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觉醒
男孩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冰冷的天花板。似乎是因为昏睡太久，他的双眼一时难以清晰视物。闭眼好一会后，他才适应光亮。看清楚后，他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集体卧室里，身边还有许多床位，上面坐着跟他一样刚刚醒来的孩子，表情同样迷茫。
这里是哪？我又是谁？男孩挠了挠头，无数的问题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答案却不知所踪。他发现床头摆着一面小镜子，便拿起来，想看看自己的模样。他吓了一跳，镜子里的男孩脸部瘦削，一头白发触目惊心。这就是我？他放下镜子，看向别人。其他小孩样貌不一，发色或黑或金，也有一部分是棕色或者红色，没有第二个人是白色头发。他又发现自己穿着的白色衬衣上别着一块号码牌，上面写着：“AD3”。
这是自己的名字吗？他难以相信。记忆原本应该是一个由点扩散而成的三角形，而男孩却感觉，自己的记忆是一个被截取一角的梯形：没有起因，只有结果。男孩和房间里的人都一语不发。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对谁说？问题如扩散的黑洞，将他一点一滴地吞噬。
这时，开门的声音打破了宿舍的寂静。房间里所有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源头。是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军靴踩在地上，啪嗒作响。军人扫了房间一眼，举起自己腰间的教鞭，猛敲墙壁。
如果他的意图是吸引注意，那么效果绝对令人满意。孩子们都被吓得跳下了床，男孩也不例外。军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喊道：
“立正！”
好像被电流窜过身体一般，男孩当即绷直身体，立正站好。房间里的孩子们分站两侧，形成了两条平行线。军人走过队列，用不可动摇、充满威严地声音说道：
“早上好，孩子们。我是你们的教官，你们的父亲，你们的主人。你们有许多问题，而我的回答是：你们是道具，而道具就要服从主人的命令。现在，所有人列队站好，保持安静，跟我走。”
军人的话用恐惧打败了男孩的理性，完全操纵了他的身体，让他和所有人一同跟随军人离开宿舍。他们穿越一条没有窗户、被阴冷光线充满的走廊，在一间房间门前停了下来。他们被要求进去，选座坐好。男孩选了一个靠近角落，可以避开众人目光的座位，重要的是，那里靠窗，可惜他不敢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世界。桌上摆着各式文具。男孩将它们一一拿起，发现自己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都认识它们，知道它们的用途。军人走了进来，说：
“接下来，你们要参加考试。快速，准确地回答问题。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随意走动。”
没有人发出异议。男孩正襟危坐，嘴巴倒吸凉气。试卷和答题卡被传了下来。他在答题卡最上方看见了“名字”一空，犹豫片刻，他填写了号码牌上的代号，AD3。
考试内容绝大部分是理科方面的知识，代数、几何之类。男孩明白题目的意思，并一一解答。他不明白这样做有何意义，但眼下也只能如此。随后，他发现了几道倍感困惑的题目：图文连线。他知道哪幅图画的是兔子，哪幅图画的是人。让他困惑的是，自己怎么知道的？“兔子”？他又没真正见过这种生物，怎么会认识？他多么想大声发问，但一见身边的人都闷头答题，他也不得不把这念头强压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军人走了进来，宣布考试结束。他派人收走试卷，然后又让孩子们排队跟随。又走过一段长走廊，男孩终于看见了不同于日光灯的光亮：那是太阳的光亮。这对于他来说跟强心剂一样，让他激动不已。他脑海中早已浮现了“天空”、“太阳”这些概念，但那跟亲眼所见终有区别。然而他刚踏出大门，失望之情便扑面而来：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宽阔的操场被黄沙铺满，难见生机。
“你们要穿过那些障碍。”军人指着几条放着轮胎、单杠等障碍的跑道，“五人一组，跑完你们就有饭吃，跑最后的没有。明白了吗？”
男孩和其他人一同鸡啄米般地点头，这样做到底是因为饥饿还是恐惧，没人知道。他们按照命令分成五条队列，一一上前。快轮到自己一列时，男孩打量起身边的人，发现就在自己身边，有一个黑发少女，她低着头，双臂环抱，身体微微打颤。她是在害怕吗？男孩看着她，甚至有了出言安慰的冲动，毕竟他握紧拳头，才能压抑身体的颤抖。
“到你们了，准备好！”
男孩绷紧身体，发现，自己这一列已经到了最前方。上一批人到达终点后，站在一旁的军人举起旗子，然后将它如断头刀般地挥下。男孩和其他四人如离弦之箭冲出起跑线，跑向对他们张牙舞爪的层层障碍。男孩则一马当先，灵巧地爬过矮洞、潜游污水、翻越高墙。他惊讶自己的身体竟然如此敏捷，而将所有人甩在身后更让他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终点线就在眼前，他闻到了诱人的饭香，他看见了在终点线后大快朵颐的其他孩子。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障碍跑让他已经饥肠辘辘。他多么想扑上去，好好吃上一顿饭啊。
不料，就当男孩跳过最后一条深坑，准备进行最后冲刺时，深坑里传出了女孩的尖叫。他转过头，看向坑内，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黑发女孩捂着脚踝跌坐在坑内，豆大的泪珠滚过满是尘土的脸庞。男孩知道，她的腿扭了。他刚想呼救，另外三个孩子已经扬长而去，到达了终点。
“快点！”军人在跑到外怒吼，“别管她！”
男孩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现在跑向终点还能享受美餐，也不会被责怪。但和女孩对视的那一刻，他看见了恐惧和无助。
“快，士兵！服从命令！”
男孩最后一次望向那名军人，直视那冰冷如刀锋的双眼，咬紧牙关，跳进了坑内。女孩看见他，吓得缩紧了身体。男孩急忙说道：
“别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这是自己的声音。男孩摸着自己的喉咙，一丝惊喜掠过心头。但他立刻停止品味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说：
“爬到我背上，我带你出去。”
女孩瞪大双眼，仿佛她在人生中第一次睁开眼睛。
男孩一愣，继续问：“你能懂我说的话吗？”
女孩点头。男孩转过身，背起女孩。他看着与地面几近垂直的墙壁，深吸了一口气，跑了上去。实在万幸，就在要掉下去的那一刻，他抠住了边缘。他感受得到指肚的刺痛，但肩膀上的重量让他充满力量，双臂使力，爬出了深坑。
而迎接他的，是可以遮住一切光亮的巨大身躯。
军人轻轻晃动着教鞭，打量两人。男孩屏住呼吸，等待发落。
“你。”
军人用教鞭指向女孩，“你可以走。”
女孩看向男孩，而男孩别过头，不再和她有眼神接触。女孩强撑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过终点线。
“好了，你是最后一个，站起来。”军人用教鞭轻轻敲打手掌，表情冷漠，“你为何不服从命令？”
“我想帮她。”男孩强压恐惧，张嘴回答。
“你是在害你自己。你现在是最后一个，你不仅没饭吃，而且还要受罚。”
教鞭突然挥下。疼痛如一窝蚂蚁从男孩的手掌扩散，爬遍全身。不等男孩叫出声，教鞭又落到了他的手臂上。疼痛让他哀嚎着跌倒在地，而这一举动则招来更残暴的鞭打。他意识到身后还有许多跟他一样的孩子。这不止是处罚，还是杀鸡儆猴。
“好了。”军人停止了鞭打，“你可以走了。”
男孩捂着伤口，想要爬起身站好，然而他一旦用力，肌肉间的伤痛就会纵声尖叫，让他动弹不得。军人散发的杀气让他强忍痛楚，用不比女孩刚才的姿态好多少的狼狈模样走过终点线。
孩子们瞟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于那里。男孩揉着胳膊，找了块阴凉地坐下。他头靠砖墙，看向下一批奔跑而来的孩子们，不禁再一次问自己：自己在这里做什么？那个男人说，自己是他的工具，那么，他刚才的粗暴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仰起头，微闭眼睛。思考已经成为了一个沉重负担，他突然想，如果自己能就此放弃思考会怎样。那应该会很轻松。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是那个女孩。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孩手里拿着块面包。
“给你。”
男孩看着面包，不难猜到这是她偷偷带过来的。
他笑了。
“谢谢。”他接过面包，急忙吃完，以免有人发现，让女孩受罚。女孩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小跑离开。男孩看着她的背影，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微风吹过，吹散了灰暗的乌云。一束阳光流过云隙，照在男孩脸上，让他倍感温暖。
所有人都跑完后，军人让大家稍作休息。休息结束后，他将大家带回了之前进行考试的教室。大家就位坐好后，他再一次自我介绍。这一次，男孩知道了如何更加正式地称呼他：教官。
“之前我让你们所做的一切，被称为训练。你们是工具，而我，以及这里所有的大人，都是你们的主人。我要你们百分之百地服从我们的命令。允许质疑，我们会尽可能地说明，但是，不允许抗拒。”
他看了男孩一眼，男孩则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在这里，你们会学习你们未来完成任务时所需要的知识。而你们所拥有的一切，皆是为了完成我们的命令。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要私底下交头接耳，不要想着偷偷离开这里，我们说什么，你们听什么。明白了吗？当我这样问时，我要你们大声回答。”
“明白！”
回答中，男孩让声音发得很小，幸好，教官没有发现。在那之后，又有许多大人走进来，介绍自己的身份，以及教授什么学科。男孩没有在意，他想的都是自己能不能找到机会，拉开窗帘，再看看外面的操场。他觉得，即使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也比这被冰冷墙壁包围的墙壁好几百倍。
之后，教官带着他们，参观大楼的每一个区域，以及告诉他们时间怎样安排。宿舍是男孩比较喜欢的地方，虽然是集体宿舍，但这里能给他些许的安心。床头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按教官所说，他每天晚上都要将它们摆放整齐。然后是澡堂，如他所料，也是集体式的。每天早上起床后，他都要和大家一起来这里洗漱，晚上，则要在规定时间内洗完澡并洗好衣服。最后是天台，男孩对这里颇有好感，因为这里是外界最近的地方，他估计自己应该会一有空就上来：他真的不太喜欢操场。
参观完大楼后，时间也到了中午，他们被允许去午休。虽然是集体宿舍，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男孩很想和那个给自己面包的女孩说说话，但她的床位在房间的另一头。男孩实在不敢在大家都躺上床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于是也躺上了床。忍受着略微减轻的疼痛，他闭上眼睛，远离这冷酷的世界，享受片刻的安详。
男孩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冰冷的天花板。似乎是因为昏睡太久，他的双眼一时难以清晰视物。闭眼好一会后，他才适应光亮。看清楚后，他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集体卧室里，身边还有许多床位，上面坐着跟他一样刚刚醒来的孩子，表情同样迷茫。
这里是哪？我又是谁？男孩挠了挠头，无数的问题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答案却不知所踪。他发现床头摆着一面小镜子，便拿起来，想看看自己的模样。他吓了一跳，镜子里的男孩脸部瘦削，一头白发触目惊心。这就是我？他放下镜子，看向别人。其他小孩样貌不一，发色或黑或金，也有一部分是棕色或者红色，没有第二个人是白色头发。他又发现自己穿着的白色衬衣上别着一块号码牌，上面写着：“AD3”。
这是自己的名字吗？他难以相信。记忆原本应该是一个由点扩散而成的三角形，而男孩却感觉，自己的记忆是一个被截取一角的梯形：没有起因，只有结果。男孩和房间里的人都一语不发。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对谁说？问题如扩散的黑洞，将他一点一滴地吞噬。
这时，开门的声音打破了宿舍的寂静。房间里所有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源头。是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军靴踩在地上，啪嗒作响。军人扫了房间一眼，举起自己腰间的教鞭，猛敲墙壁。
如果他的意图是吸引注意，那么效果绝对令人满意。孩子们都被吓得跳下了床，男孩也不例外。军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喊道：
“立正！”
好像被电流窜过身体一般，男孩当即绷直身体，立正站好。房间里的孩子们分站两侧，形成了两条平行线。军人走过队列，用不可动摇、充满威严地声音说道：
“早上好，孩子们。我是你们的教官，你们的父亲，你们的主人。你们有许多问题，而我的回答是：你们是道具，而道具就要服从主人的命令。现在，所有人列队站好，保持安静，跟我走。”
军人的话用恐惧打败了男孩的理性，完全操纵了他的身体，让他和所有人一同跟随军人离开宿舍。他们穿越一条没有窗户、被阴冷光线充满的走廊，在一间房间门前停了下来。他们被要求进去，选座坐好。男孩选了一个靠近角落，可以避开众人目光的座位，重要的是，那里靠窗，可惜他不敢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世界。桌上摆着各式文具。男孩将它们一一拿起，发现自己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都认识它们，知道它们的用途。军人走了进来，说：
“接下来，你们要参加考试。快速，准确地回答问题。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随意走动。”
没有人发出异议。男孩正襟危坐，嘴巴倒吸凉气。试卷和答题卡被传了下来。他在答题卡最上方看见了“名字”一空，犹豫片刻，他填写了号码牌上的代号，AD3。
考试内容绝大部分是理科方面的知识，代数、几何之类。男孩明白题目的意思，并一一解答。他不明白这样做有何意义，但眼下也只能如此。随后，他发现了几道倍感困惑的题目：图文连线。他知道哪幅图画的是兔子，哪幅图画的是人。让他困惑的是，自己怎么知道的？“兔子”？他又没真正见过这种生物，怎么会认识？他多么想大声发问，但一见身边的人都闷头答题，他也不得不把这念头强压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军人走了进来，宣布考试结束。他派人收走试卷，然后又让孩子们排队跟随。又走过一段长走廊，男孩终于看见了不同于日光灯的光亮：那是太阳的光亮。这对于他来说跟强心剂一样，让他激动不已。他脑海中早已浮现了“天空”、“太阳”这些概念，但那跟亲眼所见终有区别。然而他刚踏出大门，失望之情便扑面而来：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宽阔的操场被黄沙铺满，难见生机。
“你们要穿过那些障碍。”军人指着几条放着轮胎、单杠等障碍的跑道，“五人一组，跑完你们就有饭吃，跑最后的没有。明白了吗？”
男孩和其他人一同鸡啄米般地点头，这样做到底是因为饥饿还是恐惧，没人知道。他们按照命令分成五条队列，一一上前。快轮到自己一列时，男孩打量起身边的人，发现就在自己身边，有一个黑发少女，她低着头，双臂环抱，身体微微打颤。她是在害怕吗？男孩看着她，甚至有了出言安慰的冲动，毕竟他握紧拳头，才能压抑身体的颤抖。
“到你们了，准备好！”
男孩绷紧身体，发现，自己这一列已经到了最前方。上一批人到达终点后，站在一旁的军人举起旗子，然后将它如断头刀般地挥下。男孩和其他四人如离弦之箭冲出起跑线，跑向对他们张牙舞爪的层层障碍。男孩则一马当先，灵巧地爬过矮洞、潜游污水、翻越高墙。他惊讶自己的身体竟然如此敏捷，而将所有人甩在身后更让他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终点线就在眼前，他闻到了诱人的饭香，他看见了在终点线后大快朵颐的其他孩子。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障碍跑让他已经饥肠辘辘。他多么想扑上去，好好吃上一顿饭啊。
不料，就当男孩跳过最后一条深坑，准备进行最后冲刺时，深坑里传出了女孩的尖叫。他转过头，看向坑内，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黑发女孩捂着脚踝跌坐在坑内，豆大的泪珠滚过满是尘土的脸庞。男孩知道，她的腿扭了。他刚想呼救，另外三个孩子已经扬长而去，到达了终点。
“快点！”军人在跑到外怒吼，“别管她！”
男孩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现在跑向终点还能享受美餐，也不会被责怪。但和女孩对视的那一刻，他看见了恐惧和无助。
“快，士兵！服从命令！”
男孩最后一次望向那名军人，直视那冰冷如刀锋的双眼，咬紧牙关，跳进了坑内。女孩看见他，吓得缩紧了身体。男孩急忙说道：
“别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这是自己的声音。男孩摸着自己的喉咙，一丝惊喜掠过心头。但他立刻停止品味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说：
“爬到我背上，我带你出去。”
女孩瞪大双眼，仿佛她在人生中第一次睁开眼睛。
男孩一愣，继续问：“你能懂我说的话吗？”
女孩点头。男孩转过身，背起女孩。他看着与地面几近垂直的墙壁，深吸了一口气，跑了上去。实在万幸，就在要掉下去的那一刻，他抠住了边缘。他感受得到指肚的刺痛，但肩膀上的重量让他充满力量，双臂使力，爬出了深坑。
而迎接他的，是可以遮住一切光亮的巨大身躯。
军人轻轻晃动着教鞭，打量两人。男孩屏住呼吸，等待发落。
“你。”
军人用教鞭指向女孩，“你可以走。”
女孩看向男孩，而男孩别过头，不再和她有眼神接触。女孩强撑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过终点线。
“好了，你是最后一个，站起来。”军人用教鞭轻轻敲打手掌，表情冷漠，“你为何不服从命令？”
“我想帮她。”男孩强压恐惧，张嘴回答。
“你是在害你自己。你现在是最后一个，你不仅没饭吃，而且还要受罚。”
教鞭突然挥下。疼痛如一窝蚂蚁从男孩的手掌扩散，爬遍全身。不等男孩叫出声，教鞭又落到了他的手臂上。疼痛让他哀嚎着跌倒在地，而这一举动则招来更残暴的鞭打。他意识到身后还有许多跟他一样的孩子。这不止是处罚，还是杀鸡儆猴。
“好了。”军人停止了鞭打，“你可以走了。”
男孩捂着伤口，想要爬起身站好，然而他一旦用力，肌肉间的伤痛就会纵声尖叫，让他动弹不得。军人散发的杀气让他强忍痛楚，用不比女孩刚才的姿态好多少的狼狈模样走过终点线。
孩子们瞟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于那里。男孩揉着胳膊，找了块阴凉地坐下。他头靠砖墙，看向下一批奔跑而来的孩子们，不禁再一次问自己：自己在这里做什么？那个男人说，自己是他的工具，那么，他刚才的粗暴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仰起头，微闭眼睛。思考已经成为了一个沉重负担，他突然想，如果自己能就此放弃思考会怎样。那应该会很轻松。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是那个女孩。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孩手里拿着块面包。
“给你。”
男孩看着面包，不难猜到这是她偷偷带过来的。
他笑了。
“谢谢。”他接过面包，急忙吃完，以免有人发现，让女孩受罚。女孩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小跑离开。男孩看着她的背影，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微风吹过，吹散了灰暗的乌云。一束阳光流过云隙，照在男孩脸上，让他倍感温暖。
所有人都跑完后，军人让大家稍作休息。休息结束后，他将大家带回了之前进行考试的教室。大家就位坐好后，他再一次自我介绍。这一次，男孩知道了如何更加正式地称呼他：教官。
“之前我让你们所做的一切，被称为训练。你们是工具，而我，以及这里所有的大人，都是你们的主人。我要你们百分之百地服从我们的命令。允许质疑，我们会尽可能地说明，但是，不允许抗拒。”
他看了男孩一眼，男孩则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在这里，你们会学习你们未来完成任务时所需要的知识。而你们所拥有的一切，皆是为了完成我们的命令。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要私底下交头接耳，不要想着偷偷离开这里，我们说什么，你们听什么。明白了吗？当我这样问时，我要你们大声回答。”
“明白！”
回答中，男孩让声音发得很小，幸好，教官没有发现。在那之后，又有许多大人走进来，介绍自己的身份，以及教授什么学科。男孩没有在意，他想的都是自己能不能找到机会，拉开窗帘，再看看外面的操场。他觉得，即使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也比这被冰冷墙壁包围的墙壁好几百倍。
之后，教官带着他们，参观大楼的每一个区域，以及告诉他们时间怎样安排。宿舍是男孩比较喜欢的地方，虽然是集体宿舍，但这里能给他些许的安心。床头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按教官所说，他每天晚上都要将它们摆放整齐。然后是澡堂，如他所料，也是集体式的。每天早上起床后，他都要和大家一起来这里洗漱，晚上，则要在规定时间内洗完澡并洗好衣服。最后是天台，男孩对这里颇有好感，因为这里是外界最近的地方，他估计自己应该会一有空就上来：他真的不太喜欢操场。
参观完大楼后，时间也到了中午，他们被允许去午休。虽然是集体宿舍，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男孩很想和那个给自己面包的女孩说说话，但她的床位在房间的另一头。男孩实在不敢在大家都躺上床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于是也躺上了床。忍受着略微减轻的疼痛，他闭上眼睛，远离这冷酷的世界，享受片刻的安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