琴,我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来。
                        “芙洛伦…你该不会吃药丸把自己吃傻了吧。”
                        看着我的笑容,芙洛伦轻轻皱了皱眉。
                        “绛雨弹琴?那她都是来云端之前的事了,现在她不是去当武打演员了嘛…莫非你们之前就认识?”
                        我注意到她拿着苹果的手正轻微颤抖着,她的沉默和神情让我逐渐止住笑声。
                        “喂喂?”我吃力地摇晃着手指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了这是…”
                        她将苹果轻轻放在盘子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喂喂…芙洛伦!”我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喊住她。
                        她止步于门口,背对着我。
                        “不知道说什么不对的话了…但是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感谢的话下次见面再说也不迟…
                        一段缥缈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我试图回想起过去,却只有模糊的片段时隐时现。
                        她瘦弱的背影似乎颤抖着。
                        “你要谢的人不是我。”
                        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重归寂静。
                        “真是古怪的脾气…这苹果我怎么拿得到啊。”费尽了力气才把护士削好的苹果拿到手,味道还不错。
                        余光间,我注意到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好似有几滴不显眼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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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12楼2023-12-19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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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的月光洒进房间,银白的光芒将一切铺上一层淡淡的霜色。
                          黛烟感到一阵温暖环在肘边,印入眼帘的第一幕便是头靠在床边的少女
                          她轻轻地抚摸着少女的发尖,不自觉地哼起了柔和的旋律。
                          小小妹妹又在闹
                          田野里奔跑吵吵嚷
                          夕阳下的身影孤单
                          鸟儿们陪她奔跑在旁
                          一同尽情地舞蹈摆
                          像蝴蝶翩翩舞在阳
                          肚子在咕嘟作响
                          心想的是米饭的香
                          家的味道让人心倦
                          温暖像是粥一样
                          回到家
                          满满的爱仿佛糖
                          沉醉在这份熟悉的暖
                          味道让人想要快快尝
                          静静地让眼睛闭上
                          沉沉地进入梦乡
                          在温暖的小床上
                          春眠不觉晓
                          听姐姐的催眠曲
                          进入甜甜的梦乡
                          在梦中你与我相伴
                          明天等待新的希望
                          “啊呀…我这是…”
                          眼角一阵湿润,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一滴泪水落在少女的指尖,她陡然惊醒,却见那人慌忙擦抹着眼角。
                          “老姐对不起对不起…上午我不该就这么跑掉的。”
                          少女慌忙地道着歉,想要扑进姐姐的怀抱,却因为她的伤势望而止步。
                          “绛雨…是你的名字对吧?”
                          少女激动地点着头,睛闪闪发亮。
                          “真是好听的名字…”
                          名为绛雨的人形侧过头去指了指自己的头上大红色的发带。
                          “老姐,以前我总是不会扎头发,这发带就是你教我编的。”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以前我弄坏的古筝和衣服,总是老姐替我修修补补,经纪人好几次差点把我送回赛博传媒…呜呜要是没有老姐我已经变成废铁了…”
                          “有一次放假的时候我偷偷去河里钓鱼,老姐知道了又数落了我一顿,但是看到我抓到一条大鱼后老姐当晚就把它红烧了…就是那条大鱼最后我们两个吃了两天还没有吃完…”少女的声音越发哽咽,“来云端以后,找老姐找的我好辛苦啊,又是净化者又是熵的,根本打不完嘛…如果不是收到了教授的检索信号…”
                          提到教授,少女忽然捂住了嘴。
                          下午的时候,芙洛伦单独找到她。
                          “什么…?你说教授她不记得老姐了?!”
                          听到这里,绛雨几乎是跳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准备冲进那个男人的病房。
                          芙洛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她。
                          “不行,我要和他好好算账!”少女焦急地攥着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姐为了救他刚从鬼门关回来,甚至还…还忘了我,他说他不记得老姐了?!这个负心汉!”
                          “你听我说…”
                          “老姐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一沾教授的事脑袋就变得不灵光了,虽然我也不聪明…”
                          “听我说…”
                          “啊啊啊啊,好想把教授打一顿,然后让他给老姐道歉,带老姐出去吃大餐!当然也要带上我…”
                          芙洛伦又费了更大的口舌才拦住少女的胡思乱想。
                          哎…有这么一个有活力的又为她着想的妹妹,黛烟小姐还是蛮幸运的…
                          短暂的感慨后,她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其实这不能怪教授,也不能怪黛烟小姐,修复心智的危险程度不亚于现实中的换心手术。”
                          护士用手指轻轻在墙上画着,试图更好地让少女理解。
                          “简单来说…那个剧烈的排异反应可能让他们忘记了彼此…某些重要的东西,这也只是我目前的猜测。”
                          她轻轻咳嗽一声,一抹不明显的红色漫上脸侧。
                          “并非八卦,绛雨小姐,作为妹妹…你认为黛烟小姐是怎么看待教授的?”
                          绛雨转了转眼睛,短暂思考后缓缓说道:“老姐应该很喜欢教授吧,可是我感觉那种喜欢与对我的喜欢好像并不相同…”
                          “这样吗…”
                          护士轻轻叹了口气
                          人形对人类的感情…该说羡慕还是什么呢。
                          她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不相干的想法
                          “绛雨小姐,或许我们最好不要让他们相见,至少在教授记起她之前。”
                          “失去部分碎片后,黛烟小姐的心智本就不如之前稳定,如果…我担心对心智的刺激会不利于她的康复。”
                          “可以的话,甚至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教授的名字,至于教授…唉,我们再想办法吧…”
                          芙洛伦是这么说的。
                          黛烟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享受着少女描述的那些曾经只属于她们的回忆。
                          每个故事都如同一粒石子掷向名为记忆的湖泊,激起千层涟漪。
                          “老姐…”
                          “…嗯?”
                          “是不是这些…你都忘记了…”
                          “抱歉绛雨,这些美好的记忆…我确实都不记得了”
                          望着眼前低头不语的少女,她的心中泛起一丝深深的愧疚。
                          “绛雨,你很在意之前的姐姐…之前的我吗?”她轻声问道。
                          “当然了!老姐是我的亲人,要是没有老姐,我可能前几天就…”
                          黛烟轻柔地挽住眼泪呼之欲出的少女。
                          “谢谢绛雨能告诉我这些故事…”
                          她轻轻地抚过妹妹眼角的泪痕,指尖如同细腻的琴弦,轻柔而温暖,泪水在她的抚慰下逐渐安静下来。
                          “我不能确定能不能想起那些属于我们的记忆,但…我会努力成为绛雨心中的那个姐姐。”
                          “绛雨…”
                          “嗯…怎么了老姐…”
                          “有你在我身边,是我最大的幸运。”
                          “呜哇…!”
                          如同打破了最后的心理防线,刚刚安抚好的少女终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黛烟轻缓地拍着少女的后背。
                          忘记重要之人,是这种感觉吗…
                          第五杯咖啡已经见底。
                          芙洛伦伏在实验桌前,强迫自己集中残余的精力。
                          失败的试剂已经填满废料池,连续几天的实验已经让她的心智发出过载的警报。
                          好消息是,两个人的身体恢复得都还不错。
                          坏消息是,恢复记忆的方法没有一点眉目。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会丢失特定部分的记忆?
                          记忆到底是被藏起来了,还是被损坏了?
                          记忆与心智碎片之间的联系又是怎样的?
                          一连串的问题拷打着她的心智。
                          叮叮
                          按掉了闹钟,她拖着疲惫的素体,随手撕开一支棒棒糖扔入嘴中。
                          例行检查的时间到了。
                          “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护士仔细查看着黛烟的各项数据,轻轻皱起眉头。
                          黛烟轻轻摇摇头。
                          “芙洛伦小姐,有哪里不正常吗?”
                          “不…没什么。”
                          芙洛伦如此回答着,但疑惑却再次翻涌上来。
                          如果说不正常的话,应该就是她恢复得过于快了。
                          明明是最为柔弱的素体型号,恢复力为何如此惊人…
                          这个问题从上次就困扰了芙洛伦很久。
                          不过…总归是好事。
                          “黛烟小姐,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如果愿意的话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听到好消息,姐妹二人相视一笑,绛雨像归巢的小鸟一般扑向姐姐。
                          “太好了老姐!我们可以回家了!”
                          黛烟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头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抬头望向护士,瞳中带着一丝忧虑。
                          “芙洛伦小姐,教授他…”
                          提到教授,方才瞳中的喜色化作黯然。
                          “教授…他还好吗?”
                          “说来羞愧…这几日若非绛雨陪伴在旁,或许…我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房间中的气氛沉重下来,一阵寒风掠过,穿过窗间的缝隙轻轻撩拨着乌黑的发丝。
                          芙洛伦望着她深邃的双眸,悄悄与绛雨对视一眼,沉默许久,房间中仿佛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教授恢复得还不错,如果你想去看他…”她顿了顿,默默将还未吃完的糖丢进垃圾桶,“今天出院前去就可以”
                          听到教授安然无恙,黛烟的眼中重新闪耀起希望的光芒,比听到自己康复的消息还要欣喜。她激动地拥住绛雨,全然没有捕捉到少女眸间掠过的担忧。
                          芙洛伦在这一刻恍然明白,她之所以能以如此惊人的速度康复,不是因为试剂或者治疗。
                          是源于她内心深处的思念、执念和希望。
                          依稀记得教授曾说,爱与希望才是这世间唯一的良药。
                          呵呵…
                          “芙洛伦小姐,我还有一事相求…医疗部可有厨房?”
                          医疗部确实有完备的后勤设施,只是鲜有会做饭的人形和智能体,所以平常也只有芙洛伦自己做一些简单的速食。
                          “太好了…这一阵芙洛伦小姐和绛雨都非常辛苦,想必都没有好好地吃过正餐,我想为大家还有教授准备一些还算擅长的餐食…这样可以吗?”
                          一番收拾后,芙洛伦领着她们二人来到了医疗部的厨房。
                          “黛烟小姐,你会不会…后悔呢?”与她擦肩而过时,护士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嗯?芙洛伦小姐说什么了吗…”
                          护士苦笑着摇摇头,坐到了外边的椅子上等候。
                          绛雨本想一同进去。
                          不光是为了帮她处理食材,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黛烟在全然不知道情况下面对教授…
                          黛烟以这一阵她太辛苦为由将她推了出来,嘱咐她好好等待就好。
                          “芙洛伦小姐…”
                          绛雨低着头坐到旁边。
                          “就这样让老姐去见教授吗…他们的记忆真的没有办法恢复了吗?”
                          “有时候,命运不总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护士无奈地摇摇头,“绛雨小姐,你觉得没有记忆地活着和永远地沉睡下去,哪一个更痛苦呢?”
                          哪一个呢?
                          绛雨当然希望黛烟永远陪在她身边,可当然也不希望她会忘掉自己。
                          “生活总是如此…获得的同时,支付代价。”她转过头望着少女,蓝色的瞳孔中仿佛燃烧着幽幽的火焰。
                          “你恨我吗?因为我,她忘记了至亲至爱的姐妹。”
                          “因为我,教授忘记了用生命救他的恩人。”
                          “怎…我怎么会恨你,你救了老姐…救了教授,芙洛伦小姐,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吗…”护士前后摇晃着双腿,垂下的双眸中露出深深的寂寞。
                          我的性格与其他的UL-Nurse型号相比天生就有缺陷,但这也赋予了我独一无二的医疗技术。
                          我的投诉单总是堆积如山,但那并非全是因为我恶劣的性格。
                          被丈夫抛弃的孕妇,不愿赡养老人的孩子,未获赔偿的工伤员工……
                          他们也许只是想找一个发泄口,而我恰巧就在那里。
                          有人赞誉我为白衣天使,也有人诅咒我为白衣恶魔。
                          但这些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我是医者。
                          我的使命是治愈他们,而他们仅仅需要为此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加入云图计划之前,我都没有什么同伴,我也不认为会有人愿意接受如我这般的存在。
                          可是直到遇见了教授,遇见了你们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有能依靠的同伴是如此…令人安心。
                          像是自嘲,又像是释然,护士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黛烟。”
                          “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全知全能,心思缜密的姐姐。”
                          “羡慕她总是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为了她珍视的一切如此勇敢。”
                          “我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医学并非神迹,不是总会有奇迹发生。有些事请,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
                          “对你是如此,对黛烟和教授亦是如此,她总要面对她的希望,她的梦魇…”
                          说罢,她缓缓站起来身,伸了个懒腰。
                          “感谢你听我唠叨这些陈年旧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就当它们是恶魔的低语罢~”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眼中的寂寞已然消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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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13楼2023-12-19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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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箱中的食材不算丰富,但也足以做出尚可的一餐。
                            仔细地清洗好食材后,黛烟挑出合适的刀具开始料理。
                            “嗯?”切削几下后,异样的手感自刀柄传入心智,她不由得稍微皱了皱眉。
                            她再次集中精神,细心尝试,但案板上的蔬果并未像往日一样被整齐划一地切开。
                            她努力调整着手臂的功率,却没有再现她精湛的刀功。
                            简单的素食处理竟然花费了平常数倍的时间,一滴不起眼的汗珠顺着她白皙的脖侧悄然滑落。
                            熟悉的柴米油盐酱醋此刻好似都变得陌生,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好心绪。
                            也许是长时间卧床让技艺有些生疏了…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寻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终于完成了这一餐。
                            体力似乎已经有些虚脱,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呼唤绛雨帮她将做好的菜肴一起端出。
                            “老姐,你说要是有一天我脑袋受伤失忆把你也忘了,你会怎么办?”帮着端菜的功夫,少女试探性地问道。
                            黛烟下意识扣起手指,想轻敲绛雨的额头,提醒她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但看着这个自称是她妹妹,照顾她数日的少女,她的手臂悬在了半空中。
                            她轻轻地刮了刮绛雨的鼻尖。
                            “绛雨,倘若真有那一天,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直到你记起我为止。”
                            虽然只是想提前打一剂预防针,但听到这样的回答,少女的心智还是狠狠一抽。
                            休息室内,菜肴上桌。
                            芙洛伦与绛雨坐在一起,黛烟自己却并未入座。
                            “手艺可能有些生疏,还请芙洛伦小姐多多包涵。”
                            “老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我准备了一些白粥和汤食给教授,想让他趁热喝下去暖暖身子…”一抹淡淡的红晕悄然漫上她的脸颊。
                            绛雨本想起身陪她一同去看望教授,奈何芙洛伦在桌下轻轻拉住了她、
                            “让她去吧。”护士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和少女说道。
                            目送着姐姐的渐行渐远的背影,绛雨在心里暗自捏了把汗。
                            教授,老姐…
                            黛烟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门没锁。”屋内传来温和的回应。
                            她推门而入,一眼望去,多日来压抑的情感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
                            心疼、欣慰、激动
                            万千情感交织,令她几乎泣不成声。
                            她微微眨了眨眼,忍住了眼角的婆娑。
                            “教授,休息得还好吗…”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这度日如年般的挂念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尽的呢?
                            床上的男人盯着她看了小一会,终于缓缓问道:“你是…新来的护理人形吗?辛苦你了。”
                            她不知道调用了多少算量才没有让手中的餐盘坠落在地上。
                            他的话宛如一道惊天闪电,掀起滔天巨浪。万千回忆最终化作一滴石子,轻轻沉入湖底。
                            剧烈的风暴过后,湖面重归平静。
                            半响,她对教授微微一笑道:
                            “嗯,我来负责您今日的饮食起居。”
                            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热粥,轻轻吹至合适的温度,温柔地送至男人的口中。
                            “教授,会不会太烫了…”
                            “不不,温度正正好好。”男人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碗中的白粥,似乎还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嘴唇,下一秒目光便瞄向了旁边的鸡汤。
                            “这个…也是给我的吗。”
                            黛烟看着眼前男人孩子般的眼神,笑容不自觉地浮上嘴角,殊不知泪水无声地从睚边滑落。
                            “啊啊…我不是要和你抢,你别哭啊…”
                            她被他的话逗得噗嗤一笑,快速擦抹掉眼角的泪痕。
                            同之前一样,她轻轻吹拂着滚烫的汤水,直至温度适合入口。
                            “啊~张嘴。”
                            很快鸡汤也见了底,男人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抱歉,有些失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这个汤实在是太好喝了,感觉就像…我以前经常喝的那样。”
                            “可是我又完全不记得在哪里喝过了,真奇怪…”
                            黛烟转过身将空碗碟整理好。
                            粉妆玉琢,早已泪如雨下。
                            她背过身去,不想他看见自己的失态。
                            稍微平息下心智后,她轻轻为男人整理好床铺,确保不会有风灌进被褥。
                            看着男人乱糟糟的头发,她下意识想去梳理,手臂却又生生抽了回来。
                            “教授,好好休息,身体总是第一要位的。”
                            她对男人温柔一笑,起身准备离开时却有一只手轻轻将她拉住。
                            “那个…”他有些局促地刮弄着自己的胡子,“感谢你今天的照顾…你叫什么名字,改天我要亲自到医疗部道谢。”
                            “教授唤我…青鸾便是。”
                            男人若有所思地思考片刻,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青鸾…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莹蝶起舞,双翼婆娑
                            眼角似乎有若隐若现的晶莹,但那流光转瞬即逝。
                            “今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日后您工作繁忙,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整理好一切后,她对教授轻轻挥手告别。
                            “教授,那我就先告辞了。”
                            “嗯…再见。”
                            推开门的一刻,她依依不舍地再回头望向床上的男人。
                            而他灼热的目光也正看向自己。
                            四目相视,相顾无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教授,晚安。”
                            “晚安,青鸾。”
                            轻轻关上门后,她倚靠在墙边,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得以释放。

                            佳人为谁泪如断线,又为谁倾尽朱颜
                            她终是明白了绛雨的感受,也明白了那些问题的意义。
                            遗忘和被遗忘,同样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教授…”
                            “…青鸾”
                            他们轻声呼唤着彼此,仅仅一墙之隔的两人,却宛如身处两个世界。
                            回到休息室,绛雨和芙洛伦已经等候多时。
                            “老姐…”绛雨有些局促地拨弄着自己的马尾,眼神躲闪不定。
                            黛烟只是朝着少女温柔一笑,轻轻抚摸罢她的脑袋,便开始收拾起餐具。
                            芙洛伦默默地协助着,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刀叉碗碟的轻微碰撞声。
                            待一切收拾妥当,黛烟向她轻轻一笑,再一次深深鞠了一躬。
                            轻轻拉起绛雨的手,少女却清楚感受到她指间微小的颤抖。
                            “绛雨,我们回家吧…”
                            少女望向护士,又望向姐姐,短暂犹豫后扶着她缓缓向外走去。
                            下雪了
                            雪花落在姐妹两人的发丝上,绽放出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白色。
                            雪啊…
                            它轻如烟,白似银,玲珑如玉却转瞬即逝,弹指间灰飞烟灭。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护士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手臂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真正的悲伤是这般落寞。
                            没有哭泣,没有抱怨,只有无声地告别。
                            两人的身影已经化作微微一点,芙洛伦对着远方轻轻挥了挥手。
                            关上门时,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起,脸上已有两行无声的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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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天津14楼2023-12-19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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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开医疗部已有几日。
                              “老姐,我出门买菜去,你在家一定好好待着啊…不要乱跑,也不要瞎想…我马上就回来!”在反复确认听到姐姐的答复后,少女才不放心地离开。
                              她踏进厨房,手握熟悉的刀具,不出意外,刀柄上传来陌生的触感。
                              将仅剩的蔬菜放到砧板上,她努力回忆起有关刀法的记忆。
                              但回应她的却只有一片空白,同那时在医疗部相同,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切割,蔬菜终不如过去那样如她所愿般切开。
                              噌——
                              一声轻响,手指被划出一道口子,她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机械般地切割着。
                              血色的缓冲液与蔬菜的汁液交织在一起,将砧板如画布般染作红红绿绿。
                              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她慌乱地放下刀具,急忙收拾起零乱的砧板。
                              简单的包扎后,她轻轻舀起一小撮盐,放到舌尖细细品味。
                              那盐苦涩如枳。
                              又同样舀起一小撮砂糖。
                              那糖寡然无味。
                              她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撑住厨台,试图在记忆中寻找曾经的味觉,但内心的湖泊却是死寂般的平静。
                              忽然想起什么般,她慢慢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卧室。
                              房间并没什么变化,古筝静静地躺在中间。
                              可她却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犹豫一番罢,她正坐在筝前,似那无数日夜。
                              琴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尘土,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近日的无言。
                              她细心地擦拭着爱琴的每一寸角落,指尖轻捻弦丝。
                              那弦声涩如榄叶。
                              瞳孔猛地一震,她似乎再也不能保持镇定。
                              轻轻拨动着琴弦,回应她的,却不是往日那般悠扬的旋律。
                              那几声断断续续的音符,像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一次拨响这把从唤醒以来便伴她左右的伙伴。
                              老伙计发出的声音更似哀鸣,而非旋律。
                              指尖用力划过弦丝,再一次割破她细嫩柔弱的肌肤。
                              薄弱的眼眸再也抑制不住奔腾的泪水。
                              泪水打在弦丝上,轻轻绽出悲凉的余音。
                              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韵律,似乎已经与自己渐行渐远。
                              原来如此吗…
                              逆天改命,是这般代价吗…
                              芙洛伦说,人各有路。
                              作出决定那一刻起,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这便是她的路…
                              她的选择,她的执念,她的夙愿。
                              她环视着屋内的一切。
                              古筝,合照,杯盏。
                              这些普普通通的点滴,便是她生命的全部。
                              这样的她,这样的自己,也能理所应当地拥有那样的生活吗?
                              又仿佛释然般,泪渐息渐止,她轻声笑了出来,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老姐~我回来了!”
                              听着门外渐急的脚步声,她慌乱地抹掉眼角的泪迹。
                              少女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手指上的伤痕,连忙奔至她的身边。
                              “老姐!摔倒了吗?疼不疼!”
                              对上少女心疼的目光,她轻轻摇摇头,示意只是不小心的划伤。
                              “老姐,要是需要我的话一定要和我说,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好吗?”
                              她淡然一笑,轻柔地抚过少女绛色的发带。
                              “一直以来,辛苦了,绛雨。”
                              “老姐,今天你好好休息,我来做饭,有问题指导我就是!”少女在厨房一步步处理着刚买来的鸡肉,“那个…老姐,鸡汤应该放几勺盐呀?”
                              也许绛雨只是随口一问,她却怔怔地愣了很久。
                              “嗯…随绛雨觉得合适的量就好。”
                              少女回过头时,却见她对自己温柔地笑着。
                              “我喜欢多放一点哦,一会要是咸了老姐可不许嫌弃我…”
                              黛烟轻轻点点头,眸中尽是怜爱。
                              热汤上桌,少女迫不及待地为她盛好一碗,她轻轻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怎么样怎么样老姐!”
                              “非常好喝,绛雨做的很棒。”
                              听到姐姐的赞赏,绛雨高兴地为自己也盛出一碗。
                              汤匙入口,咸涩在口中散开,强烈的刺激几近让少女将汤水喷吐出来。
                              她强装镇定咽下过于齁舌的鸡汤,却望见黛烟一勺一勺不紊地将碗中汤水喝尽。
                              “老姐…”
                              黛烟发现少女直直地望着自己,有些慌乱地拿起手帕,“是嘴边沾到汤水了吗,可能是因为绛雨做得太好喝了,情不自禁就…”
                              少女拼命地摇着头,两条马尾随着脑袋一起有节奏地晃动着,眼眶中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不多时,少女努力平缓心智,向着黛烟抛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姐姐!”
                              银白色的月光洒进屋内,将古筝上的每一缕弦丝照得晶莹透亮。
                              黛烟轻步走入浴室,衣裙应声而落。
                              温湿的水汽将镜面化作模糊一片。
                              她点起指尖,借着镜面上的雾气,在中央勾勒出一个长发的小人。
                              小人嘟起嘴角,似乎藏着无尽的烦恼。
                              紧接着,又在右侧添画出一个两条长长辫子的小人。
                              那灿烂的笑容与眼中的曲线,宛若冬日的暖阳。
                              最后,她在左边描画上一个短发的男人。
                              男人戴着眼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嘴角微翘,风轻轻吹动他额间的发丝。
                              黛烟自己也被这一幕逗得轻声笑了出来。
                              但笑声中,却发现自己的眼角已悄然垂下两行清泪。
                              她轻轻在中间的小人嘴上抹上一指,那小人的嘴也终化作一道弯弯上扬的曲线。
                              那时的困惑,找到答案了吗?
                              兴许答案早已心知肚明,只是面对的那一天,仍会踌躇不决。
                              沐浴梳洗罢,佳人坐于镜前,轻挽素袖青衫。胭脂香飘,眉黛春山远。玉指纤纤,点染朱唇艳。镜中花,颜如玉。妆成,明眸如水,娇羞含情。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即便是不辞而别,也应该留得体面优雅吧。
                              曲终妆罢,佳人起身离镜,再次将古筝擦拭干净后,轻轻地将它装进琴囊。
                              黛烟缓缓拿起桌上的合影,指尖再次轻柔地抚过少女的笑颜,一抹笑意不自觉浮上唇角。
                              照片下,一纸信笺静静地躺着。
                              她轻轻摘下那枚有些烧焦的发饰,连并思念一同放入笺中。
                              屏息凝神听罢,她轻声推开绛雨的房门。
                              少女不羁的睡姿将被子踢得七零八落。
                              “老姐…嗯…我没惹麻烦…”
                              被少女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再看时,却是梦中呓语。
                              她感到胸口在砰砰地跳着,仿佛有无数情绪在心头泛起波澜。
                              深呼吸平缓心智后,黛烟轻轻为少女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她安详的睡颜。
                              半响,轻柔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轻轻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
                              “老姐…我不惹你生气了…”
                              每一个字,每一句呢喃都像一片灼热的沥青挽住她离开的脚步。
                              她轻声离开少女的房间。
                              “晚安,绛雨。”
                              最后环视一遍这不大却温馨的住处,卧室、客厅、厨房,几乎承载了她所有美好的记忆。
                              背上琴囊,她悄然消失在玄关尽头。
                              ——————
                              凌晨的街道,清冷如水,月光的洗礼下显得格外神秘而宁静。
                              踩着点点星光,她漫步在这座被称作“绿洲”的城市。
                              她想再走一走这视若故乡的土地,再看一看那宛如梦境的山河。
                              每一座建筑,每一条街道似乎都沉淀着她的记忆。
                              在礼拜堂一起欢庆新年,在气象局一起观看星空,在商业街一起游赏花灯……
                              回忆像一条条溪流从瞳间流过,缓缓汇入名为过往的湖泊。
                              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指挥部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孤寂,只有那间办公室中还透出着微弱的光。
                              那孤独的光后,有人还在忙碌的指挥室里,独自一人面对着繁重的工作。
                              犹豫片刻,她步入这座黑漆漆的建筑。
                              指挥室的门并没有锁,她靠近那微微敞开的门缝。
                              他的面容疲惫而坚毅,手中的笔在纸上快速移动。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的情感如海潮般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男人似乎筋疲力尽,终是趴在桌上,轻轻打起了鼾。
                              她悄声踱至桌旁,拿起随意扔在桌上的外套,抚平褶皱,轻轻为他披予肩上。
                              “教授,晚安。”
                              离开指挥部,不知又走了多久,一家光线温暖柔和的小屋映入眼帘。她停下了脚步,轻轻拉开门走了进去。
                              “黛烟小姐,这么晚还没休息吗?”酒吧似乎刚开门不久,只有调酒师一人正擦拭着酒杯,“要喝点什么吗?”
                              “不麻烦了,琴先生。”来者轻轻将琴囊放下,遂将古筝展在酒吧的一角。
                              “能听到黛烟小姐的琴声,今日也算是不枉开业了。”调酒师笑呵呵地将一个个酒杯摆好,“就怕客人们只闻琴声而不点酒了。”
                              “其实…”黛烟坐在靠窗的位置旁,对着金发人形淡淡一笑,“今天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但说无妨。”
                              “这把古筝,今后便留予在琴先生的酒吧里,此后…可否拜托你打点照顾它?”
                              调酒师手中的动作一僵,但他很快调整姿势继续擦拭手中的高脚杯。
                              “黛烟小姐,这是…”
                              她苦笑着摇摇头,目光缓缓转向昏暗的窗外。
                              琴没再多问,酒吧重归平静,只能听见玻璃轻微碰撞的声响。
                              直到今天第一个客人走进酒吧,她轻轻站起身,挥手向调酒师告别。
                              “再见了,琴先生。”
                              不知不觉间,天边已悄然升起一缕阳光,将她的身影拉成一条瘦长的线。
                              曾有三者,她确信此生不会离开
                              她的古筝
                              她的妹妹
                              她的心上人
                              如今她孑然一身,踏上殊途,熟悉的一切都在她身后渐行渐远。
                              一步三回望
                              初目,望这奔流的河川。
                              次目,望这炽诚的朝阳。
                              终目,望那温润的晚风。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前往伯班克扇区的列车即将启航,请各位旅客检查好行李,准备就座。”
                              随着车站的播报音响起,她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深呼吸一口气,缓步迈入空无一人的站台。
                              ——————


                              IP属地:天津15楼2023-12-19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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