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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纪事】张起灵亲妹妹视角记叙他的过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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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个中篇。构思了很久,以张起灵亲妹妹视角记述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我希望在张起灵漫长而孤独的生命里,他也能够拥有属于他的亲情温暖。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11-17 16:05回复
    一,冬日
    “张欣泉,生于光绪二十二年,第二十五代张起灵之妹,幼时天资聪颖但脾性顽劣,后助张起灵治理家族,失踪于民国二十六年。婚配不详,下落不详。”
    ——摘自《张氏族谱·本家传》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
    推开门,我就被雪花扑了个满脸。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还要除雪,很麻烦。
    天还是黑的,茶壶上的盖子已经在跳了,我裹好棉袄,起身泡茶。
    这个时候,厨房的烟囱正在冒烟。那是我喜欢的东西。热腾腾的包子和粥是我迎接新一天的动力。
    等我跑向厨房时,灶台下的人正啃着两个大包子。我没有想到扇扇居然会起得这么早,烧火一般都是我的活儿。因为这个职位可以便利地吃上第一锅饭。
    她抬起头,带着狡黠的笑容看着我,脸颊映着火光,通红。
    我懒得理她,跑去揭锅盖。她的火烧得一点都不好,因为有包子壳焦了。要是我来的话,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盛好了粥,我不客气地把扇扇从小交椅上拎起来,扒开柴火堆,翻出一个小罐子。那里面是红糖,我藏的。
    一转头,她果然在冲我“嘿嘿”地笑,无奈,我给她的粥里舀了一勺。
    眼看着红糖罐快见底了,我得想办法再偷一点。不过现在可不行,掌勺的快要回来了。
    我拎着篮子回去的时候,哥哥已经起床了。他的那张冰山脸总是让我觉得,屋里比外头还冷。
    “吃饭了。”我把篮子放在桌上,揭开盖子。还好,还是热的。
    他坐下来,我把他的那碗粥端给他。粥的表面浮现一层淡淡的红色,可惜快没糖了,不然还可以更红些。初雪要吃红糖,这是云老太教我的规矩。不过,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红糖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包子我带回来六个,但他一般只吃两个,害得我打饱嗝儿。我总是不理解,为什么他吃得这么少,还长得这么高,都要比我高一个头还多了。不过他不吃,我也不逼他,在我看来,有饭不吃就是傻子,我可不是傻子。
    鸣锣的开始一家一家地走,今天的锣声很沉闷,代表着今日休息。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11-17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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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扇扇
      “最近降温很厉害,幸好妈妈早就给我准备好了新棉袄,穿着又暖和又漂亮。我本来很开心。但是估计泉泉那边又缺了,想到这点,我就开心不起来了,我得想办法瞒着妈妈送她点棉花布料什么的。保佑我这次别被发现,被发现也别挨骂。”
      ——张欣扇日记节选
      天开始亮起来,更小的孩子们在雪地里撒欢儿了。我得去问娟二婶借梯子,上房顶除雪。这种事儿决不能指望哥哥,娟二婶不喜欢他,肯定不会借给他的。
      其实娟二婶也不喜欢我。可我比哥哥嘴甜,每次都奉承她年轻好看,她很吃我这一套。
      娟二婶家的梯子旧得厉害,她自己早已不用这个了,所以舍得借给我。我把梯子倚好、扶好,哥哥拎着铲子爬了上去。
      换做平日,他是不用梯子便能跳上去的,有个成语叫身轻如燕,大概说的就是他。无奈雨雪天气屋顶太滑,任他也没法显身手。
      周边响起了“砰——砰——”的声音,这是屋顶上的雪被打下的声音。放任不管的话,屋顶会被压塌的。
      “泉泉——”我老远听见扇扇的声音,她挎着一个篮子向我跑来。我把她拉进屋,给她倒了杯茶。
      “诺,这是你要的东西,只能搞到这么些了。”扇扇揭开盖布。
      篮子里是棉线,我昨天拜托扇扇给我拿的。这些棉线很少,只够给哥哥打一双手套和棉袜的。我皱皱眉,算了,能从娟二婶手里搞到这么多,扇扇也尽力了。
      扇扇是娟二婶的女儿,小我一岁。当然,这个“一岁”是按张家算法,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是三到四岁的样子。在张家本家所有的孩子里,只有她不嫌弃我、愿意跟我做朋友。
      她的眼睛很大,这点不像娟二婶。不过她尖尖细细的嗓子倒是完全传了她妈妈,如果不是五音不全的话,唱歌一定很好听。
      她和娟二婶最不同的一点是,她很大方,而娟二婶是个吝啬鬼。她那里什么东西都是有数的,就是草纸少了一张也要骂上半天。所以虽然我很想也给自己打一双手套,但我不能因此让扇扇挨骂。
      扇扇待了一会儿,嚷着要走了。这当然不是我魅力不够,而是漏风的墙壁掩盖了我的魅力。
      找出织针,我有点儿烦躁。棉被已经很旧了,盖着一点也不暖和。今年发的新棉只够做我俩的棉衣。都怪哥哥的个子拔得太厉害,衣服总是很快就不能穿了。每次他嘲笑我个儿矮的时候,我就拿这个理由噎他。他也每每被我噎得没话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11-17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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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云老太
        “张承云,生于康熙十九年四月,娴静端庄,灵巧聪慧,深为其父张起灵所喜。乾隆九年八月嫁予族兄张承隆,育有二子瑞祥、瑞禄。婚后十年,承隆病逝,又七年,二子俱亡于凶墓。承云未改嫁,守丧而终。近晚年,其疾愈频,宣统二年正月,逝于失魂症。”
        ——摘自《张氏族谱·本家传》
        在刚认识哥哥的时候,我很热衷于逗他说话,然而大部分都以失败告终。后来我就发现了诀窍,惹他生气的时候,往往说话可能性大一些。于是我经常惹他,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很多年以后。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我记事起,就有人告诉我,这个男孩子是我的哥哥,是我血亲最近的人。
        我对妈妈也没有印象。一开始,我看见别的小孩子都有一个阿姨带着,就很好奇,为什么我没有阿姨带。我把这个疑问提给了云老太,云老太没回答我,抱住我揉了揉我的头。
        云老太还在的时候,我和哥哥过得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我们俩有好东西吃,有新衣服穿,有冬暖夏凉的瓦顶房子住,完全不用为挨饿受冻发愁。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云老太是带我们的“阿姨”,虽然是个比较老的阿姨。我听见别人都叫阿姨为“妈妈”,我也这样学着喊云老太。云老太当时纠正了我,让我只能喊她云老太。我不是很理解。
        但是突然有一天,云老太早上没有起来。我当她睡过了头,端着早饭跑进去叫她。然后,我被她的眼神吓着了。
        她的眼神是浑浊的、茫然的,失了魂一样。我吓坏了,以为她病了,跑出去叫人。之后就是一群大人进来,不让我进房间了。等终于允许我见她的时候,她躺在一张奇怪的床上,正在睡觉。她的表情很平静,我猜应该是治好了。我想趴在她床边告诉她,等明天她醒了,要接着给我讲故事。
        可是那些大人却都围着,我很奇怪,明明没事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可是第二天起来,就再也找不到云老太了。
        我隐约记得,有人告诉我,云老太“走了”,还说她是“失魂症发作”。而我压根不明白,走了?去哪儿了?她还会再回来么?什么时候回来呢?怎么走之前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呢?可是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自从云老太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了。
        紧接着,我们就被赶出了屋子。我很气愤,凭什么赶我,我还要等云老太回来,那是我的家。我想冲上去,但是哥哥拦住了我。
        我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眼神。那是我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眼神里读到了哀伤。他的黑眸没有一丝光彩,沉重得像黑夜里的浓雾。
        我被他吓着了,忘记了愤怒,乖乖跟着他收拾铺盖去了集英堂。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11-17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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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集英堂
          “白肉甜,白肉香,白肉不用去饭堂;
          骨连筋,血作汤,去头去手当猪羊;
          横尸在床娃莫怕,吃饱喝足是赢家;
          左右活不过三两年,不如祭庙再把人杀。”
          ——集英堂歌谣
          所谓的集英堂,其实就是孤儿院。据说,这里是张家最残酷的地方。这个我深有体会,因为这里的饭菜永远不够吃。后来我抢饭能力一流,都是在这里锻炼出来的。
          集英堂的环境很糟糕。不止我,哥哥也嫌弃这里。因为全是小孩子。小小孩总是哭闹,吵得人昼夜不得安生。空气也十分污浊,永远都弥漫着一股带尿骚的恶臭。
          大一些的孩子之间会有残酷的竞争。在这里,打架是家常便饭,如果有人被打死,打人者把他埋起来就可以了。当然,被揍得休克,让人误以为已经死了而活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只有两岁半以下的孩子才有定量的配给,大一点的孩子必须抢夺那口大铁锅里的伙食。【后无特别说明,岁数均默认为张家时间算法】。很多孩子因为不适应或者太弱等原因,活生生被饿死。而有些抢不到饭的人,会饥不择食地啃食死者的尸体。
          那个时候,哥哥给我立了一条规矩:无论到何种绝境,都绝不可以吃人肉。这是一条铁规,我从不敢触犯。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不会吃。因为压根没必要。每次开饭我都第一个跑过去抢,连孩子王都抢不过我。因为这事,他们找我打架,结果呢……和哥哥打成了平手。


          IP属地:安徽5楼2023-11-29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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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缩骨
            “张家只有两种人:会缩骨的人,和死人。”
            ——某缩骨功先生的话
            集英堂里,最重要的一项训练就是缩骨功。
            到五岁的时候正式开始这项训练。身上的关节要一个个拆卸,忍受不住痛苦咬舌自尽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当时我拼命想着各种美食,却丝毫没能转移对疼痛的注意。
            哥哥第一次参加训练回来时,整个人是用一条床单裹着被拎回来的。他已经完全不能活动了。当时我吓坏了,还以为他死了。好在他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疲惫得像云老太犯困的样子。
            那晚,他破天荒地主动和我说话,问我怎么看待死亡。我不知道如何作答。这种事情,我亲眼见过很多次。一个人,刚刚还在说话、在吃东西、在笑或是在哭,突然就一动不动了,他以后也永远永远不能动了,什么也做不了了,什么也不知道了。这种事,我永远无法想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死了以后,他的尸体可以被同类分食,此时他存在的价值,不过是食物而已。一个人死去了,他体内最重要的东西就没有了,他就会被剥夺身为人的价值。除非有人对他还有感情,否则他什么都不是。
            待我磕磕绊绊把这些意思表达出来时,他竟然已经睡着了。要不是看他太累,我肯定要收拾他的。
            当我自己也开始练习缩骨时,我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因为在关节被一个个卸下时,我也想到了死亡。不是主动求死,而是那种疼痛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快死了。我仿佛看见了云老太在对我笑,又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被饥饿的人分食……后来我就想到了我还没吃晚饭,然后思考了一会儿今晚会有什么吃的……又想到如果我死了,我的那份饭就会被哥哥独享……总之,大家都说,我是第一个,练一整天缩骨竟然还有力气吃这么多饭的人。


            IP属地:安徽6楼2023-11-29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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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麒麟血
              “麒麟哪里来?麒麟被红绳儿捆着来;
              红绳儿哪里来?红绳儿被鲜血染出来;
              鲜血哪里来?鲜血从麒麟身上淌下来。”
              ——集英堂歌谣
              红绳儿是个好东西。只要有了这个,就可以随便抢饭、随便揍人,却不会轻易给人揍。因为打死了红绳儿,是要偿命的。
              我和哥哥都有红绳儿。似乎是一进来就给戴在手腕上了。起初我还当人人都有,不想却和那贾宝玉的灵通宝玉似的,是稀罕东西。 那绳儿上系着一个木头玩意儿。身上有鳞片,很粗糙。哥哥说那叫麒麟。他一定是骗我。之前我见过很多麒麟,玉雕的、金铸的、铜打的、丝织的……个个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哪像这个,鼓鼓的眼球像只青蛙,爪子根本没有,又小又丑。
              虽然我嫌弃它,但他好歹象征我的身份。什么身份呢?就是“麒麟血脉”。据说这是上古传下来的,极其高贵的血统。很多人为了让自己拥有此血,不惜一生服毒。而药量极难控制,少则无效多则殒命。
              听这传闻神乎其神,我却没什么感觉。顶多……也就是蚊虫从不敢叮我罢了。高贵更是看不出。哪个高贵的人会待在集英堂里呢?再说了,就算有麒麟血,抢不着饭吃,照样饿肚子。
              对于我的想法,哥哥嗤之以鼻,说我三句不离吃。我很不服气,要不是我每天抢饭给他吃,他早就饿死了。 不久后,我有了新发现。那就是所有红绳儿的年龄,都不超过九岁。每当一个红绳儿到九岁时,总是会被人领走,即使他完全不达标。


              IP属地:安徽7楼2023-11-29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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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认领
                “问我哥哥为什么能那么小就和孩子王打平手,是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这我倒没看出来。他也不是生下来就很厉害,是自己慢慢练的,为此吃了不少苦。因为我俩举目无亲,凡事都只能靠自己,所以不得不强大。毕竟在其他娃娃还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了活下去而伤痕累累了。”
                ——欣泉的日常回答
                集英堂的孩子们,到了七岁左右,就要参加集中考核。考核分为文考和武考。文考包括堪舆、历史、国文、语言和古墓;武考包括缩骨功、易容术、发邱指、格斗术等等。只有全部合格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择英阁,等待被挑选领养。 并不是所有通过考核的孩子都能顺利离开,一切都得看你能不能合人家的心意。有一回我偷偷看过,十五个人里,他们只挑了两个。而没过考核被刷下来的就更多。 参加考核的上限是十三岁。如果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通过,就会直接被带走,在凶斗里做肉盾,幸存下来的几率近乎为零。 张家不养无用之人。这是每个张家人都要牢记的准则。
                在哥哥七岁时,他也去参加了考核。我猜哥哥很快就要离开了,因为他的成绩是最优秀的,如果他没入选,那不是考官脑子挑了扁担就是瞎了眼。
                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点不情愿的,因为那样我就没人逗着玩儿了。在集英堂里交朋友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整天抢他们的饭。
                所以呢,当有人来唤我去择英阁时,机智如我也完全懵了。
                我先是看见了哥哥,他站在厅里,身边或站或坐着几个大人。首位的人看见我,冲我招呼了一下。我走过去,给他行了个童子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便干脆不吭声。
                他点点头,道:“抬头。”
                他年纪很大了,张家血脉里的青春长寿也无法完全掩饰他的衰老。我盯着他,他也上下打量着我。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慈祥一些,然而一定是多年的身居高位令他不怒自威,所以这两种不协调的表情混合在一起,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孩子,还挺可爱,见人知道笑。”我听见他这样评价我。我有点羞愧,小心地低下了头,因为我只不过是觉得他好笑,没有憋住而已。
                “不过,只会笑可不行。”他话锋一转,之前的和善荡然无存。我不知道他到底准备干嘛,又不敢贸然开口问,就偷瞄哥哥,他给我使了个“没事儿”的眼神,我才略略安心。


                IP属地:安徽8楼2023-11-29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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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离开集英堂
                  “我做过很多事情都是被安排好的,但保护你,不是。”
                  ——张起灵
                  “呼——"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我把哥哥考核的内容也轮了个遍,幸好平时还不算偷懒,马虎过关。
                  首位老人夸了我一通,说我小小年纪就能达标,很不错。他还告诉我,让我和哥哥马上收拾一下,准备离开集英堂。
                  对此,我虽然猜到几分,却也有些惊讶。我没有想到哥哥会向他们提到我,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答应哥哥的要求。
                  “他们要带走我,我就和他们说,也要带你一起,不然我就不走。”这是哥哥给我的解释。
                  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些人怎么会同意,哥哥只是个孤儿呀,根本没有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格。可事实是,哥哥谈了,还成功了。
                  这是哥哥的生命中,仅有的两次没完全服从张家上层命令之一。不过,我明白这一点,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了。
                  心中的疑惑很快就被离开的喜悦取代,想到今后不必再为一个馒头打得头破血流,我就很开心。开心到我差点忽略了哥哥凝重的神色。我猜想可能和那些人有关,但那些人究竟和哥哥说了什么,哥哥不说,我也没有问。就算问了他肯定也不会告诉我。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和我说,明明自己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永远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而那时,我只当他孤僻,没能想到更多。


                  IP属地:安徽9楼2023-11-29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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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养父
                    “人往往越渴望什么,表面上就越会表现得无所谓。因为那是你的弱点,你必须藏好。”
                    ——张欣泉
                    我俩的东西不多,几件破旧的衣服而已,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其他孩子看着我俩离开,或羡或妒。只是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很快,我俩被带入一间厅堂,堂上坐着一个男人,那就是我俩的养父。
                    这个男人正值壮年,面色苍白,消瘦羸弱,似乎疾病缠身。
                    行礼献茶之后,养父咳了几声,唤人带我们去房间休息。
                    虽然我早知道,这些所谓的“养父”同我们并无一丝亲情,不过是养在手下的工具罢了,但我看见他面带嫌弃之色,仍有微微失望。
                    所谓的“房间”,就是后院一间破旧的柴房。年久失修,墙壁都透着风。走进去一股子灰尘,呛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我揉着眼睛,脑子里盘算着去哪儿寻些工具来打扫打扫。幸好里屋有炕头和一些简陋的旧家具,不然根本没法住人。
                    正想着,突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是哥哥。我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他说:“总比集英堂强,你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别哭了,有我在,我会照顾你的。”
                    一听这话,我惊讶地回头:“谁哭了?”
                    “眼泪都下来了,还说没哭?花猫一样。”
                    “我那是被灰尘呛的!”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
                    “你当然没感觉,都给我吸进去了!”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对,他明显在逗我。果然,他嘴角微微翘着。真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拍掉他的手:“笑什么你,快出去找扫帚和拖布!”


                    IP属地:安徽10楼2023-11-29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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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安家
                      “今天我认识了两个新朋友,泉泉和她哥哥。泉泉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她哥哥比她还要闷。听说他俩刚从可怕的集英堂出来,怪不得这么怕生。我想跟他们做好朋友,我好久都没遇到跟我差不多大的人了。”
                      ——张欣扇日记节选
                      虽然我恼火哥哥打趣我,不过他难得有心情开玩笑,我也就宽宏大量没和他计较。多年以后,我回忆这一段时,才发现,他不是心情好,而是发现了我的失落,单纯地在安慰我。对,一定是在安慰我。因为那以后他不仅没有照顾我,反而是我一直在照顾他。
                      在全方位大扫除之后,我和哥哥就算在这里安了家。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聆风居。因为墙壁上的洞虽给堵上,依然能听到风声。当然,这名只敢私下里喊。
                      张家本家的建筑群很大,里面住着许多小分支家庭,比如说我们养父张瑞彬的家庭。只有张起灵和他的家人才有资格住麒麟堂。
                      这一代张起灵,我知道他和养父一样,排“瑞”字辈,但本名已隐去。张家本家辈分排序有“承瑞欣启,志永传家”,所以张起灵的两个儿子排“欣”字辈。
                      我也排“欣”字辈,载入宗谱的大名是“欣泉”。一般来说,普通人家族内女儿不入谱,而是在出嫁时载入夫家族谱,名字跟随丈夫。比如李家某某,配张氏。后加该女简介。
                      但张家族内通婚,女儿和媳妇都是张家人,左右都要入谱,所以干脆一并填上。
                      【说到这里,大概有不少人好奇哥哥的本名吧。不过呢,我写这篇回忆时,哥哥已经是张起灵。按张家族规,张起灵原名在其生时不可提,只有下葬时许刻于棺上,所以恕难从命】
                      回到正题。张起灵的两个“欣”字辈儿子中,长子叫欣沛,算起来我也该称一声族兄。他本该是下任张起灵,只因爱上了个外族女子,情愿自毁发邱二指,宗谱除名,从此与那女子远走高飞,再不提张家之事。
                      这个大名鼎鼎的不肖子孙把老张起灵气得不轻。因为张家传承数千年,从未有过如此先例,更何况还是张起灵的继承人。子孙因犯错而被除名者也有先例,但为了一个女子叛离家族的,这个欣沛还是头一个。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历史上,看上外族女子的张家男儿也不是没有,默认的解决方法是,把心上人纳为妾室,在外头觅一别院安置。只要不和她诞下子女,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惜,这个张欣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愿看着心爱的女子受委屈,宁肯和家族断绝关系,也绝不妥协。
                      这件事,虽然被掩饰了下来,却难敌流言纷纷,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所以即使是我这样的小孩子也有所耳闻。
                      对于此事,老古董们的观点是:欣沛不孝,见色忘义,被妖妇迷惑,竟然连家族都不要了,愧对列祖列宗,实乃张家之大耻。
                      正值青春的姑娘们又是另一番态度,私下里认为这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纷纷把欣沛当成檀郎一般的存在,期盼自己将来也能遇上这样专情痴心的夫君。


                      IP属地:安徽11楼2023-11-29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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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欣沛
                        “张家人不得与外族通婚,如有犯者,宗谱除名、以刑残之,其后代永不得认祖归宗。”
                        ——《张氏族规》第五条
                        欣沛离开的时候,我还很小,还没有去集英堂。
                        在外头听说了这事,我跑去问云老太。云老太叹了口气,告诉我,并不能全怪欣沛,是张起灵自己没有教好这个继承人。
                        “哪里没教好?”我问。
                        “心。”云老太少见地语重心长,“那孩子的心没能给封好,让他有了不该有的感情。尤其是,身为张起灵不该有的感情。”
                        这下我又不懂了。
                        “身为张起灵,绝不能有私情。因为他们要牵挂的,是整个张家的安危存亡;他们要捍卫的,是世世代代张家先祖拼死守护的秘密。”说到这儿,云老太眯起了眼,似乎在回忆些什么。我很想问是什么秘密,不过我也知道,打断人家的话是很无礼的,所以暂时憋了下来。
                        “人啊,心都是很小的,盛不下这么多东西。就算是张起灵,也是一样的。张起灵的一辈子都是要为这个位置牺牲的,如果心里头有了多余的感情,那他就不纯粹了,就可能会出变故。这样危险的人,是万万做不得族长的。”
                        那是我第一次,对于“张起灵”这三个字有了模糊的概念。那时候我觉得,当张起灵的人好辛苦,因为有了身份的桎梏,连情感都要舍弃。所以后来,我发现哥哥被当做下任张起灵培养时,大闹了一场,想要救他。不过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张欣沛离开以后,那姑娘就为他生儿育女。具体生了几个不知道,但其中有一个,很是大名鼎鼎。此人名唤“启山”,就是后来长沙九门提督的张大佛爷。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IP属地:安徽12楼2023-11-29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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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炭火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俗谚
                          我知道《上堂开示颂》里有句“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这作者恐怕也和我们一样,冬天烧不上炭火,所以编出这么一句来自我安慰。这冬天,彻骨寒我是日日能体会到,扑鼻香却寻也不见,只有冷冰冰和硬邦邦。
                          若是晴朗天气,我和哥哥还能去松竹堂蹭个炭火,可这冰天雪地的,老师懒得教课,松竹堂也不开。厨房不到饭点不会开,我也不愿意去养父的住处讨嫌,干脆出门想拾两块别人用剩的炭对付对付,总比干坐着强。再这样下去,我的手都快拿不稳织针了。
                          我不想再去麻烦扇扇了。倒不是怕娟二婶骂我,是怕连累了扇扇。
                          于是我绕过他们家的如意轩,溜出了养父家的院子。
                          路面被厚厚的积雪盖着,扫雪的人不知躲到哪儿偷懒了。这些杂活都算在集英堂的孤儿们头上。每年大雪天气,因为扫雪的活儿,总要冻倒几个。再加上集英堂没有热水,医疗条件也不咋样,活生生冻病冻死的不少,哪怕是红绳儿也不能幸免。
                          凭着以往记忆,我小心翼翼地行走着,仔细辨认着路标。
                          半日下来,收获寥寥,只有几块被倒出来烧透的炭,根本不能用。眼看着到中午了,我垂头丧气,索性抓起一只雪团,狠狠往前砸去。
                          等我再抬起头来时,懵了。
                          前面竟有个黑乎乎的人影!该不会砸到他了吧?我心虚得很,转身抬脚就跑。还没跑几步,就感觉后背给重重一击!好家伙,敢情和我玩打雪仗啊!上午憋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活该你撞我枪口上,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真不是吹牛,从小打雪仗之类的游戏,我最在行。好几个大孩子组团也敌不过我单枪匹马。刚刚只是因为风雪声太大没听见,这回我绝对要他好看!
                          这么想着,我迅速蹲下身子搓了几个雪团,抬眼正要锁定目标,结果猛然发现那人是哥哥!
                          “这雪比早上大,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玩雪了?”他声音有点打颤,显然也出来不短时间了。
                          “谁玩雪啊,我出来拾炭火。”我对他没什么好气,谁让这家伙砸我的。
                          他斜眼瞥了下我空空如也的炭火罐子,下一步肯定要嘲笑我了。哼,中午我要使劲在他的饭菜里加辣子,辣死他!
                          没想到他开了口,说的竟是:“回去吃饭吧。”
                          我愣了。
                          他伸出手来,帮我拍了拍身上的雪,又从身后提出一只篮子来,上面盖着块破布,我还是能勉强看清里头的东西——这不是一篮子乌黑的炭火吗!
                          我惊得忘了生气,拉着他就问哪来的,这家伙平时闷得跟木头似的,怎么可能会打得着炭火的赏?
                          他朝我狡黠一笑,神秘兮兮地用下巴指了个方向。我顺着看过去,竟是以前云老太的屋子。他示意我跟着他回家,路上才告诉我,原来云老太以前在屋后搁了些木柴炭火之类的杂物,因为不值钱,所以她过世后,大家也就都遗忘了那些东西。这刚好便宜了我和哥哥。我高兴地问他是怎么发现的,他说以前还住在那里时就知道,是我太粗心,平日里不注意观察。我本来挺高兴的,这下子又郁闷了。
                          哥哥还说,虽然有炭火用,但剩的不多,所以得省着。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能猜得到。炭火放时间久了,受了潮,好不容易燃起来又熏得满屋子烟,折腾了好久,才暖和了一点点。不过这已经挺难得了,至少有火可以烤,我很满足。


                          IP属地:安徽13楼2023-11-29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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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相好
                            “张起灵之妻,需麒麟血,文武双全者,才可内助族长,外服人心。”
                            ——某代张起灵语录
                            这个年过得不如往年平静。似乎有什么变化。到底是什么变化呢?连我也说不上来。 好像是……哥哥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少了很多。以往,我总是一抬眼就能瞥到他,像个影子似的,现在突然消失了,让我有些不习惯。
                            哥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家里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经常是我还没起床,他就出门了,晚上等我都睡着了,他才回来。这么一连好几周看不见人影,只有早上他略显凌乱的被褥,证明他确实回来过夜了。
                            按照往年的传统,越临近年关,课程就会越少越轻松,因为大家都忙着过年了,先生给放假也是常有的事,我和哥哥就会利用这段空闲来筹备过年用的东西,比如新棉衣什么的。可是今年他忙得像只陀螺,我根本找不到他,只能自己去库房领东西。
                            我和扇扇一道去的,扇扇给管事的塞了红包,再加上我嘴甜,我俩就拿到了比较好的份子。我当然是付不起红包钱的,这些都是扇扇平日里从零花钱中省下来的。为了这个,她不知少吃了多少糖葫芦,只好跟着我去厨房偷冰糖解馋。
                            路上我跟她聊起了哥哥的近况,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直朝我笑,道你哥哥一定是找相好的去了,忙着跟姑娘约会,才没空回家的。还说自己二表哥就是这样的,自从有了姑娘以后天天不沾家,恨不得吃住在姑娘家里呢。我不太相信,哥哥那样的闷木头也会找女人?他才多大啊?不行,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显得我更小吗?反正不管怎样,我否定了扇扇的推测。
                            扇扇不为所动,津津有味地和我说他二表哥谈情说爱时的趣事,聊着聊着就到了分别的地方,扇扇显出意犹未尽的样子,然后从自己的板车上匀了些棉花给我:“给,看你哥又长高了,怕你不够。”顿了顿,又说,“放心,过年的时候我妈忙,少个几两她看不出来的。”
                            我知道她不是跟我客气,道了谢就收下了。我也确实缺这个,要不是她给我,今年还得挨冻。和她分开以后,我继续往家走,前面再一个拐弯就到了。我加快了脚步,却差点跟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正着。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哥哥吗!我上下打量着他,我们似乎好久不见了,我见到他都有些陌生的感觉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今天穿着蓝色的旧布袄,已经有些短了,手腕处遮不住,冻得通红。
                            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果不其然,冰凉。他似乎被我吓到了,颤抖了一下。我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来,双手合十焐在手心里,放到嘴边呵热气给他取暖。他沉默了一小会,大概在享受这温暖,然后说:“我今天还有事。”
                            我听完,猛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问他:“你最近到底在干嘛?”
                            他眨巴了下眼睛:“上课。”
                            别想骗过我。他就是这样,从小就这样,演技出神入化,尤其是说谎的时候,简直像世界上最真诚的人。可我太了解他了,他想掩饰些什么时,就会眨眼睛,说话也会变得比平时简短。
                            我知道他骗我,他也知道我知道他骗我,可是我没有拆穿,他也没有多说,绕过我就离开了。于是我独自回到家里继续收拾东西、做针线活。不出所料,当天晚上他依然是晚归。虽然扇扇的推测我嘴上说着不信,可心里在打鼓,如果不是跟小姑娘谈情说爱,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呢?总不可能现在就去倒斗吧?他还不到下斗的年纪呢。难道他真的在私会情人?那为什么要骗我说是上课呢?是怕我见到嫂子不高兴吗?他把我想得也太小心眼了吧,我是那种人吗?………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IP属地:安徽14楼2023-11-29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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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你好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4-09-02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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