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驾、登阆风，问几时，重驾巫云，俯作人间游，蓬莱路浅，处处不远。
女郎静翚，讳舒竞，纳兰氏，父闽浙总督、光定侯崇之，母一品诰命夫人嘉瞻氏，僆弟少辉，孷孳双生，骨血牵孪；昆季殷寿。生于福州，诞膺天衷，椿萱亲宠，爱之如捧璧擎珠，庭內铸福、寿为碣，父手植白缅十株，亭亭裛裛，压槛倾檐，舒卷天地宽。女郎其人，遒媚斐亹，眉萼情广，轻红澹铅脸。好驱鞭，匼匝瑽琤；明悟深识，削牍敏妙。
东君主驭驱着昼夜来放牧，春风喃喃游来时，白玉兰从不必像足趾下的茸茸青草一样警惕或彷徨。杈枒是无人游历的古道，聚满了时间的思妇。其实是花在一迭迭地开。这个总督府的娇女儿，倘要簪花，稍使一使鞭就有跗萼跌下。
——可是我偏偏不，挣掉统统的履袜，欲摘春风，要到何处，就用一整个我跳进全世界！如果不慎流淌下去的话，我会等着。因为小将军要来接住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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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放低三生于一吻，悠然自得，如此将过去拥抱在未来，聚成一剎。

结介！！（天津话）

【有物动动相连万古不竭。不是廊下的铜檐马，是行走在深巷间的挑担货郎，结短褐挎着结满铃铛的小木屉，是闺秀小姐最危险的勾引者。——福州话吆喝的声儿半点不蛮横，他们并不酬卖春雨之后的花，绣一座山，或编磁青色的蝴蝶君，衬着格格们新染的蔻丹，扇子便可以轻盈持在短月牙儿的纤指头上，疰暑恼了，或可以撕着玩，再不济，也可鼓噪起一小阵风来。反正，我想要一柄儿。】
【床柜上搁着阿昼称过的几两碎银子，从玉兰树上倚干相望，货郎还隔着两条小巷才到。从正苑摘来的樱桃红得正酣，搁在嫩叶上，往嘴里一口一口送着吃，绣囊勾在指间吊儿郎当地悬着，目睹眼前的辽阔有客闯入。】
姨母——姐姐！

（姑娘们绦青或艳粉的裙足够在雾蒙蒙又湿润的天气里，突破多日来的雨幕，而与连青的叶片相辅，成却一幅文人尽情泼墨，而非惧俗终落大雅的画。行在街上，仍可嗅到海的咸气——尽管这里离海边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玉印不大习惯这里特有的黏腻与乡邻们一口通俗的土话方言，却讶于主人行梭于街市，与旁人闲叙间的如鱼得水。刚从林家婆婆那里讨得一碗熟杨梅的糖水，被果汁烫红的液体，看起来很像还没捣烂的凤仙花，饮尽碗底最后一点儿，这才起身。）
“夫人——您走错了。”
（这是忠仆的殷切嘱醒，却迟缓的递到妇人耳中。后知后觉的停步，看向很熟悉的，却分明是与客府截然相反的路途。摇摇头，下意识把手扶在额间，与她调转方向。我头先来的匆忙，于这府间众人，都称算是「炸弹」，好在他们夫妇二人是惯识，那十分贵重的总督大人现今也有了推杯问盏的官场好本事，应付起我，并不算十分为难。回去时，我先来到这一幢小院儿，还没进门，不经意间低首，就看见圆滚滚的，一小粒果核。）
（福州往南边些，邻海而居，应当是没有这样的果实，如要差运过来，也十分贵重。）
原来这里，也很便宜种樱桃树么？（一壁走，一壁笑探。）你母亲可没有这样嘴甜的本事。

【叶是确凿又似乎的刃，捣碎白昼的碎片，均匀模糊地筛浇在闺阁娇客之上，刻薄的疰夏等价于刻薄的裙裾，热腾腾一样晳白的右腿从干上流泻下来，搭在风的其间，拥来拥去。载游着樱桃的小叶之舟早就被我揉皱，浑红的果实贴着温度，迢擎到她面前时，已携带着炎夏的残部，樱桃青绿的梗陡然攀出来，是其中一粼我的魄魂。】
姨母姐姐，给我买扇子，——要，囚刺着神女的那柄！
【树的鳞片松松茸茸，淌在吊悬着的赤足上，放牧的货郎堪堪要赶来了，用一整个自己向她跳俯下去，风管也管不住。】我就给你吃樱桃。

（潮热是这里永恒不变的主题，整座府邸都活似一只巨大的，能够供人行走的牢笼。好在众人所能概见的绿，不论深浅、枯茂，皆是夏日活泼的象征。——不论怎样，神女总不该是在盛冬穿着厚厚的袄，出现在樱桃树的枝头。宽阔沈翠的叶尖成了少女夏裙别致的点缀，伴着风的游移，与裙齐动，是神女身畔无弦自起的乐章。）
神女也要穿鞋。
（轻盈的小鹿从树上一跃而下，却有嫩叶仍不舍得离去，固执的停留在茸黑的发顶。我并不担心她会否损伤，这里的乡民似乎都是由天海护佑的子民，纵使这位小神女该是京城里盛艳的花，可移株到了此地，就该潜移默化。）
（我站在树下，目光随她身影而动，在接住她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把掌心中要滚落的两颗樱桃，抛给身后的玉印。使得一旁侍奉的小婢先去取双鞋来，才慢慢把她放下，少女一双赤白的足满不在乎的趿在履中。）
照我看，（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手中扇一打，落在胸膛上，扇柄再自然不过地，在指间掉了个转儿。）给你打件虎皮袍子倒是好事。

【上游成绺的树酬织出一片清阴，将我同眼前人存娩入夏的腹稿中，留递入平仄沉滞的万古篇翰中。挟在指尖间的淡绿色梗可以用以钩钓起年长的格格，为我咬衔来远处行顿徘徊的卖扇货郎。欲望的汛期值得瞻望，因为序声方才肇始发轫。】
福州太潮了，虎皮会泛起水波的吧？
【设想走在时间前面，而明日远隔天涯，结果与肇端像匹孪生的姊妹，母亲分娩的时候必然要先生出一个，再有另一个，至于我，只要能买下来，我就要索尽这世上的这瞬剎。温文尔雅如果索取不来馈赠的话，那么我就化成缠赖的苔痕，别在她襟上，】
姐姐，我不下来了。——你不买给我的话。

未必。
（我摇摇头，面对她好奇的询问，仍旧是处变不惊的神情，于这并不算绘声绘色的讲述中，也可添上几笔狡黠的探问与解释。虎皮袍子可能是一件永远用不上的衣裳，但尊贵与体面，却是穿上它之后，十分妥帖的证明。）只是在夏秋交替时雨水充沛些，回南天总不会太多，勤叫丫头在无风时拿出去晾晒便是了。你这样体面的大格格，教人多跑些，难不成还是坏事么？
（骨子里还是矜贵与自傲的，也不觉这是甚么麻烦事，哪怕在这些年里，已学会收敛许多锋芒，多多体谅他人一些，但尊卑有别，何况是她这样的官家小姐，总不必再体会甚么不容易的事情。就像这十几日来，我瞧见的，故意围住她试图，多多推销自己眼中「好东西」的货郎，便已不下七个。）
嘶，（倒吸一口凉气，眉稍蹙起，却多得是无奈。）我说错了，你母亲平日里，果然没少亲自教导你。难不成你家里能够让神女所佩所穿，还少了么？
（不然这如出一辙的无赖，又是从何处承来？）

（小纳兰——这位小姑娘的瞳仁不是纯如乌墨，而是明晃晃的浅琥珀，日光一照过去，就极剔透的，如在海边居住的渔民，常提起的关于他们行船出海时，或有会摄人心魄的妖物一样，轻易便能将人拖入她眼底那片静海，沉溺永不复来。看着她的眼睛，与极为直莽讨要的神情，我不免开始怀疑，在她迄今为止这样短暂的年岁，与日月所计的时间里，到底是有多少是由嘉瞻伴导，纳兰这个父亲又起到了甚么作用呢。）
（不然怎会与她的母亲这样浑然相似，是从一块儿还未完全精刻雕琢的玉料子上，又从其身往外剖开的一部分籽料，却看起来更灵，也更好透出玉的本质。）
但是外面的货郎，卖的就一定是刺有神女的扇子么。
（如是反问她，也毫不客气的，将手中那柄骨扇刨向小姑娘的怀中，扬手之间，腕上几近全黑油润的佛珠，中间一点红也聚上光，汇作极亮的一点，刺眼得很。）
若要神女所囚而哀安，就该为她筑起一座金笼子。（提步往外走去。）跟上我，西街有一家专作扇画与扇骨的店，或许，能在那里为她寻到一个去处。

补21L

（她恣意的，也热切明晰自己之欲求与轻蔑，手托着小纳兰的膝弯，任由她顺服的贴在我的背上，眼角余光瞧见那柄被踏烂，看不出半点画面的扇，却并没有要拾回的冲动。由是，亦可得到耳畔一时三刻的安宁，不必再听小雀日复一日无尽的渴求。她并不算很重，但也着实加重了余氏行走的负担。玉印时不时便要伸手，欲将她从我身上扶下，我摇摇头。）
走罢，先——去买扇子。
（是买扇子，也是有意，去探一探从前的故人，今时会否健在。）

小纳兰的无用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