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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廷|东六宫】——千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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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二长街北门,南与麟趾门相对。一开间琉璃门,宫门两扇。为东六宫北出之门。


IP属地:广东1楼2023-11-01 22:27回复
    崇昌三年春节大赏:②潢春堂
    —————
    (人们常说,火炬会熄灭,巨树会枯萎,就连彻夜不眠的盛宴,也迟早只会留下一片杯盘狼藉——既不疼痛,亦不劳瘁,却千般、万般沉重。)
    (宫门前新贴上的门神在我看来总不够‘张牙舞爪’,揣手抱臂歪着脑袋在一旁,一边抖腿一边看着宫人忙活,时不时捉弄她们两下,比如‘贴歪了往左边一点’,比如‘太高了往下一点’,再比如‘越来越不对称了还是照刚刚那样儿复原吧’,然后看着她们气急败坏地蹙眉回头嗔我两句,然后我再佯装恼了脸色一拉,吓得她们再度噤声。似乎在磋磨人这件事情上我称得上是乐此不疲。总之性子软的怂包委委屈屈受我的气也好,与我还算相熟的巧嘴不吝相驳也罢,都能让我心满意足。再比如现在,我还盘算着夜间无人时悄悄在桃符上在年画上添上点儿‘点睛之笔’。)
    (恰逢尚仪局这会儿送来金银八宝、西番经轮之类,循例是要悬在床前讨吉利的,只是我的目光轻而易举地被一幅剪纸年画引去:圆滚滚的娃娃脸,圆滚滚的看门狗,以及孕妇圆滚滚的肚皮,还有中央支着炮仗杆子的一家之主。)
    (恍神间静默半晌,我蓦然开口。)
    “你看那户人家,是特别富贵,还是特别自由,还是仅仅特别普通?”
    【404】


    IP属地:安徽3楼2024-01-0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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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飘絮,睁眼时积雪恰没了园槛,廊下洒扫的嬷嬷念叨着兆丰年,一壁又互相提醒着,好瞅准时机讨主子们的赏。过了镂刻祥云纹的月洞门,踏进迂回转折的柳木长廊,彩灯已经挂好了一侧,这厢正要去清乐斋盯着排演,一想着尚功局的针线和伞具尚未归还,尚服局的舞衣还要去催进度——这庆年舞还未排完,阵仗已然闹出不小,真是早起的女官会累死。】
      【柳章章对长安宫的印象就是,热闹比别处多,只因里边住着个很有意思的主儿。而且也很巧,大多数时候分派活计,送东西也好,传话也罢。柳章章总能被分到这来,今儿也不例外。只是才到千婴门,便遇上了正主,也免去些许脚程。但后文这一声问句太过突兀,听的柳章章虽心有疑虑,依旧还是卖了个巧儿,笑道。】
      娘娘您——是有什么特别的包袱要抖吗?


      IP属地:安徽4楼2024-01-06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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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目光鬼使神差地略过一应摆件陈设,在那沓喜庆的剪纸年画上梭巡,这不就是一家四口吗?这分明就是一家四口吧。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大抵和这剪纸里的一家四口一样,或许没那么富贵,但离开了布村的他们一定很自由,也很普通。)
        “如果只是特别普通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我倔强地没有理会柳章章的讨巧,甚至向前近了几步,想要触碰那一家四口,而我终究没有那么洒脱,就像我明明在掖庭过活了好几年,享了好几年的恩荣侍奉,可软刺依旧是软刺,伸出去的手也滞悬在半空。)
        (幻境里,他们说,每个孩子都会吃些苦头,认清自己的模样,最后呆在该呆的地方。他们说,每艘雄心勃勃的巨船终归会花光食粮,最后在个悄无声息的夜里逃回旧港。而我像一只封闭在角落里的松鼠,我害怕无穷的黑夜,也害怕刺眼的晨光。我在沙地上记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想他们那艘船上的食粮似乎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否则为什么迟迟不见有人归乡。)
        “年年的剪纸都差球不多,没意思。”
        (我速速收回手,有些懊恼,恨这年节里的任何事物都沾带着阖合团圆的喜庆噱头,年年如此,年年如此。而我竟也在这样的‘年年如此’中,捱过了近乎二十载春秋。)
        【423】


        IP属地:安徽5楼2024-01-06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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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平素混不吝的玉面狐狸揣着些久远的心事,柳章章莫名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去打量那幅剪纸。分明就是很寻常的团圆春景,若是牵引出她的伤心事,想必,同家人有关吧。柳章章并不明白‘家人’的意义,对她而言,家是最为束缚和压抑的地方。】
          虽不了解娘子何出此言,但属下认为,毓娘子是个很有趣的人。
          【柳章章私心很是认同她这句‘没意思’,毕竟对柳章章来说,年节和寻常的节日庆典没什么区别,那就是都很忙。】
          时间不断更迭,而有些事物本就一成不变。就像屋舍器皿,尚功局不是没有过新的图纸,但大都不被采纳,这并不代表新的设计不好,只能说明旧事物暂时不需要这种新变化。


          IP属地:安徽6楼2024-01-06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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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趣?”
            (并不意外收到这样的评价,比如青山叠翠中啁啾而过的野雁,比如流泉澄碧里掠风而奔的山狐——瞧啊,野雁、山狐,都不是嵌在盛都贵女身上的形容。他们见多了群芳媚色,看遍了牡丹和芍药,也懒得辨别玫瑰与蔷薇,只独独觉得我野草独绽的样子很特别。但其实我从不特别,我寡淡得像水,既不想和人有过多交情,也不想别人过于亲近我。我是这青石板路上无需怜惜的苍苔,是乱石泥沼里刁钻的野灵。)
            “你所说的有趣,只不过源于我同其他高门贵女的反差,就像野蔷薇偶尔比水仙牡丹那样新鲜一样。又或者,是我的脾气时好时坏阴晴不定,教你们不能时刻猜得透而已。”
            (那么有趣之类的评价——或者说偏爱,需要资本吗?许多人都觉得需要,于是不自觉夸大了资本的分量,使得自己与他人陷入无意义的焦虑。可事实上资本的标准根本无从定论:年轻是资本,年长也是;一腔孤勇是资本,谨小慎微也是一一极少有人愿意相信好无缘由的爱意,于是才费尽心思去寻一个有关‘特别’的道理。)
            (我从不寻求‘特别’,可也无可控制地陷入‘为什么’与‘凭什么’的泥淖。)
            “你说的对,过年和喜庆挂钩,重阳和登高并举,亘古不变。”
            (人们一厢情愿地投入生活为自己画像,但最后,除了这幅画像,他们一无所有。何况,在生离死别面前,陪伴就是一种奢望,长一点是赚到了,短一点也无能为力。至于我,则永远是无能为力的那个。)
            【484】


            IP属地:安徽7楼2024-01-06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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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睫下投印两扇阴翳,堪比夜下笼郁的月痕,似能括住乌浓鬓云里钗环点翠的鲜亮。但在柳章章的印象中,后庭的娘娘主子们,永远都有炙在眼尾的明艳。毓娘子说自己是野蔷薇,柳章章却觉得她更像远郊水畔的一苇榛棘。】
              【不想这言语间气氛渐而沉重,算算时辰,再深沉下去,只怕不能准点儿下工,这可得要了柳章章的命,毕竟后边还一堆东西送给其他娘娘。是故,柳章章挠了挠后脑勺,极不好意思一般。】
              属下不太懂什么花卉,但野蔷薇听起来就比水仙牡丹好听呢。
              【至于后话,柳章章则默默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毕竟老祖宗传下来的,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变成金科玉律。


              IP属地:安徽8楼2024-01-06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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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蔷薇听起来比水仙牡丹好听,喏,这不还是新鲜感作祟吗,但我也犯不上在此时较真这个,毫无意义。两相对览,倏尔咧开一寸笑,慵慵拢了拢紫罗兰丝绒斗篷,继而又将臂肘揣在袖里,下颌冲那剪纸扬了扬,照常一副散漫的赖样子。)
                “这个就别往钟秀阁放了,你们分下去玩儿吧。”
                (总归,这样阖合团圆的吉庆落不到我身上,自有旁人去揣这个彩头。这算不算是一种成全?只可惜,我成全了她们,谁又来成全我呢。蓦然抬首相望,一丸鹅蛋似的月被纤柔的云丝们簇拥上了一碧的遥天,我深吸一口夜风缓缓吐纳,像是一种深思熟虑后,妥协了的长太息。)
                (小时候吃百家饭,因为寄人篱下,从来不敢吃饱,还要寻求旁人的一丝注意,刻意学来抖腿的毛病。但我感激他们,也感激百家饭难吃的糊糊味道。同样,这个味道会令我想起一些并不愿想起的事情,好在禁庭里没有这样的味道——可惜禁庭里没有这样的味道。)
                (她说老祖宗传下来的、说金科玉律,这恰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倘若‘向来如此’的东西都是对的,那么布村每有一个孩童诞生便意味着他们要被抛弃这件事,便也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了吗?)
                “那柳章章,你喜欢这种习惯吗?”
                【409】


                IP属地:安徽9楼2024-01-06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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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章章对亲眷是没有什么切身体味的,故而对这些不值钱的讨吉利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倒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但主子这么说了,拿回去送人也挺好。柳章章想起来,昨儿还应下了陪璟惠公主守夜。说是守夜,大概逃不脱这一夜的活动都是叶子牌或者推牌九。】
                  属下承您吉情,谢毓娘子的赏。
                  【后文柳章章倒是细细思考了一下。】
                  不能说喜欢,但可以接受顺从它。
                  就好比前言,纵然‘新的设计’被采纳,便能说明比旧的更好吗?便是突破吗?如果没被采纳,那所谓的自我取悦,便只是一种苍白的慰藉。所以啊,上边怎么要求,属下们就怎么做活。不揽不自量力的活儿,少自作聪明。


                  IP属地:安徽10楼2024-01-06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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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情二字甫一入耳,我恍然回过神来,真是奇哉怪哉,我自个儿都看不上这种剪纸的‘情’,不能吃不能花的,好像朝代更迭间隙里的虚假太平一般,都是哄人的。嗐这会儿倒拿去卖好,若我是柳章章,起码心里要腹诽几句不诚心。毕竟,我向来喜欢实在的东西,可真要拿现在拥有的‘实在东西’——比如名禄,去换个什么没有遗憾的‘情分’,似乎,我也能愿意。)
                    “不是赏,是送。”
                    (我刻意强调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赏赐、赠送,终究是不一样的。)
                    (喜欢这种习惯,和习惯了这种喜欢,和习惯了这种喜欢的习惯,相差很多。我极其庆幸她没有在这种口舌巧宗上与我咬文嚼字,但凡换一个像裴三息那样狡猾且话密的,我这会儿已然摆摆手叫他赶紧去送下一家吧。)
                    (柳章章说,不算喜欢,但可以顺从。但她的顺从是自己选的,而我的顺从,是迫不得已。我从前觉着,维持不变是一种自我消亡。所以我作画的内容、作画的工具、作画的材料、以及作画的形式,都千变万化。一来的确捉襟见肘,手头有什么就用什么,二来我的无意识中似乎隐匿着蓄势的动荡,从而无法安定,从而将被动的多变演绎成主动的追求。)
                    “看来你想的很通透。”
                    (很世俗、也很自由。)
                    【406】


                    IP属地:安徽11楼2024-01-06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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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章章突然一怔,‘赏’和‘送’的差异,柳章章再清楚不过,因为璟惠公主曾也这么强调过。但柳章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璟惠的赠送,但从没想过还可以接受别人的。】
                      【柳章章自认通透的原因是,她从不对多余的事物或人物投入太多感情,上工不谈交情,下工就更不谈了,即便是谈,也是和璟惠那个咋咋呼呼的女泼皮一块儿。】
                      【再续了几句话,不算潦草地结束了这段,自忙活别处的活儿,后话不提。】
                      【结】


                      IP属地:安徽12楼2024-01-06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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