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初歇，鸟啼声从树丛深处传来。飕飕的凉风，似乎不属于夏天的下午。我打了个寒战，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了。王小明的办公室应该是不远了，绕过一丛翠竹，那股熟悉的羊骚味就钻进了我的鼻孔。
“啊嚏！王小明滚出来！又来了一批羊？”
没人回应。
我踏上几级台阶，听到一阵低沉的咩咩声。“笃笃”敲了两下，门拉开了一条缝，口罩上的两只眼睛盯着我：“没听到我在忙？”我的视线越过他的头顶，果然，房间里有一群羊在交头接耳。
“你不是每次都要等到晚上才动手吗，急什么。”我推了一下门，却被他顶住了，“不让我进去？那你出来。”
“有何贵干？”
“聊会儿天。”
“不聊，忙死了。”王小明说着就要关门，被我用力扒开。
“真的有要紧的事，请教请教你——请你吃大餐。”
他打量了我两秒钟，拉开门走了出来。一只羊往外探出个脑袋，被他摁了回去。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走吧，去二楼办公室。”见我迟疑不动，他停下脚步，摘去了口罩，“怎么，让羊也给你出出主意？”
我跟了上去，或许羊还真能给我出出主意呢。

办公室里有两张桌子，两把椅子相对而放。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纸和书，还有一台老掉牙的台式电脑，装着经典的Windows xp系统。我以前来办公室的时候，偶尔会看到王小明用这台电脑玩蜗牛竞速。
“李老师呢？”我随口一问。李老师和王小明共享这间办公室，他就坐在王小明对面。
“鬼知道，李老师双休日肯定不会来的。”
“当大学老师就是舒服啊，不上课的时候，想不来就不来。”我走到李老师的办公桌边，看了看他桌上的纸，都是学生们的实验报告，“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留级了一年，偏偏赶上个实验老师的岗位空缺。早知道这样，我也挂科算了。”
“舒服个头。”王小明本来已经坐下了，此刻又站了起来，“每学年动物学实验、生理学实验，老鼠、兔子、羊，累也累死了。你如果是来跟我回忆往昔的，那还是改天吧。礼拜一又有动物学实验课，我得下楼去把标本做好。”
“动物学实验，生理学实验，都是你一个人负责啊？李老师光拿薪水不干活是吧？”
“我们轮流的。但这批羊到得不巧，刚好是双休日，那只能我来处理了。”
我在李老师的座位上坐下了：“你整天说些羊羊羊的废话，实验做傻了？不晓得给老同学倒一杯茶喝喝？不过，你们这办公室也真够差劲的，连个饮水机都没有。”
王小明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玻璃茶壶，又从桌上那堆实验报告里翻出一包东西，随即就往门外走。“喂喂喂，你要干嘛啊！”我一把拉住他。
“泡茶呀。”他扬了扬手中的壶和纸包，“这可是别人送我的茉莉花茶，招待你也够了吧。”
我放开他：“去外面接热水麻烦死了，买个饮水机多方便。”
他丢下一句“没钱”就走了。居然还有人给他送茉莉花茶，怎么从来没人给我送礼物？

趁着他出去的工夫，我走到他的桌子边，想看看那些实验报告写了什么。大家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对老鼠、鲫鱼、小龙虾等动物的解剖结构记录。看来是动物学的实验报告啊，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王小明走了回来。玻璃壶里的茶水浅浅的黄，叶子一半浮在水面下，一半沉在壶底。
他从桌上拿起两个玻璃杯，刚准备举起茶壶倒下去，被我拦住了。“慢点慢点，我可不用玻璃杯，不知被谁碰过，恶心死了。”
“那怎么喝？我用玻璃杯，你用茶壶？”
“也不是不行。”
王小明白了我一眼，打开抽屉，一顿乱翻后摸出一袋纸杯，拆开取出两个，把茶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