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浩浩黄沙中,绵延数里的行军大帐。
常笙卧在榻上,面无表情。
营外有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套着厚厚的毡袍,鼻子冻得通红。
一个说:咦,常将军又在发呆了。
另一个满脸不屑,皱皱鼻子:你懂什么,这叫做入定,只有像常将军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才会!
先开口的小厮撅撅嘴,哼了一声:那你又懂什么,切——我告诉你,我在云安那边有个亲戚,他告诉我说,常将军在云安城的那个情人跟别人跑啦!
“真的”另一个立刻来了兴致,“那个人什么样啊?”
小厮抛了个白眼:没见过。不过你想想,咱们常将军那样的品貌,自然是仙子一样的人物才入得了他的眼。
常笙在帐内听着,不禁嗤笑。
常笙啊常笙,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确离开了,不过是被他所逼。
这是他的过错…
常笙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他拿起酒杯,细细端详,而后又轻轻放在案上:是该放下吗……
一骑高头大马,马上的人一身戎装,精神抖擞,面色却凝重。
马突然停了下来,常笙和身后的一行人纵身下马。常笙在最前头,望着面前的匾额,眼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那匾额上用金底红字写着——晏侯府。
常笙坐在红木描金椅上,口气略有些轻蔑:怎么,晏公子不愿看见常某来么?
晏山笑得热情洋溢:常将军说笑了。只是您突然来访,不知是何事?
常笙一怔,换了语气:无事常某就不能来吗。晏公子不欢迎?
“哪能哪能呀。”晏山一脸坦然,“不过常将军是知道的,如今中原群雄四起,战争一触即发。您是这倒戈者中第一豪杰,若是战乱发生,晏某自然是拥立朝廷的。那就与您是敌对的关系。所以,今日见常将军来,很是突然。”
常笙低头把玩着腰间玉佩:常某与公子不同,一介莽夫而已,想不了那么多。
空寂坐在小巧的碧纱橱后,专心看一本书。
忽有侍女前来,交给空寂一张纸。
空寂点点头,摊开手心,精致的花笺躺在手里。
侍女恭敬地退下,空寂拿起笺细看,是晏山的笔迹——
故人来…
常笙静坐在椅上,镇定自若。晏山意味深长的笑笑,指节轻叩案面,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灿丽的阳光如炬一齐投射进来,像是为来人特意打下聚光灯。
紫衣,华服,只有那张脸还不陌生——是空寂。
常笙腾地站起,空寂却是从容不迫:常笙,又是一个好久不见。
他伸出漂亮极致的手,抬起,对向堂外,大门。
常笙苦笑——
他果然不再想见他了…
他果然不再想与他多说什么了…
天空下起雨来,雨声打在屋檐上,叩在屋外的绿叶繁花上,投在湖面上,声音如泣如诉。
常笙怅然若失,麻木地走出去,在雨帘中背影落寞——
他与他的情,从此只能是追忆……
空寂的心随着眼猛地抽搐不止——
常笙,对不起……
我必须选择一个人来恨……
我爱的人,便是我恨的人……
滂沱大雨一泻千里,倾盆而下。
常笙无力的倒在地上,任大雨袭击。
做便是做了,男子汉大丈夫,后悔能有何用…
常笙啊常笙,这是你自己埋下的苦果,如今这般,又能怪谁?
只能怪他自己……
常笙闭上眼,想回到那年韶光明媚的烂漫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