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咸亨五年的沙尘，我以为北京城的春天够黯然了，原来塞外的汉海、蒙古的山川才愈是一座暗无天日的沙城，蒙古人在这样的沙暴中被淬炼得不知死活，兴许是他们的血脉里本就如此视人命为草芥。总之，挖地为牢具象于此，纵使在原野上驰骋三万里，我怀疑那霉气也会久散不去】

【奄奄一息的邵布的血迹斑斑如锈，沾在了袖上，由醺云一映，仿佛陈年的女人胭粉。王公的血痕却远比蒙古叛臣的垂危更教我触目惊心，挑帐入内，带血的纱布与毡皮狐毯影映成了一阵眩目】伤得这般严重，岂不知刀剑无眼，你也不小心点！小时对着木剑就算了，这可是真战场，真刀枪。

呃【这一刹令我迟钝地回想起了邵布的身份，一位犯上做乱的叛臣，一个死有余辜的囚徒，在他悬危的性命、腥臭的血衣、涟涟的忏悔的背后，不单是蒙古一城一池之事，更是皇子负伤，疆域得失。半晌却仍讲道】……方才我去蒙古牢狱考察，顺道看了看邵布，他状况不大好，似乎快要死了。

依我的意思【很公正地讲，春天的蒙古也不止有风沙，天晴朗的时候，碧空如洗银云似雪，活脱脱是个世外桃源。只是桃源也建立于怙势凌弱的不公与剥肤椎髓的盘剥上，何尝不是官逼民反？我亦是这些“官”里的一员，自然不会愚蠢到去为邵布脱罪，却想，让他死得体面些，似乎也不是难事】不如将他从地牢中移出，遣人为他医治？

可是！【回绝确在我意料以内，不必说邵布是囚犯，况且这些年眼见训息愈发残酷不仁，不会允准对败军之将的宽恕。但仍欲一争，对邵布乃至其背后的蒙古小族的恻隐只是其一，对国法的捍卫更是其二，他尽管该被千刀万剐，也是应在法司审理以后，而非现下——只是其一其二又或其三，俱被掩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