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鼎：这开春了四川的天还是这么冷。如今我们四人奉了旨意办事，总要办出些成效。沈章京是军机，也知晓国事艰难。
应篪：王爷既是奉旨监贡，自然是万世妥当，只是西南诸番不能体恤圣意。
绍泰：上谕光说折银，银子怎么折，折多少，还要请王爷明示。
孝鼎：汗父三路巡银，我们到底不能落在最后。（若有若无翻看内务府进贡的档案）依我看，不能至少不能低于去岁的贡例。
应篪：去岁年成、牲畜都还算好，恐怕今年折不到这么多的银钱。
绍泰：只是也不能宽纵了去，若是云贵、广西等处都缴足了数，倒显得我们不实心用事。
孝鼎：二位说的都有理，那就先定个去岁的贡例。
应篪：先前王爷也说了，国事艰难，难就难在国库没银子。为君分忧，这些都是应该的。
绍泰：好，我这就去知会四川部院、衙门一起来商定。

1一下

【临出门前，才知道这一趟差事除了沈军门，还有端王爷、篪侍郎随行。我在翰林院冷板凳一坐就是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个在上峰们面前现脸的机会，当起差来自然比以往更卖力。一听端王爷说了声冷，立时绕到一边，交代店家先上两壶热茶，再烫几条热巾。等诸事妥当，才弓着腰重回下座，却只听见端王爷国事艰难的后半句。】
【国事不国事的，也轮不着我一个六品吏员操心。此番虽领了个随行巡银的名号，到底我既非刑部、户部的司员，也非沈宗山的夹带中人物，翰林院的墨字能值几钱，想他众人皆没拿我当自己人。不过今日，既然坐到了这二位跟前，自然要在他二人心里留个勤勉任事的印象。】
上谕光说折银，银子怎么折，折多少，还要请王爷明示。

【替两位上峰添茶的当口，看清了端王爷落在内档上的手。一句“三路巡银”，却叫心下陡然一惊，不由想起从前道听途说的皇城秘辛。传言里咱这位端王爷虽是圣上现今仅有的嫡子，却不是什么宠眷优渥的天之骄子，反而父子疏离，并不允惬上意。本来这些流言蜚语只是茶余饭后的无聊杂谈，今日亲耳听见一句饱含心酸的不甘人后，倒让我多留了个心眼，毕竟枳句方成巢，穴空故来风。】
【心中有了定见，再观篪侍郎，就知道他二人并不如想象中铁板一块。篪侍郎是个好官，想的是民、是事，但咱们这位端王爷，想的恐怕是圣心、功绩。】
【斟酌再三，委婉应言。】
只是也不能宽纵了去，若是云贵、广西等处都缴足了数，倒显得我们不实心用事。

【端王爷开了口，我自然也无他话，只是篪侍郎没开口，我也不敢应承太快，唯恐他觉得我有意与他争功，平添二人龃龉。沉着性子又给二位上峰添了两杯茶，借机探了探篪侍郎的神情，见他面色并无不善，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行队中虽有干粗活的皂隶，但与当地官府日常联络交际的一应杂项，还是得领了正职是科官出面。几人之中，我阶品最低，入仕的年份也最短，这桩“美差”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头上。方略既定，腚下的这张冷板凳，也坐不安稳了。】
好，既然如此，我这就去知会四川部院、衙门一起来商定。

【蜀道之难，蜀地之寒，此番叫我有了极明确的认知。随端王身后落座在那湿寒刺骨的长凳之上，不由打了个冷战，而后不停地在桌下搓手，试图寻得一丝暖意。可那混着湿气的凛冽，却如同细软的牛毛针，钻入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皮，让人摆脱不去。】
【思及京中时命我等随端王入川的奏疏，端写着去岁一省人畜冻毙惨烈，不由眉山紧拢。而后耳闻王爷叹了句”国事艰难“，不由随之颔首。眸光留滞在青稚龙子的面庞之上，我已于刑曹行走多年，自然亦省得几分人情世故，在他那一句之后，紧随其后】
王爷既是奉旨监贡，自然是万事妥当。【又一顿，垂首片刻再道】只是怕，西南诸番不能体恤圣意。

【各番三年土贡，乃是旧例。而今年节不佳，各地呈表更可谓是刿心怵目，朝廷准其以白银折贡，只是若连贡品都凑不齐，又如何有白银可抵？这一路由京都南下，直至蜀地，却无大地回春的欣欣之相，并不知他二人心境如何，我确实如寒冬腊月满是疮痍残破。】
【目光挪至叩德翰林处，拢了他递上的热茶，低声道了谢。细聆过端王所言，眉间川纹愈发嶙峋。抿着滚热的茶汤，润了润唇，良久方才言道】
去岁年成、牲畜都还算好，恐怕今年折不到这么多的银钱。

【早已不是空有热血满腔的稚子，朝廷难、百姓苦，各地情况各有不同，因地制宜乃是良策。只是此番，几队人马同时出京，端王爷亦是头回被委以重任出京办差，若是叫他铩羽而归，恐他心中会有所不愿。叩德侍郎不愧是御前行走的人，一番话说的圆润通达，可却又如同将这决议反掷回了端王处，仍等他的决断。】
【只可叹这位少年王爷不曾沐浴霁泽，便要在这山野之初苦苦觅寻解答良方。不无体谅似的点头，将茶盏拢的更紧了些】先前王爷也说了，国事艰难，难就难在国库没银子。
【既挈从他身侧，便以他的难处为准吧】为君分忧，这些都是应该的。

1
【孟春，以贡赋告难，责为钦使，奉旨监贡西川，以裨属三员，同事督办折纳之差。就此一班人马，驰骛奔途，虽冰困棘路，为公不惮尔。昨夜落宿在西墉馆舍，转过一日，邀同行三位就座厅上，共议上务。】
开春也有些时候了，四川的气候还是如此的冷，仿佛还在寒月里头。二位紧着加衣，莫冻病喽，稍后且有得忙活。
【几声玩笑罢，厅堂便不同先前冰冷，扫视另两人，仍是正襟拢手，收了轻松言语，翻手轻挥】
聊回正事，我等奉旨督办川省折贡一事，既承蒙圣上信任交办差事，总要办出些成绩才是。沈章京，您是军机重臣，也知晓国事艰难。
2
【西南地接蛮境，曾于前朝屡动兵戈，国朝定鼎迄今，向为顺服，每遇恩赦，亦颇优待。近土司奏其治地遭灾，汗父慈恤，许之折纳已然恩典，不止四川一处，广西、云南、贵州三地亦遣派钦使督办，然而我私虑其一，汗父令我到此，会否别有用意。】
【入川当日，我曾总辔剑门关前，广眺古蜀地，视市城比邻，屋畋数多，山陵沃袤，无忝天府誉称。而下方蛮司纷纭，错杂衍居，覃恩深久，不下百代。据土司称，因去岁寒灾伤贡，特求恩免折纳。此并不寻常，试想以三载之赋，充当年之贡，即一季损给，曷致难以为继？】
西南四府同告贡难，汗父遣派三路巡银，缴贡事大，岂能落后？况诸番之中，论地广物盛，四川居首，省领十一府、九直隶州、五直隶厅，宜为筹济。
【由袖中出一卷内府贡档，按原样誊录，手摩纸稿，缓推至案面正中。十指交叠，抱在膝前。】
纵览三十年间土司贡赋记档，不乏灾年折纳旧例，如曾有马匹统一折纳十二两之数。依我看，此次案例折纳，至少不能低于比年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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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国体君，臣下之义也；兢己慎营，可以用事也。诚以上下其分，各有专博，君不见满朝顶戴之赏夺，登通云衢之顺舛，无出此旨乎？眼皮下耷，目光梭巡于青砖地纹之上，抿口不言。仆夫适时送进滚水，尔后倒是那位翰林出身的朱墨才子长于观色，伶俐起添二道，叩桌纳茶，手请之回座。】
【拨盖看时，果尔青城芽茶。纤似雀舌，嗅若清蕙，茶注碾过舌齿，余味实甘。小小馆舍，居然备有省贡名茶，怕也少不得四川总督破费。滕手搁下茶杯，将案上的内府抄页折回袖底。】
此言在理。上有明君，下有颛民。圣上许以折纳抵贡，敕将恩典所付下民，再有计较，便是下边的人不识分寸了。总归有内府旧档在，且先看过比年府、州、厅及各县赋收状况，再商贡例具体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