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百骸都被抽去了气力，仅剩的意识用于维系吐息，重重吸气时，又难以自抑咳喘起来。不敢再说话，重重点了头。任几人七手八脚地扶着，也不知要去向何处，倔强随着混沌神思一道淡去。】
【吃了不熟的菌子会看见小人，这恐怖的故事我听过。却不曾有人与我讲，吃多了海蛎子，可能就要见着太奶奶了！】

【京城是个日新月异的地界，更别提我一去广东，即常驻广州，一住就是二十个年头。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朝堂之中英才济济，不少都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如我与表兄当年进京时一般大的年纪，担得起一句青出于蓝。文韬武略、德才兼备者众，虽不能挨个结识，却也深感此乃大清之福。】
【每每回京述职，都待不长久，今岁亦不例外。只恰巧赶上秋日，得了庄郡王府送至应府的请帖，至京郊凤凰岭一聚。时隔多年，同僚都是面生得多，可谢临亦不再是从前那副耿直讷言的模样，无需严阵以待。】

（面前一锅子不知道甚么料的汤水，单论颜色倒配重阳节令，只味道闻起来不如寻常辛辣，因动作存着迟疑，又想庄王该不至逗客顽笑，才夹着肉片儿涮几筷子，送进嘴中嚼试两下——）
“？”（眉头紧皱，发现事情确是不简单）“这是甚么新鲜吃法”
（邻座另有两广总督，虽则面生，奈何小子胆量颇丰，席间并无见外之想法，也就侧首欲探究竟）“谢大人锅底奇怪不奇怪”

【圣观年间出入京中筵席，光是备礼就要大费周折，省不得要细细推究。既要有些新意、不落俗套，又不可花钱如流水，总得费些心思。如今到底攒下些家底，早已不在捉襟见肘，登门、送礼、入席，一切游刃有余。】
【别院开宴，随性自在，甭管文武官员，皆打成一片。出声的那位我认得，宝济府上的小少爷，新官上任的前锋营协领。】锅底？寻常的很，一锅清水，几片葱姜，倒很适合我这些年在粤地的清淡口味。
【一清二白的，涮牛羊肉最是原汁原味。一整风过，将他面前的气味朝我带来，一个激灵。】你那是——？

“谁知吃个锅子还有惊喜候着”（撇了撇嘴，口中直道惊喜，瞧神色分明有惊无喜）“谁的主意瞎折腾呢”
（私心并不以为如何，哪怕有影射庄王之嫌，然自布库一役私交渐多，几句顽笑当是开得的。如今话匣子但凡打开，自不拘泥于杯盏碗碟之间，正好这位不比眼界只在前锋营地的宝济小鸡，逮到机会当是多谈几句。）
“广东近年消息倒是不多，可见谢总督治下安稳”

郡王爷年少，今日宾客中，与你们一般年岁的也不少。这年纪，正是喜欢图个新鲜的时候。
【谢惊时的十几岁，是应府低矮的灶台、耐放的蔬果和小筐的鸡蛋，平淡朴素的生活，心中未曾泯灭的希望，以及同兄弟的相互扶持。如他一般的高门子弟，是有使人羡慕之处，但过往的磨砺亦非徒劳，若非心性坚毅，本是文弱书生，兴许也很难在两广扎根。】
十数年、乃至二十年前，便有几位王爷兴广东水师、平海寇之乱，又力准客籍学子入学、应试，缓和土客之争。我这捡了现成的，也总得好生维系。【涮过牛肉，蘸了沙茶。】倒是你，入营甚早——你父亲也舍得么？

“原已有十数年规模了，现如今广东水师可还成器？听闻海面盗匪猖獗，水师比陆师到底受限”（将肉再涮一片，这回蘸点调料试试，一壁随意笑道）“我倒实在想亲眼见识见识”
（自诩并非蠢材之流，既有胸臆才干必不会藏拙纳性，不若只凭宝济荫庇也能轻松混完半生，何必自失体面摸爬滚打，眼下好歹也凭本事大小升迁了协领。）
“谢大人正小瞧了咱们尚书，他可不会舍不得，只盼着我精力别往家里浑用呢，去营里岂不正好”

明面上挑不出错处，只是近年来，枪炮的更迭实在迅速，许是也要多花些心思顾着。
【广东官场文武不睦，并不是我赴任后才有的事儿，几乎同土客之争一般，是经年累月埋下的隐患。昔年渔引之事，使我险些遭到指挥使、陈海越陈大人的弹劾，虽在表兄帮忙斡旋之下暂渡难关，这些年终究无法做到推心置腹，不过维系着表面平衡罢了。】
可文武有别，我到底不精通此道。若你有心，或可择机请旨，外派巡查？

（因系家中独子，教人瞧来倒该是极受宠爱，素日绝不吃半点苦头。然事实只对照一半，或许宝济是有这样的家风，如广厦脊骨鞭策后世，既无苦吃，尊长也绝非溺爱一流，偶尔容许享乐，然正经不可歪了性子。）
（一心成就武仕，有所生的意思，更多是自各愿意）“纵使我有心，外派却未必轻易”
（这回再没甚么怪味，加了几筷子肉片进锅，为两人添上酒水。）
“那些舰船图纸我瞧过，如今再多想法终是纸上谈兵，谢大人只当小子是顽笑话，愿意提点几句照旧感激不尽”

你还年少，不急在这一年半载。年年都有外调之人，人选上虽有些门道，若有志于此，如何就落不到你头上？
【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话实在不假。此次回京，一连遇上两位小将，一个心系西北，一个志在东南，分明都出身名门，家境优渥，却半点不贪图享乐，对于背井离乡，也并不敬而远之，甚至心生向往。】
我也还是门外汉，无需客气。再说当年若无令尊提携，我也多半走不到今日。

（举杯示意，约是承了这几句话的好意，再想多问几句也教门外汉三字打消，不过索性心思尚浅，原只这般动了一二分念头，并无更深之筹划，暂且搁置也罢。）
“难能见您回京述职，今日多饮几杯才是”
（大大咧咧仍笑着，垂眼时又苦恼起来，何为？这锅子真的吃不来啊！默默再记庄王一笔。）

（ 伏黯身为伴读，却早早的伴着庄王出宫立府，让身处宫内的我焦灼不安、连续好几个深夜睡不着觉，辗转反侧。最后只得抱膝蹲坐在床榻一侧，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清点带进宫的小物件还剩下多少。连续几天，眼下落了虚青，精神气儿仿佛全被抽了空。 ）
（ 眼神从小牙公主身上延伸开去，伏黯那小子还不知在哪处，也不晓得前来迎接我！看起来许是出了宫，心思少了些，轻松的飘飘然了！想至此，落在身侧的手蜷成一团，十足的硬。借着寻伏黯的理由，先行一步——却又碰见了月德。我俩同为伴读，文化水平那是一天一地！若不是有月德在，先生布置的课业我都不知会挨多少板子。 ）
：小兔！
（ 伸手不打笑脸人，以后还得求她帮着一起做课业，现下亲热些，可比揍伏黯有用多了。 ）

（霜叶浮与云天，这样浓郁的重丹色，尽态极妍，教百花相避、风不忍侵。随手捡几片团成花儿，掌心绽开别样殊丽地风月，风月随缘，便就着清脆的一声唤返本还原，慷慨赠予追来的小格格一阵轻风，围她身边旋了个转儿。）
“你来啦”
（回身已有笑盈颊。文达与宝济沾亲带故，既同为龙垣凤檐下的外人，那一点羁绊免不得会刻意拾起来，少四格格更不是甚么小气的人，自将善意照单尽收。）
“这处景致倒是好瞧，一心沉浸，险与大家走散了”（拈去她肩上红叶）“你呢？怎么也一个人”

：我昨儿还想着呢——你今日肯定也要来的！你瞧我带了什么？
（ 话还说着，手下的动作就移向了挂在肘间的小荷包，也没什么遮蔽，就从里面拿了个小物件儿。掌心的小玉兔仿佛闪烁着光，静静的立在掌间，望向她。 ）
：前些时日就想要送给你，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见你——然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毕竟咱们总有机会能遇见。
（ 比如现在 ）：我看见它时，就想起你了。月德，小兔！

（月德两字，到底借了吉瑞的名号，又因生辰属兔另对证这个雅称，稍显亲近些唤声小兔不算稀罕事，一来二去，光是名姓竟也有好些叫法，若教不知情的人听来只怕是要闹得个大糊涂。）
“嗳呀”（掩嘴一声呼，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好可爱！”
（容色并不作假，已是十分给面子的模样，纵是再好的东西未必没有，可小月总有各样的心意令人关情。未着急去接，表姊妹间再无推三阻四，却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
“你常送我东西，我倒也有个精巧玩意儿打算赠你，只如今没带在身边，改日我再寻你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