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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转】暗香 BY 莺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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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   香】

                                      
                       ※占卜※

   阴鸷的深蓝,像海;清透的水蓝,如涧。
   片刻的对视,海面上已经石破天惊。据说海水越深,色泽愈重,喜怒不惊的表面往往蕴含着一触即发的潜力。不过可惜,即使是海啸的肆虐,也不能使深藏山涧的水纹撼动分毫。

   叩问命运,是要付出代价的。
   魅惑的笑纹滑过粉紫色柔嫩的唇线。那不过是涓涓细流闲自吸引着登山者的脚步。

   我不管,游戏规则我清楚得很。
   嘴角无所谓的下撇,粗糙的手指已经开始按捺不住的在微微内勾的鼻子上摩索。

   眼角妩媚的纹路加深了。空气里飘荡着不知属于谁的隐约的狂笑——命运,总是能用不着痕迹的方式搜罗它想得到的一切,心甘情愿,无从抵挡。

   “那么,”血红雪白的花瓣从手指间轻飘飘滑落,一片一片铺满整个桌面,“愚蠢的人啊,向我告解你的迷惘吧!”

   “想送你一束花,”探究的双眼对那些正演绎着自己命运的花瓣视而不见,却紧紧盯着对面那片水蓝,“告诉我,应该是玫瑰呢,还是紫罗兰?”

   “甜美的爱情让人麻痹,死亡的安宁也是如此(注——紫罗兰在古时西方常常被用作葬礼上的祭花),”苍白纤细的手指在红的白的花瓣中慢慢搅动,“也许两样都令人向往,何况,深红和淡紫是很配的颜色呢!”

   “这样捉摸不透的答案,很容易让人失去耐心啊!”原本低沉的声调已经渐渐开始提高。

   “不巧,等待命运的判决恰好需要充分的耐心。”说话的人浅笑着,轻轻闭上眼开始让直觉引导自己的右手,在那些散碎的花瓣间游走潜移。

   阴蓝的眼珠随着占卜师的指尖迂回转绕,一瞬是红色的蜜意,一瞬是白色的绝情,跳过无数个惊喜和迟疑,从容的指尖依然久久不定。迪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感觉自己的呼吸渐渐粗重,在寂静的空气里声声可闻。

   可恨对面依然风雨不惊,闭垂的睫毛纤柔细密,蝶翼一般轻轻颤动,一缕水蓝的发梢在光滑的腮边卷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唇畔,还残留着一抹笑意,诱人如恶魔的约见函……沉重的木椅发出一声巨响歪向一边,迪斯忍无可忍,站起来欺身过去就要肆意品尝那甜蜜的邀请。

   “白色——你的爱情即将凋落。”
   伴随着淡然话语的是一阵柔软清凉的触感以及若有似无的恶作剧般甜香的馥郁,迪斯睁开眼,一片洁白如雪的花瓣挡在两片距离只有分毫的嘴唇之间。阿布罗狄并没有躲闪,只是用含笑的眼睛近在咫尺的看着他,亲近而疏离,情挑而冷漠。

   迪斯像触了电似的瞬间跳开一丈多远,本能的摆出戒备的姿势:“有香气!这回又是什么玩意儿?”

   看着对方如临大敌的模样,美丽的占卜师低低笑出声来。他翘起薄唇朝指尖轻轻吹了口气,白色的花瓣一圈一圈旋转飘落,躺在深红色绣着黑色花纹的波斯地毯上,慵懒,奢华,清高,似中世纪北欧的纨绔显贵。

   “这样美丽的尤物,怎能没有迷人的芬芳……”柔软的声音花香一样熏人欲醉,“放心吧,这些不过是随手摘来的野玫瑰,不会让你沉睡不醒,同样的手段我才懒得重复。”

   迪斯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停了一会儿,十分不自然的咧咧嘴:“哼,不早说,上次被你一枝玫瑰熏得三天人事不省,到现在脑子还有点儿迷糊。”他龇牙咧嘴装模作样的低头揉着太阳穴。迷糊是真,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何况中的只是红玫瑰的迷香,根本没那么严重,这样的动作只不过是要借机用手背遮住沮丧的双眼——无法否认,那个人软硬不吃八面玲珑的态度有时候还真让人窝火,他忍不住再一次开始羡慕和咒骂不知身在何方的米罗,只有那个家伙可以心无杂念的与阿布罗狄以朋友相称,也只有他可以从这个毒美人的手中幸免于难。

   “来一点儿?”
   空气里漾开一缕苦涩微甜的芬芳,迪斯抬头看见阿布罗狄悠闲的靠在一架精致小巧古意盎然的酒柜边,手里拿着一瓶已经开启的红酒,另一只手拎着两个水晶酒杯,向他投过来一个讯问的眼神。



IP属地:四川1楼2006-02-15 23:21回复

       “哈,当然,有美人佳酿相伴,错过了才是傻瓜。”迪斯属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那种类型,他已经迅速收拾好情绪,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冰凉纤细的酒瓶,“我来吧!”血红的液体以一个优美的曲线滑入杯底,厅堂里原先清淡的酒香迅速变得醇厚袭人。

       托住杯底缓缓摇晃着艳丽的液体,手心的温度使得香气愈加浓酽,迪斯陶醉的闭上眼睛:“嗯,Chateau Latour,你倒真会享受,不过可惜,只局限在某些方面,”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盯着眼前这张完美的脸庞,“真是难以想象,以爱与美之神为名的你居然没有享受爱情的欲望!”

       阿布罗狄不置可否的微笑,低头自杯中浅啜一口,然后缓缓凑近迪斯,几乎要靠在了他身上,朦胧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真这样认为吗?”

       一股酒香与花心淡淡的气息混合而成的暖风轻轻抚过鼻端,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威名远扬的巨蟹座星命法师几乎要停止心跳,那双曾经让他无数次心荡神摇的瞳眸此刻就近在眼前,低低迷迷,微波荡漾,腮边一抹玫瑰色的酒晕,让那张平日里略显苍白的容颜艳光潋滟。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移到下面光润柔软的双唇,那片让人沉醉的粉紫正微微开启仿佛有所求索。迪斯慢慢垂下头……

       “嗨,那是什么表情?”阿布罗狄对着瘫倒在地一脸惊惧的迪斯很无辜的笑。 

       “你说那玫瑰没有毒的!”迪斯从牙缝里吐出这一句,现在的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还有力气。

       “嘘——”阿布罗狄竖起一根手指在撮起的唇边轻轻摇动,“我没有骗你啊,玫瑰确实没有毒,有毒的是这个——”他举起手中的酒好整以暇的摇晃着。

       “怎……怎么会?我根本没喝!”甚至于暗中屏住呼吸连闻都没敢闻,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

       “呵,我才不会用那种被动的方法,与你无关,我喝就行了。”他迎上迪斯困惑紧张的目光,语调一如既往的悠闲,“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在里面掺了一点儿我新发明的迷药……Sweet Blood,很美的名字。施放的过程也同样动人,你会拒绝美酒的诱惑,但绝不会拒绝美神的诱惑,相信刚才我口中的气息已经让你心醉神迷了,——你知道,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不希望出现任何没有美感的瑕疵。”他半跪下来,用手温柔的抚摸着迪斯涩重的眼皮,“上次那样沉睡不醒,会遮蔽了你野性十足的眼神,真的很可惜。所以这次,我换了种效果,你将在未来两天内清醒的享受这种舒畅而无力的感觉……怎么样?喜欢吗?”

       躺在地上的人只剩下苦笑:“……我只能说,你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我居然一点也没发觉。”

        “不敢!想要瞒过星命法师敏锐的感觉可不容易,能得到这种现身说法的夸奖是我莫大的荣幸!” 阿布罗狄微微欠身,如同邀请女士共舞一般优雅而矜贵。

       迪斯简直哭笑不得,阿布罗狄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你在明明是被耍弄的情况下却气不得恼不得。不过话又说回来,面对这样一张精致无暇天使般的面孔任谁也没办法真正发火,就算你知道掩映在那天使的光辉之后的是恶魔的讪笑,也会不由自主坠进那个温柔甜蜜却暗流汹涌的漩涡。否则,以迪斯这样的身份,又怎会在一次又一次被当作毒药试剂的情况下却依然还趋之若鹜,屡试不爽?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撒加有一句话说得十分贴切,双鱼座星命法师最厉害的药剂不是那个人人谈之色变芬芳而致命的Rose Conqueror——而是他自己。
    


    IP属地:四川2楼2006-02-15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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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罗※

       
       没有永远的天使,也没有天生的恶魔,善恶因果,背后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望着眼前这两个人,向来不可一世的红衣大主教也禁不住双腿微微发抖。是谁说白袍法师都是一副忧天悯人的慈悲面孔?他从来不知道那片神圣纯净的白色也可以象千年不化的冰原如此寒气逼人——站在面前的,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

       “考虑好了吗?”一头金色短发的年轻人冷冷开口,稍嫌稚气的五官透着不合年龄的严酷肃然。
       “冰河,别跟他罗嗦了!难道他敢违抗星命法师的命令吗?”另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大,但那一头无风自扬的浓棕短发却泄漏了他冲动的个性。

       “但是……”主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听在耳中却那么苍白无力,“二位知道,那本书曾经是大贤者明令禁止外传的,我恐怕……”

       “少废话!”棕发少年的声音极度不耐烦,“谁不知道大贤者在十三年前已经失踪,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四位老师一直维持着,他们的话就是至高无上的命令。怎么?你想造反?”说话间他的右手已经隐约聚起一团冰冷的雾气。
       “艾尔扎克!没用的……”冰河依然不动声色,“《梵?奥卡之书》被大贤者施过加护结界,一切不正当的手段都无法突破那间密室。何况我们是什么身份,你就不怕老师惩罚吗?”
       艾尔扎克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手,转眼瞟了瞟这个年龄比他小却常常比他冷静的师弟,他倒要看看冰河怎么过这一关。
       红衣主教满头大汗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听天由命。
      冰河朝着已经濒临崩溃的主教缓缓走去,出人意料的,脸色竟然变得柔和,只是,这柔和也是没有温度的。他站定,平静的开口:“放心,以我们的身份是不会对你做出任何亵渎神灵的暴行的。”
       主教出窍的灵魂终于归位,他腿一软,几乎要立时瘫倒在地。不过他忘了,神话中悦耳的歌声往往隐藏着无形的杀机。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个小小的提醒,”年轻人语气中的狂傲终于开始崭露头角,“我们站立的这块地面,你赖以生存的神庙,包括你这个人,都在四位老师的掌控之下,我们所作的一切,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要不是那帮黑袍盯上《梵?奥卡之书》,我们也不会到这里与你为难。如果你非要用自己的方式曲解其意,那么……你应该清楚,失踪多年的大贤者会在老师们处决逆臣时突然跳出来横加阻止的几率,几乎小于零。”
       末了,冰河嘴角勾出一个冷笑,主教忽然觉得心里某个东西“铮”的一声,断了。
       艾尔扎克看着主教乖乖走进神庙后方的背影,不禁咋舌……他发现有时候这个师弟还真挺可怕。

       梵?奥卡,将水系魔法发扬光大的伟大魔法师,控制水的能力已经出神入化,到晚年甚至可以像摩西那样使河流海水一分为二。他身边的影子书,世人称之为《梵?奥卡之书》,由于书中记录了其穷尽一生领悟出来的水的禁咒术,因此在大师辞世之后,这本书被奉为水系魔法的至高法典。
       深黑色铁制封皮的《梵?奥卡之书》被放在红色丝绒上恭恭敬敬的捧了出来,封面上由梵?奥卡亲手镌刻着银色的如尼文封印咒,在神殿柔和的光线下仿佛隐约吟诵着亘古时期属于水流灵动之力的魔咒。
       主教犹豫一下,觉得还是有责任做出必要的提醒:“走出大门,就已经不是大贤者加护结界的保护范围了,请务必转告四位大人加倍小心!”
       “你的话似乎太多了,”冰河接过托盘,一双冰冷的眼睛却锁在面前的主教身上,“我们带来了经过老师加护的容器,同样可以对付任何巧取豪夺的手段,难道你认为四位星命法师的能力还不如一个多年前设下的可能已经千疮百孔的结界吗?”
       大主教勉强牵了牵嘴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低下头保持沉默。
       旁边的艾尔扎克觉得气氛严肃得有点戏剧式的滑稽:“……真好笑,又不是那些黑袍来为非作歹。不过是一本书,凭我们的本事难道还会遭劫不成,有必要这么紧张吗?”他象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漫不经心伸手拿起《梵?奥卡之书》,丝毫没注意到来自某个方向危险的异动。
      


      IP属地:四川3楼2006-02-15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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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尔恕?
         冰河的阻止还是晚了一步,艾尔扎克目瞪口呆的发现自己双手一软,竟然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那本书无可避免的从手上滑落。冰河用最快的速度出手想抓住它,谁知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凉风袭过,那本书还未落地,已经在两人惊骇的目光下不见了踪影。
         电光火石不过一瞬,其间的惊心动魄却非常人所能见,冰河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上的红点,那红点仿佛一个源头,撕心的剧痛从那一点源源不断的扩散到全身,他无力的倒在地上,脑中一片混沌,连艾尔扎克焦急的呼喊都充耳不闻,他还是不敢相信有人能在他之前得手,甚至还有闲暇时间跟他单手过招并且轻松取胜,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很疼是吗?”
         所有人闻声回头,空旷的殿堂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身束修黑袍,双手抱胸懒懒的倚着庄严洁白的大理石门柱正瞧着他们,线条分明的脸上是一勾戏戏谑谑清朗的微笑,灼人的眼神映照着门外灿烂的阳光,仿佛也是那万丈流金的一部分,更奇的是那一头随风微扬的长发,竟然拥有着蓝宝石一般罕见的色泽,却奇迹般的让人觉得温暖、迷人,象是春阳照耀下的大海,像是……天使。
         大概是那笑容太过耀眼,短暂的凝滞之后三人才注意到他正用三根指头松松捏着刚才从他们眼皮底下消失的东西。那种随意悠闲、漫不经心的姿态,深深激怒了软倒在地的冰河,刚刚还浑身无力的他猛地站起来朝那个不速之客疾驰而去,一边在双手之间快速积蓄着寒气逼人的魔力。
         “冰河!”棕发少年惊呼。
         双拳裹挟着凌厉的冰晶以千钧之力击出,却没有触到意料之中的人体,剧痛从拳端袭来,原本光洁的门柱转眼已经四分五裂,冰雪之气迅速蔓延,将眼前的柱体变成一座残破颓败、碎而不崩的巨大冰雕。

         “不错的力道啊,还算有点能耐!”
         那个入侵者正用一只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依然是一派摄人的微笑,甚至透着些微赞许的意味。

         一支锋利的冰凌破空而来,偷袭即将成功的得意正在艾尔扎克脸上蠢蠢欲动,但,那还未成型的笑容随即变成了不敢置信的骇然——那冰凌在半空里被生生抵住,障碍物却只是一根闲闲的手指。

         “小子,提醒你一句——像偷袭这类需要技巧的活儿,你永远玩不过我。” 那手指随意一动,粗大的冰凌在瞬间变成碎屑细细飘落一地,无可避免的变成了一团脆弱的水洼,艾尔扎克看着渐渐消失的湿迹现出一脸呆若木鸡的表情。

         “没时间和你们玩儿了。”他戏耍一般将手中的物品空中一抛,随即接住,手法利落潇洒之极,“小子们,回去告诉你们的卡妙老师,如果想拿回他的东西,就亲自来要!”余音未落,修长的身形已然如浮光掠影消失无迹,空旷的殿堂中只余下那个人脸上无比协调的邪恶与灿烂让众人陷入短暂的浑噩,甚至那么一刹那不知今夕是何夕。

         “废物!”清醒过来的艾尔扎克猛地转头将一腔无名怒火兜头撒向呆立一旁已经面如土色的主教,“你不是说这里还在结界之内吗?怎么被他抢……”

         “——他没有抢,”冰河站在碎裂的门柱前静静接上话,其余两个人投过不解的目光, “那一刻《梵?奥卡之书》没有在我们任何人的手上,他只是把掉下去的东西捡起来而已,自然而然,合情合理,对这种动作,结界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
         ………………
         …………
         “……聪明。”艾尔扎克愣了半天只能冒出来这么一个词。

         “而且强大。”冰河望着空无一物的地面,那里曾经有一团水迹,此时已经干了。

         “当然,你们以为他是谁——”声音来自门外,带着一丝古怪的疲倦,殿堂中的三个人转头惊讶的看着那里刚刚出现的人,阳光的背影中来人表情模糊不清,只看见石青色纤长的发丝在肩旁因风缭绕。仔细观察,还可以隐约看见那两片冰冷无血色的嘴唇正微微勾起一个傲慢的角度——

         天蝎座的米罗,是该会会你和你的那位同伴了。


        IP属地:四川4楼2006-02-15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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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

           “我说美人儿,你打算让我今夜留宿在这儿吗?我可一点都不介意哦!”
          迪斯懒懒的瘫在软椅中,眯起眼睛打量着淡灰色烟雾中正用调酒小生般帅气的动作调制药剂的占卜师,这个人看起来倒是很享受他现在的状态。

           透过缭绕的烟丝,阿布罗狄投过来一个涵义不明的微笑的眼波:“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啊。只是……天黑以后常常会有老鼠什么的路过这儿……”听得此话迪斯立刻甩过来一个含糊的声音表示不屑——笑话,用一个咒语就能轻易粉碎巨龙的星命法师会怕老鼠?然而,说话的人却仿佛轻松掌控着他的心思,“当然了,你是不可能怕的,不过……我可不敢保证那些调皮的小东西会不会打碎这里的某个瓶瓶罐罐,万一封存在里面的是致命的毒气,那可就——”此时无声胜有声,他还有意无意用两只手指漫不经心的捏起一根装满了恐怖的绿色液体看起来很脆弱的玻璃试管,满意的看见椅子上的人渐渐变了脸色。

           “该死!”这种情况下迪斯也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这一届黑袍里人人都知道,阿布罗狄可是一枝浑身带刺的剧毒玫瑰,即使他的美甚至能令天使羞惭万分,躯体里的灵魂却永远比魔鬼更加冷血、可怕。

           原本静止的空气突泛微澜,一个身影从门外闪过。
           “谁?”
           迪斯本能的想起身追赶,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连动一动都很困难。徒劳的挣扎间一道红光从眼前掠过,方向直逼阿布罗狄举起的那只手——试管脱手的那一刻,迪斯面如死灰。

           随着清脆悦耳的碎裂声,淡淡的薄荷香在空气里蜿蜒弥漫开来,待惊恐的迪斯想起屏气自保已经来不及,一线冰凉如水柱的幻觉从鼻端,从毛孔渗入五脏六腑,所到之处漾起一片麻软酥暖的舒畅,迪斯的脸色更难看——吃过阿布罗狄亏的人都知道,他的毒药与别人不同,引起的反应越舒服,则毒性越强烈,一片美妙的浑浑噩噩中人就不知不觉去了死地。

           “阿布,你怎么……”他吃惊的望向旁边面不改色的占卜师,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阿布罗狄则调开目光,笑吟吟的回到窗前的软椅上慵懒的靠下,随手端起矮柜上那半杯酒对着空气说话:“没想到啊,米罗,原来你也有这种玩弄生命的不良嗜好!看来你以后只好和我同流合污了!”

           “米罗?!”迪斯张开嘴巴,无能为力的看着阿布罗狄刚刚提到的那个人笑眯眯的走进来蹲在他面前。

           “嗨,老兄,等死的滋味儿如何?”耀眼的蓝发下是同样耀眼的笑容,眼神中一抹恶意的调侃令这样的神情平添性感的张力,“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不是吗?你不是早就扬言,没有任何敌人能够取你性命,除了美丽的双鱼座星命法师阿布罗狄才有这个资格。现在,我是间接帮你了了一个心愿哦!说吧,怎么谢我?”

           “你去死吧!!!”迪斯无可避免的爆发了——

           米罗轻松闪开,饶有兴味的仔细观察着近在胸前的杀气重重的拳头,依然不改笑眯眯的表情:“这就不对了,我从那个心如蛇蝎的家伙手中救了你,怎么连声谢谢都不说呢?”

           “救……我?”迪斯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能动了。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表态,米罗已经偏过头去向坐在沙发上自斟自饮的阿布罗狄澄清事实:“还有你!小子,别以为我会被你拖下水,我还没笨到连那是解药都看不出来!”

           阿布媚然一笑,悠闲自在的指出他的漏洞:“当然,你是没笨到那个程度,不过,也还没聪明到能够明白‘指桑骂槐’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迪斯脸都青了,他收回拳头拎起椅背上的外套,临行前面色不善的警告屋里的两个人:“我认为,你们两个是不是应该适当收敛一些,后天还要去大巫师塔,我想你们不希望到时少一个帮手多一个敌人吧?”他故意看着阿布罗狄放低声音,“免费送你个情报,前天我离开那里时撒加的脸色可不好看呢!”

           “是吗?”阿布罗狄微笑着款款站起,“那可要多谢你了,迪斯马斯克!”他走到迪斯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外套,用轻柔的、近乎于爱抚的手势替他披在身上,同时以一个暧昧的距离向他送去一句耳语,“……不过可惜,这个情报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啊!”
          


          IP属地:四川5楼2006-02-15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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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师塔※

             希腊,实在是一个神魔混乱鬼魅横行充满了讽刺的国度。
             神最集中的地方,却是神堕落的天堂,圣洁的姿态,暧昧的眼神,一面是高举双手俯仰众生的威严,一面是轻纱帷幔下沉醉的酡颜,天上人间,孰清孰浊,云端上的居民拥有着无上神格的躯体,却没有神所该有的清俭自持,是太完美所以怜惜吗?还是太寂寞需要抚慰? 
             原来,神也是表里不一、害怕寂寞的呢……
             对着那尊高高在上的智慧女神雅典娜,阿布罗狄低声冷笑。面对世人敬仰的神像,他从来都只有这幅表情——
             神?他们有什么?
             强大吗?不过是天生的附赘,随性的利器。
             美丽吗?那么光凭自己的美貌就可以让诸神自惭形秽。
             慈悲吗?却又怎会容许我们这样的人存在?
             堕落凡间的Aphrodite眺望着远处静静高耸的危塔,渎神一般放任自己傲慢的灵魂在耳边放荡呼啸。

             “怎么停下了?不会是害怕吧?”米罗发现了好友神情体态的异样,自作主张的为他开解,“别担心了,撒加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典型的亲者痛仇者快,要倒霉,也该是我。他那么喜欢你,早被你吃的死死的了,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阿布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爱情不过是场彻彻底底的独角戏,谁是主角,谁就陷落,喜怒哀乐不过是一个人的表演。你以为我们真的那么如胶似漆吗?笑话,就算再亲密的拥抱,也还是两颗心在自说自话呢!”他忽然停下了,“…………喂,那是什么眼神?被我迷住了吗?”

             “有时候我真怀疑,”米罗轻轻眯起眼,“你的前世到底应该是爱与美的女神,还是不负责任的无情的恶魔。”

             “或许两样都是吧!”阿布罗狄开始走上通往高塔的阶梯,不忘转过头来狡黠一笑,“毕竟,有那么多人爱我,就连权倾一方自视甚高的领主撒加也不例外,不是吗?”

             米罗放弃了,他无奈的摇摇头:“算了,这种奇怪的逻辑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拜托,我还想好好享受一回厄洛斯的甜蜜之箭呢!”

             “那向我请教就更没错了。因为——蔑视爱情的人才最懂爱情。”

             米罗抬头,正迎上对面那双动人魂魄的水眸,在希腊五月的晴空下独自妖娆着,无风自潋滟,有晴却无情。


             巫师塔自亘古以来就是黑袍法师的大本营,不过,米罗并不是很想回到这个地方,这座自神话时代起就在海洋大陆各个角落屹立过的高塔,因为现任的主人而渐渐变得有些怪异。
             他想不通撒加为什么要将地点选在爱琴海边这片神灵驻足的土地上,就算巫师塔可以通过传送道移动至世界上任何一个空间,那也不代表它就一定适合那个地方——比如眼前,洁白空灵的殿廊宏柱当中突然出现这样一座诡谲阴郁的入侵者,象是高声吟诵的圣乐被地狱的哀号弄得支离破碎,何况这座黑色的高塔中还到处充斥着神灵所厌恶的黑魔法的气息,这简直就是戳在诸神眼底一个绝妙的讽刺。阿布罗狄当然是不在乎,那家伙有句名言——天下之大,如我法眼则空无一物。但米罗不能不在乎,因为他就出生在这片土地上,任何形式的入侵,都不可避免的会在他心里引起一种自然而然的抵抗情绪。
             他的不服管束,大概也就是源于此处吧。

             其实,这一点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不舒服的,是那些众神的壁画。
             他不清楚撒加在塔里放上这些画像是什么意思,黑袍法师选择的神灵是撒旦,那个邪恶而俊美,温柔而强大的地狱之王。他们生来自由,拥有自己的眼光,自己的信仰,什么“被神唾弃的孩子”?荒谬,那些昏庸而靡乱的所谓“神”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然而撒加却毫无理由的打破了千百年来的定局,让神的眼睛日日夜夜注视着这群藐视自己的族类,注视着那个发出邀请却不屑招待的主人。是嘲讽吗?这也未免太过刻薄,撒加虽然邪恶,却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他望着殿堂最深处空无一人的领主尊位,后面墙壁上月之女神阿尔忒密斯在黑暗的平面里轻轻吟唱着,安静而惘然。
             悲哀的神啊,大概连你们也无法知晓面前究竟摆着怎样一道宴席吧?
            


            IP属地:四川7楼2006-02-15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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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理※


               “没错,的确是《风刃之秘》,记录风系禁咒的法典。”修罗合上手中那本略显破旧的羊皮纸书籍,把它放在座椅扶手边象牙木镶金边的矮桌上。

               “这件事……你怎么看?”
               艾俄罗斯虽然身为法兰西教廷的圣者,四位星命法师之首,这次却也有了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无力感。本来圣者就并非无所不知,而像这种根本不能用常理看待的事件现在更是无从下手,这几天他动用所有的阅历和推断,怎么也解释不了黑袍法师们视如珍宝的风系禁咒法典如何会突然出现在卡当斯神庙的大门口,而且上面没有任何防护结界。

               “首先排除我们的人,”修罗的思维一向都细微缜密,条理清晰,“很显然,在这里能够潜入巫师塔把他们视同生命的法典拿到手的只有我们射手、山羊、水瓶、狮子四位星命法师可以做到,而如果是我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必要用这样遮遮掩掩的方式。”

               艾俄罗斯点点头:“排除自己人。那么……是童虎他们吗?”

               “也不会,他们是中立的红袍,也就意味着两边都不帮,何况还是这种可能搭上性命的忙,就算要帮,也不会像这样连个知会的过程都没有。”

               “那么,难道说……”艾俄罗斯不敢确定其中的可能性有多少。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黑袍当中有人下的手,”修罗大胆说出了最后的推断, “但是,据我所知,加护在那本法典上的反噬血咒只有星命法师才能解开,而那四个人……”修罗摇摇头,显然他的结论缺乏足够的理由来支持,“双子座和天蝎座就不用说了,他们不可能刚取走《梵?奥卡之书》又给我们送来价值相当的风系禁咒;巨蟹座,也不可能,他对撒加虽然不是完全忠心耿耿,但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杀手,绝对不会有这样捉摸不透善恶不明的行为;剩下一个,就是双鱼座,这是我唯一不能确定的人选,因为我们中间没人见过他,而且他也几乎从来没有什么行动,对于这个人,我们一无所知,也就无从推断。”

               艾俄罗斯伸手轻轻揉着紧皱的眉心:“几天来类似的工作我也作了不少,总是没什么结果……修罗,我们不是接到了童虎邀请我们参加明天酒会的信函吗?我认为,是不是应该向他来点旁敲侧击,即使没有更多的线索,至少让我们确定不是他们所为。”

               修罗点点头:“你放心,明天的事就交给我和卡妙吧,我们自有分寸。”然后,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对着艾俄罗斯笑笑,“对了,也许你该抽空安慰安慰那位好弟弟,刚才我看见他垂头丧气往卡妙那边去了,我看,十有八九又是从那小女孩身上碰了一头灰。”

               听得此言,刚刚放松表情的艾俄罗斯禁不住又支住额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唉,艾欧利亚,他什么时候才能稍稍成熟一点呢?”稍顷,他抬起头,“修罗,你去一趟吧,这几天卡妙因为那件事心情不是很好,别再让艾欧利亚烦他了。”

               “那倒不用,”修罗笑着,“卡妙一早就出去了,那小子肯定会吃个闭门羹,这时候说不定自己躲在屋里伤心呢。”
               ………………………………
               ………………


              IP属地:四川9楼2006-02-15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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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

                 无视规则的游戏,将是无趣的游戏。
                 而太过投入的游戏,已经不是游戏。
                 

                “你要我杀人?”米罗听到自己的任务后反常的平静。

                 “当然不,我绝对不会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撒加坐上了属于他的尊位,有意居高临下的逼视着这位桀骜不驯的部下,“你的任务,只是引他出现。”

                 “我说过,在执行任务之前我必须要知道理由。因此,”米罗毫不退让,“给我一个卡妙该死的理由。”

                 “需要理由吗?”迪斯迫不及待的插嘴,“他是白袍,我们是黑袍,这就足够了!”

                 气焰正旺的他正待酣畅淋漓的阐述一番,突然感到似乎两注目光钢针一样向他刺来,随即住了口。转头看向那个方向,却只看见阿布罗狄正好整以暇的从细颈长身的琉璃花瓶中抽出一只新鲜的玫瑰置于鼻端,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理由。”米罗摇摇头,态度十分明确,丝毫不理会撒加周身已经隐隐可见的危险的气流漩涡。

                 当然,撒加不会放纵自己这样毫无道理的冲动,很快就轻松的就让升腾的怒意平息下去,他很清楚,身为巫师塔的领主,必须要有随时能够掌控的纯粹而强大的理智,尤其是面对这么一些生性散漫各行其道的部下:“确实,这不过是迪斯的理由,只能算其中之一。我的想法很公正,他们必须对这件事情付出代价,要知道,风系禁咒的法典并不是一件唾手可得的礼物——”

                 “那个……撒加。”
                 他停下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阿布罗狄浅笑酽酽的倚在玫瑰血红的馨香之中,手中的花枝正指向那本《梵?奥卡之书》,“看起来……他们好像已经付出代价了呢。”

                 撒加一言不发的盯着他,那一刻的沉寂仿佛顷刻间闪回无数个静止的画面,那些让他怒火中烧的或实或虚的画面,然后他淡然开口:“我觉得,如果你少说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一定会显得更加可爱。何况,等一下我会让你有机会说话的。”

                 阿布罗狄扭过头耸耸肩,顺便向旁边的迪斯和米罗投过去一个满不在乎的笑笑的眼神。

                 撒加回头看着米罗续起被打断的话:“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要的是更大的,名副其实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只有那个叫做卡妙的白袍法师可以付得起。况且,”他稍稍往前欠了欠身,语气中添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神秘,“你离开那之前不是已经为这一切铺上垫脚石了吗,聪明的天蝎座?”

                 “该死!”米罗承认自己又一次败在了自己的臭脾气手里,天知道,临走时那一句让卡妙来找他的话不过是出于好玩儿随口说说,谁知道竟然给自己惹来了这样的麻烦,他再一次因为这位领主的无所不知而在心里浮起一丝厌恶和寒意。

                 撒加微笑着坐正,他知道这一回合自己已经赢了:“那么,我可以继续下面的工作了,阿布罗狄?”他询问的看着花丛里笑嘻嘻的人儿,“现在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当然可以,”他缓步走过来挨近高高在上的王者轻言细语,“我可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呢!”丝毫不顾其余两人交错复杂的视线,手中柔软的花苞便悄无声息的抚上了那双爱琴海般深蓝的双眼,撒加看着对面绝美的眸子,一时间失神在玫瑰醉人的气息当中。

                 米罗在下面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一只手突然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

                 “别看了,走吧!这个小美人又不是你的。”迪斯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快意,然后扭头迈着悠闲的步子自顾自的走了出去,紧接着门口随风飘进来一阵忽远忽近的口哨声。
                …………………………

                 脚步跨过房间门口的那一瞬间撒加的脸色就变了。
                 他停下,站在原地,就那样不言不语的看着身边的阿布罗狄。
                 看着他自然而然抽出那只挽着他的手。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踱到那具古意盎然奢华的酒架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看着他慵懒的窝进宽大的软椅,然后露出迷人的微笑向他举了举杯。

                 无情的爱神啊,我到底要拿你怎么样呢?
                 他心痛的想,然后无能为力的任由自己的双手喷涌出来的强烈的气流猛然卷起那具让他着迷让他疯狂让他心如刀绞的躯体狠狠钉在了对面坚硬的墙壁上,无形的镣铐迫使双臂充分的舒展,扮演着圣子受难的姿势。从头到尾,那个人却一直很安静,静静等待着审判,或者等待着救赎。
                


                IP属地:四川10楼2006-02-15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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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撒加无力的发现,即使是这样,他的美丽也不曾削减一分一毫。
                   他是十字架上英勇的舞者,用最优美的姿态迎接末日的到来。
                   陨落的那一刻,他依然像落日余辉一般悲壮、华丽。

                   阿布罗狄抬起头,露出纷乱的发丝下依然清亮的双眸,他在微笑。
                   右手上的水晶杯慢慢倾斜,杯中剩余的液体顺着墙壁蜿蜒流下,似浓酽芬芳的血液。
                   暗红斑驳的灰黄色墙体如同远古时代混浊而暗淡的天空,衬着一身清蓝水色的年轻的耶稣格外让人惊心动魄。

                   “在怀疑我吗,撒加?”

                   “我还有选择吗?”撒加用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色彩,“法典上的封印只有星命法师才能解开,你倒是告诉我其他两个谁更值得怀疑?”

                   “是吗?那么……” 引诱一般,阿布罗狄闭上眼微微仰起头,“处决我吧!”他说着,脸上的神情却近乎于陶醉,仿佛正在享受情人最温柔的爱抚。每一次,就是这神情,让撒加在顷刻间突然觉得自己无比虚弱,他颓然垂下双手,墙上那片水蓝也随之翩然跌落。

                   “这次……还是不行呢!”阿布罗狄并没有站起来,只是顺势在墙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膝而坐,那并不怎么认真的失望语气仿佛只是埋怨粗心的情人忘了约会的时间。

                   “你总是这样!”撒加终于爆发了,他控制不住发抖的双手,发疯一般扫飞了桌上沉重的烛台,然后冲上前紧紧揉住那副瘦削的肩膀。
                   “我相信不是你,否则我也不会让你们去巴黎试探童虎那个老家伙的口风,可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逃避我吗?我没想到,你的厌恶竟然那么强烈,强烈到时时刻刻都想放弃,宁愿放弃这个世界也不愿意和我继续下去,哪怕是以这样一种游戏的方式。告诉我啊,你到底是厌倦了这里的什么?巫师塔吗?我吗?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才能让你不再折磨自己,才能——”

                   “撒加。”

                   濒临疯狂的人暂时清醒了,依然混浊的视野中阿布灼灼发亮的眼神象是夜空中唯一的星辰,清晰可见。对方突然伸手,抚摸着他脸上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线条,轻柔的动作竟然带上了一丝怜悯,好像被紧紧钳制住的是撒加而不是他。

                   “撒加,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和你,而不是别人进行这个游戏吗?”他的手指描摹着撒加唇边猝然紧绷的纹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头脑冷静、大部分时间都很理智的人,你懂得任何游戏都有规则,也懂得想要继续下去,就必须遵守这些规则。你和我一样,是个能够玩得起的人。相信你也清楚,游戏,只是游戏,一旦认真了,就再也不是游戏,也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撒加,你明白吗……撒加……”婉转的低吟仿佛甜蜜呢喃的耳语,可撒加却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向后跌坐在地毯上,平日里威严冰冷的外衣在此刻变得支离破碎,残酷的剥离出里面脆弱不堪的灵魂。

                   “原来我真的错了吗?”他自言自语,“你果然根本不会在乎什么……”

                   “是,你错了。”他就这样平静的宣读了自己最后的审判书,然后,使了个花俏的小魔法让身旁地上残破的杯子飘到手中,然后就着参差锐利的边缘优雅的浅啜一口,鲜红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不知是血是酒,点点滴滴,触目惊心……撒加猛然紧紧抱住面无表情的他,用残存的理智掩饰住自己喷薄欲出的悲伤,那人并不在意的悲伤。


                  IP属地:四川11楼2006-02-15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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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们两个还是能应对自如的,米罗本性就很热情,无论是认识或是不认识,那一脸灿若朝阳的温暖笑容总是能轻易博得人们衷心的好感。而阿布罗狄,简直天生就是这种场合下游刃有余的精灵,尤其今晚,他一身薄白飘逸的罗马宫廷式衬衫,不对称的独特领口设计简洁而精细,与他柔长微斜的浅蓝额发两相呼应,就算不言不笑,也自有一种生动风情,就更别说领口处若隐若现的一块黑曜石链坠,同他左眼下那点泪痣一般的引人遐思。
                     他们两人毫不拘束的各自端了一杯金色的香槟,象是骄傲的王子游弋在盛情邀请的宾客当中谈笑风生,聪明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在适当的时候自然而然不期而遇交换一两句低语。
                     “童虎还没出现吗?”
                     “没有,我倒是看见了他的随徒,那个西藏人。”米罗的眼神扫过不远处那个柔长紫发正一脸儒雅微笑与人徐言清谈的年轻人。
                     “……不错,是个美人呢!留给你了。”
                     阿布罗狄轻抿嘴唇擦身而过,米罗一边向周围播撒灿烂无比的笑容一边不着痕迹的冲他狠狠瞪了一眼,然后迅速调整好情绪,迈着闲散随意的步调向那边靠近。很早就听说童虎的这位随徒出了名的深藏不露,要想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什么,他必须用上全部的精力来应付。


                     早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似乎是不经意中渐渐靠近的身影,穆适时而自然的结束了与身边宾客的谈话,并微笑着目送客人离开。
                     “穆?是吗?”
                     他从容的回头,在下一轮谈话前的空隙里礼貌的注视着这位笑容干净爽朗的大男孩,然后淡然而不失规节的颔首答礼,
                     “是。想必您就是来自希腊的米罗阁下吧?老师经常跟我提起您。”
                     “哦,是吗,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说起来,”米罗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似乎一直没见到伯爵大人呢!”
                     “老师正在和另外的客人面谈,稍后就过来。不介意的话,也许我可以陪您聊一会儿。”
                     “噢,当然不介意。那么,先来一杯如何?”米罗懂得渐步缓进的道理。
                     两人对视,微笑,同时举杯畅饮。享受美酒的间隙穆对这位来自巫师塔的活跃开朗的年轻法师迅速做着粗略的评估,然后在放低酒杯之前滴水不漏的恢复了先前优雅而得体的表情,同时心里闪回一个结论——这是个不象表面上那么单纯的厉害角色呢!
                     此时米罗脑中也是百转千回,眼前这位年纪尚轻的人看起来果然颇有城府,那头轻柔的淡紫长发,浅红圆润的印眉两点,一切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层春风拂面的屏障,掩住了内里百般的细密机巧,要不是那双紫眸里的精光一线,他几乎要被这个玉一样温润的人儿蒙蔽了。
                     “这种酒,口味很独特啊!”米罗旋转杯子欣赏里面淡绿色的酒液。
                     “它叫做竹叶青,来自中国,老师的珍藏。”
                     “竹叶青?很美丽的名字。”
                     “也许你还不知道,在我们国家,有种毒蛇也叫竹叶青,碧青如玉,却剧毒无比,经常潜伏在竹林中偷袭过客,蛇身与青竹融为一体,不注意看,很难发现的。”穆的眼睛盯着他。
                     “噢?还有这种奇妙的生物?”米罗显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那我以后看见竹子可得小心了,也许看起来很可爱的绿叶里,就有什么东西可以致我于死地。”
                     穆笑了笑:“阁下恐怕有些担心过了,此物虽毒,却不爱生事,你不犯它,它绝不会对你不利。”
                     “当然,没人会无端给自己找麻烦,只要那个什么竹叶青本本分分的躲在竹子上睡觉,我想谁也没兴趣去惹它。不过,”米罗适当的收敛了一些笑容,尺度正好徘徊于玩笑与认真之间,“万一它有觊觎之心,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觊觎之心,不见得就是针对你的性命,要知道,蛇,除了是猎食者之外,还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在印度的神话里,蛇就是人类的保护神。”穆此时毫不掺假的柔和眼神让米罗生出些轻微的迷惑。
                     “噢,这样吗?还真是难以想象。”他知道从这个人身上也只能仅止于此了,于是轻松的弯弯嘴角准备结束游戏,“那么,为了这个富有灵性的名字,我们干一杯,如何?”
                     酒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米罗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清凉微辣的佳酿。
                     他想,这个穆,果真是名不虚传。


                    IP属地:四川13楼2006-02-15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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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谶言※

                       命运,是手中的一面镜子。
                       你哭,它也哭;
                       你笑,它也笑;
                       还有一种人,游离于命运之外,因为他的命,不是自己的。
                       
                       阿布罗狄端着金黄色的香槟靠在窗边远远看着米罗和穆谈笑,一边在这个人们很少注意的角落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偷闲。丝丝沁凉的夜风撩拨着轻轻飘动的白纱窗帘,轻佻的末梢带着大厅里特有的暖香偶尔拂过他的脸庞颈项,温柔情动如爱人的手指。
                      仔细观探那两个人的表情,他居然无法判断谁胜谁负,对于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双鱼座星命法师来说,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那个穆果真非同一般。
                       就连米罗的演技,似乎也提高不少呢,从头到尾他一直保持着那招牌一般的灿烂笑容,厅堂中温暖的淡橘色烛光映照在他线条生动的脸上,一样的色调,却拥有着千百倍的光芒,让人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动。这样的脸,还能看出什么别的来呢?
                       他轻笑着垂眼尝了口酒,然后扭头看窗外的紫罗兰在月光下悠闲摇曳。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你在看的,是谁的世界呢?”
                       他猛然转头,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无边光华之中,浑似天地初开,毫光毕现,伴随天外声声吟唱,亦真亦幻,万象庄严,同时鼻端隐隐有一线奇香缭绕,不知名的香,沉静如水……香?阿布罗狄顿时警觉,迅速屏住呼吸。
                       “造物自然,无正无邪。动的,是你的心。”
                       双眼适应了最初的刺激,他才渐渐看清原来光芒来自眼前一头灼目流金的长发,对面那人清秀雅致的脸庞上有一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微笑,静谧,安详。阿布罗狄喜欢根据眼睛判断一个人,他猜测着,这样的人,该有什么样的眼神呢?
                       视线渐渐上移,他却意外的微微张开了嘴,那个人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
                       “你的眼睛……”
                       “眼中无物,心,是醒的。你空有一双美目,心呢?”
                       阿布罗狄暗中戒备,脸上,却依然浅笑晏晏。
                       “早就听闻童虎的大弟子沙加已具神性,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啊!只是你认为,跟没有心的人,能够谈禅吗?”
                       “不,你有!只是已经不在你的身体里了!”
                       阿布眼中精光一闪。
                       “听阁下的语气,好像对我很熟啊。”这样的话,那么……
                       沙加泰然的表情岿然不动:“用肉眼视物的人,怎能了解心眼的犀利。此人彼人,不过都是一个个或悲或喜的灵魂而已。”
                       “那你看,我的灵魂呢?是纯洁,还是堕落……”阿布近身上前,口中的气息轻轻拂动金发的末梢。今晚,这是第二个让他分不出是敌是友的人,他决定棋行险着。
                       沙加沉默不语,阿布用眼角的余光满意的瞥见一抹暗红芬芳混合着酒气游蛇一般正从自己口中向着对方的鼻端蜿蜒而去。
                       “怎么?看不出来?”魅惑的声音继续抓紧对方的思绪。
                       “是的,”沙加微笑,然后,睁开了眼,“因为连你自己,都看不到了。”
                       仿佛刹那间越过无数时空,没想到,那两道清澈明净的冰蓝目光竟然能够穿透身体引起一阵阵真实的晕眩,阿布不由自主缩了缩肩膀,同时惊恐的发现先前那丝暗红竟然径直越过对方转瞬消散在了窗边的夜色之中。
                       从没有人能躲过他的毒香,从来没有。
                       沙加却不点破,凝视的眼神柔光流转,意味深长,然后再一次闭上双眼,转身移步走开,阿布张张嘴,没等发出声音,他又停了下来,静静侧首:“把它找回来吧。能给你救赎的,只有你自己。”
                       凉风掠过,金色的发丝轻舒曼卷,象是一语成谶的手势。
                       他转头,渐渐走远。
                       留在窗边的人竟然有些恍惚,刚才这个人,刚才这番话,有种梦一般的飘忽。
                       找回来?可以吗?
                       救赎?能得到吗?
                       然而紧接着一抹石青忽然撞入眼帘,他蓦的惊醒回到原来的世界——是吗?又要开始了……

                       周围忽然起了一阵温和的骚动,人群也好像渐渐密集,许多分散在各个角落的宾客也渐渐集中到大厅中央。正在和穆谈笑的米罗抬起头,发现一位身着唐装的中国老人向他这边走来,一边笑容可掬的同周围热情的人们点头。
                       “老师。”穆迎了上去。
                      


                      IP属地:四川14楼2006-02-15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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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罗也随后迎上前去,趁着这个空隙他向窗边瞥了一眼,不禁一怔,刚才还看见阿布罗狄正和一位金发年轻人说话,此时两人都不见了踪影。他目光四处巡视找寻同伴的身影,却没发现童虎已经来到了身边。
                         “怎么样?穆招待的还算周到吗?”米罗一回头正对上童虎那双精神矍铄的眼睛。
                         “噢,当然,伯爵大人可从来不会冷落他的客人。”他扬起嘴角朝童虎举了举杯,视线无意中落在他背后,突然一凝,然后眯了起来,象是一头嗅到了危险气息的黑豹。
                         白袍法师?他是哪一位?卡妙吗?
                         站在童虎身后的修罗也皱起了眉头——天蝎座的米罗?那帮黑袍也被邀请了吗?童虎到底是什么意思?
                         紧张的气氛尽在意料之中,童虎温和的笑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不必这样紧张,无论你们袍色为何,今晚都是我邀请的贵客,你们就暂时放下成见,大家同喜同乐吧。说不定你们会发现,彼此之间的相处也没那么困难嘛!修罗,”他提醒身后面色不善的白袍法师,“刚才在内厅所说的话,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说完,他转头向着大厅那边的乐池举手示意,紧接着一串柔和的音符接连滑出银色的筝弦,象是芬芳的雪片顿时缓和了大厅的气氛。

                         还不是卡妙吗?
                         米罗突然笑了,然后热情的向修罗伸出手:“既然伯爵大人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给个面子吧,何况我对你也是久仰大名啊,摩羯座的修罗!”
                         修罗皱了皱眉,只好也勉强伸出手来。
                         “慢着!”一个声音突如其来。
                         米罗还未来得及收手,只觉阵阵寒气扑面而来,转眼间来人已经近在眼前,一只冰凉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他的腕部反转过来。好快的身手!米罗心下暗惊,手指向内一弹,原先扣在掌心的细针立刻退回袖中,待手掌完全翻过,手中早已空无一物,那人一怔,一时间擒住了他的手腕竟然忘了放开,失却了血色的尖瘦的脸在冷青发色的衬托下显出一种出尘的惘然。
                         “卡妙!你干什么?”修罗出声提醒同伴。
                         “原来,你就是水瓶座的卡妙?”米罗达到了目的,此时已经肆无忌弹,口气里多了些调侃,“看来,你比这位同伴要热情得多啊,主动和我握手不说,到现在都舍不得放开!”
                         卡妙顿时反应过来,脸上不由得出现一丝微薄的愠色,他冷哼一声放开了手。
                         “刚才怎么了?”修罗不解的看着他。
                         “还能怎么?那家伙及时收手了。”卡妙淡淡两语解释完毕,然后向童虎点头致意,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料一个身影突然挡在面前,一抬头,眼前赫然是米罗一脸扑面而来的明朗。
                         “……有何贵干?”
                         “不介意的话,我们谈谈如何?”
                         “……”
                         那个人自信满满的笑着,然而奇怪,卡妙却从他眼中察觉到隐隐的慌乱。
                         在怕什么?怕他吗?

                         不,我不知道。
                         没人知道此时米罗心中已是一团乱麻,事实上,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连他自己感到意外。先前他故意装作暗算修罗引蛇出动,现在卡妙已经出现了,不是吗?他已经完成使命了,不是吗?接下来他只要尽情享受,至于撒加会怎样对付这个不幸的人,根本与他无关,而现在,又算是怎么回事?
                         拒绝我的提议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以。”卡妙简单的给出了答复,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打探法典的事情,顺带的,他也对这个谜一样的人着实有了些好奇,要知道,这对生性孤僻的他可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他没注意,对面那张脸上的笑容在那么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不远处,一双明媚清亮的眼眸注视着米罗和卡妙一前一后出了大厅的偏门,烛光和着酒液琥珀色的光芒在眉间眼底映照出一片闪烁不定斑驳的光点。

                         纯洁的天使,终于开始向往他的天堂了吗?


                        IP属地:四川15楼2006-02-15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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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

                           你所看见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你得到了真相,并不一定就是好的。

                           “你的那位朋友呢?”走出大厅前卡妙问了一句。
                           “呵,在这种场合他会比谁都玩儿得尽兴,根本不用我操心。”其实米罗也是刚刚才发现阿布罗狄,他似乎对童虎这边的寒暄客套不甚在意,而是照例在跟一位端着酒盘的女侍言语调笑。他站在那儿,优雅的托着酒杯,含笑半倚在装饰奢华的长长的餐桌边,那个白净漂亮的女孩看来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米罗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种不负责任的无聊的游戏,真值得那小子乐此不疲吗?
                           他一直都觉得,阿布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享受,所以他才会管他,想让他明白自己的真正想要的,但有时,那个家伙的反应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一向准确的直觉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如果给他窥见自己现在的想法,一定又会做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毫不留情的嘲笑他:“可怜的人,你简直就跟天使一样无半点情趣。除非……告诉我你其实是在吃醋?”
                           这样一个人,你能拿他怎么样呢?米罗只有苦笑。
                           “你,很关心你的朋友啊!”卡妙静静的道出自己的看法。
                           米罗一言不发,算是默认,同时强迫自己接受眼前这个由他亲手揭幕的尴尬默剧。寂静中随风传来夜虫断续的鸣叫,他们已经走到大厅外悠长迂回的走廊上了,身后隐约的喧闹渐渐恍惚如梦,象是徘徊在另外一个空间的入口。

                           卡妙不再说话,走开几步倚在走廊边的美人靠上,心中暗暗思忖着该怎么开始这场交锋。
                           沉默,如水一般浸润,蔓延。
                           廊柱上雪白帘幕细细磨擦的声音缭绕着两人轻微的呼吸,月光下卡妙的头发反射出一圈奇异的墨绿色光泽,微斜的侧影单薄的如同剪纸,几乎可以透过身体看见对面池塘中的清辉流转,从白袍宽大的边襟伸出的手腕随意搭在暗红的栏杆上,纤瘦莹润得有些不真实。细瓷的质感,冰雪的气息,甚至还有流水的柔韧,这个人,纯粹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米罗静静的凝视着,忽然抬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圆弧,轻灵灵的,洒落细细的光点,悠然如精灵的脚步,光雨中的卡妙,轻飘圣洁恰似月神。
                           对方侧身投来迷惑的目光,不解远多于戒备。
                           “没什么,一个小小的光球魔法而已。”米罗笑笑,颇不自然的抓抓头,“只是突然觉得,这种景象很适合你。”
                           卡妙沉吟一晌,摇摇头:“却不适合你。”
                           “我懂你的意思,你们这些白袍总是看我们不顺眼。”米罗也走过去坐下舒展身体,双手枕在脑后,“有时候真不明白,到底我们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在这之前我们甚至都不认识。”
                           “深仇大恨谈不上,我们只是以制止某些卑劣行径为己任。”卡妙微微昂起头。
                           “言词闪烁拐弯抹角,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分歧之一?对那件事我倒是可以坦言不讳,除非任务需要,否则我们说话从来都直来直往,做事也是光明磊落。”
                           “巧取豪夺呢?也是光明磊落?”
                           “呵,谁不知道梵奥卡大师无派无系,跟你们其实没什么瓜葛。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那就称不上巧取豪夺,不过是从一个所有者换成另一个而已。”
                           “可笑的想法!那么另一件事情,算是你的补偿?”
                           “其实用不着这样遮遮掩掩的试探,”米罗没有忽略他在“你”字上故意加重的语气,“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从不会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我更不会。”
                           水纹在他眼中粼粼闪烁,神情,却是岿然不动。
                           卡妙得到了他要的,但他明白,如果不是米罗本就想给他答案,他绝对无法得到。
                           风迎面而来,裹挟着隐约的体温。
                           谜一样的人,却有着如此和煦的气息,象是……午后阳光照射在草地上干燥温暖的清香。
                           正义的反面,是这样的吗?

                           “……那么,你来这里的目的,和我们一样了?”
                           “大部分一样,其他的……当然不能告诉你!”米罗笑得理所当然。他所谓的直言不讳不是盲目的剖白,该说的,一清二楚,不该说的,多问无益。
                           卡妙一怔,这样明目张胆不留余地的拒绝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至此,倒不好再继续试探下去了。反正答案已经到手,其他的,静观其变吧。
                          


                          IP属地:四川16楼2006-02-15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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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剖析※

                             就算我们的身体
                             可以分解为一堆骨骼、血肉
                             里面有一样东西
                             我们却永远无法剖析


                             女孩的尸体合眼躺在冰冷的台子上,唇齿脸颊却依然红润鲜艳,几乎不象是已经失去了生命,甚至比生时更多了一重静谧诡异的美丽。一位身形魁梧,面容粗犷,身高足足有常人两倍的红袍法师立在她身边,脸上若有所思。他一只手正按着女孩的额头,手底隐约有微光透出。其他几个人正专注的等待结果,本来颇为宽敞的偏厅内因紧张的气氛而变得格外狭窄。

                             “亚尔迪,怎么样?”童虎询问着自己的随徒,这位来自巴西的牛一般健壮的汉子虽然性情憨厚,却拥有一手精妙的医术,他的治疗系魔法曾挽救过无数的生命,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有点奇怪,明明是中了毒,可连一点儿线索都找不到。”亚尔迪收回了手,一脸困惑。

                             “她死之前,都跟哪些人接触过?”穆问道。

                             “我曾询问过几位客人,有人看见她跟米罗的那位朋友有过交谈,然后又出了大厅给米罗和卡妙送酒,回来之后就……”童虎说着,然后几个人转头看卡妙。

                             “应该不是米罗,当时我就在旁边。何况,他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卡妙端着咖啡靠在椅背上安静的解释。

                             “总之就是他们这帮黑袍干的,除了他们还有谁?”修罗突然一拳砸到桌上,烟雾缭绕的屋里起了一阵暗默的波动,没有人对于一向冷静的修罗会突然如此失态表示诧异,当年他至爱的家人尽数丧命于前任黑袍领主哈迪斯的剜心咒之时,双眼血红的他简直就像一头小小的疯狂的野兽。

                             “修罗,”童虎提醒他,“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应该妄下论断。”

                             “米罗确实可以排除,”穆也认同了卡妙的感觉,他之前跟米罗打过交道,那个人身上似乎并不单纯的只有邪恶,“我认为,他的那位朋友倒是更为可疑。”

                             “他吗?也许会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呢……”童虎的语调询问多于肯定。

                             “你说……他就是双鱼座星命法师吗?你确定?”修罗睁大了眼睛,世上十二位星命法师就只有这一位不知所踪,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是巫师塔的成员,至于他是男是女,相貌本领如何,根本无人知道,这样一个人,象是捉摸不定的阴影,分不清是敌是友,却是让人最为悬心,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才发现原来致命的隐患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因此,尽管各怀目的,想找到他的人总是不尽其数。

                             “不会吧,他和米罗可是朋友啊!”亚尔迪想起了那些流言。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朋友?”修罗反问,“说不定他们就是因为任务需要走在一起,我们也不能排除他们利用这一点来迷惑我们的可能性。”

                             “他们确实是朋友,”卡妙放下杯子,注视着里面浓酽苦涩的深褐色液体,“从米罗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真的很关心这个人,那种感觉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大家再一次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个人也该排除了。谁都知道,黑袍巫师的首领撒加从来不准自己的下属之间出现任何情感上的瓜葛,无论是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巫师塔的成员之间从来只是纯粹的疏离,执行任务也全都独来独往。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那么这两个星命法师中间至少有一个根本活不到现在。

                             “应该不是他,”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检查尸体的时候,我曾仔细注意过那个人,很显然他也感到了意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能感觉出来,而且似乎他还在极力掩饰自己的震动,这不是一个凶手该有的举动,他应该大肆渲染自己的惊讶以脱干系才对。” 他的目光投向偏厅一角,“也许,你们该问问沙加,先前他同那个人有过接触。” 

                             “我无法判断,”沙加合眼静坐,“因为我无法识别他的灵魂,很奇怪的情形。睁开眼,我看见一具美丽的躯体,闭上眼,只剩下虚无一片,怎能断言是善是恶?”

                             “什么?你睁开眼了?”亚尔迪叫起来,其他人也是面露诧色。

                             “是的。不过那个人……竟然能够抵挡我视线的穿透,他所有的反应,大概也只是最轻微的晕眩吧。”
                            


                            IP属地:四川18楼2006-02-15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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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他们都知道沙加天生眼带神光,并且自幼修习心灵系魔法,时至今日,其法力已经与上古时代的禁咒大师不相上下。因此,他不必开眼,便可看穿凡人血肉,世间诸形,而一旦睁眼,甚至可以穿透时空,视万物于无形,凡是接触他目光的人,无一例外也无可抵挡的会被拘禁七魄,失心迷魂,而那个人,竟然只是稍稍眩晕,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然而沙加不再说话,其他人便继续各抒己见,议论纷纷,只有穆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毕竟,在所有人中还是只有穆最了解他——沙加,似乎刻意隐瞒了某些事情。


                               窗外的寂静像大块灰色的固体,充塞着空气,充塞着浪游者空洞的目光,教廷旁边的街道上偶尔一两声马车碾过的声音,却让这灰色更加潮湿,更加浓重。仲春深夜的巴黎,渐渐幻灭了白日里华丽喧嚣的泡沫,竟然也有了些荒野僻乡的冷清凄凉。
                              树梢上掠过夜神沙沙的脚步,风虽不大,却能唤醒骨子里的寂寥。冰河看了看老师,走过去体贴的虚掩了洞开的窗,并转身燃起一注幽甜的香草。

                               一次又一次,让掌心的呼吸接近零度。
                               一次又一次,卡妙试着集中精力,让掌中的水汽凝结成冰。
                               然而那团幽白的水汽,始终像亡灵一般盲目而无力的四处逃窜着,逃脱不了禁锢,却一力维持着反抗的姿态。由白而灰,由灰而白,渐渐变得透明,稀薄,终于一点一点融化到四周无形而温暖的空气当中。
                               他叹了口气,无力的压合手掌,仅剩的最后一线乳白也如阳光下的夜露自指缝中溜走,奔向与生俱来的自由。
                               老师的脸上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让冰河感到迷惘。

                               不知怎的,冰河忽然想起两年前初到法兰西教庭的那一天,天空是冷硬的白,落叶在走廊空空的地上旋转着忧伤的舞蹈,远远传来管风琴的吟唱,忧伤多于神圣,悠远的和声象是寒风刺骨,刺得他几乎要将自己紧紧缩进心底。
                               可是他不能,他只有死死攥住胸前的贝壳,那里面,有着妈妈的容颜。
                               他被领到这位其实还很年轻的白袍法师面前。清瘦光洁的额头下那双眼眸,大概凝积了太多的冰霜,像极了故乡冰原上最深处的光芒,幽蓝,刺目,坚定不移,或者说是漠然无情。
                               这个人,就像一丛透明的火焰,一位冰雪的精灵,如果不是忽然发觉手中的贝壳化为冰屑消失无迹,他几乎就要开口矜持而热烈的赞美他的圣洁,他的美丽。
                               然而贝壳碎了,妈妈也碎了,就像她的微笑碎在了呼啸的海浪中。
                               他发疯的扑向那个他刚刚才叫过“老师”的人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夺走他最宝贵的东西。而那个人的回答,让冰河毕生难忘:
                               “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最坚固的枷锁。你的妈妈,不会愿意看到你永远囚禁在痛苦的思念当中。”
                               冰河是个聪明的孩子,已经聪明到能够理解、并且感激老师的深意。
                               只是最初的惘然毕竟无法抵挡,象是阳光遇见永夜,那种失去了依靠的无助。
                               当时的感觉,和现在很像。

                               当时,他失去了禁锢他的思念。
                               现在,他失去了什么?

                               “是那个米罗吗?老师的烦恼……是因为他吗?那个混蛋对老师做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冰河发誓决不会善罢甘休。
                               卡妙停下了整理桌子的手,淡淡的否认:“不是烦恼,只是……疑惑。”
                               ……抑或是动摇?
                               仿佛极夜的天空被撕开了一个缺口,里面竟然有阳光泄漏,以往的信念,因这个缺口而变得有些逆光的模糊。卡妙想:他,他们,算不算另一种极端的顽固呢?
                               “……冰河,你憎恨邪恶吗?”
                               “当然!”虽然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依然回答得斩钉截铁,“我选择 白袍就是为了铲除邪恶。”
                               “邪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冰河一时间竟然无语,他忽然发现,自己憎恨了这么久的东西,甚至连模样都不很清晰。半晌,他迟疑的开口,“大概,就像那帮黑袍那样吧,邪恶的法师才选择黑袍,他们没有信仰,没有约束,为求力量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无辜的生命,比如那个双子座的撒加,还有那个米罗,”说到后来他已经越发愤慨,“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跟老师一样也是星命法师,如果这个身份不能标示善恶之分,那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卡妙看着他因激动而略显潮红的双颊,忽然觉得非常疲倦。
                               年轻人的血性……难道是自己的心,已经老了吗?可二十岁,依然是朝露般的年纪呢。

                               “老师……”冰河发觉老师对自己一番抨击邪恶的陈词并没有多少反应,难道……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晚上那种宴会,实在很聒噪。”他像是要撇开什么似的摇摇头,然后看向爱徒,“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看着冰河犹犹豫豫的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返回来面色平静的关紧大门,开口说:
                               “出来吧。无论是敌是友,我都不喜欢这样阴暗的见面方式。”
                               长长的墨绿色帷幔蛇一般扭动了起来,一道阴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中:
                               “你表现得很镇静啊,想必,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灯影的背面乍现一抹灼灼的鲜红,威严深邃如夜的主宰,却异常平和、美丽。


                              IP属地:四川19楼2006-02-15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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