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风锐利如刀，尤嫌不足般割在蕊珠那一场火烧灼出的破败伤口上，愈发呈凋敝景象，然我知待春来，修葺之后的蕊珠该是如何鲜花着锦——现下人尽知方氏已握主位权柄，授命主事亡火患，又得坤极青睐，正当无限风光，而我与松氏是同乘了这阵借力的风。
“松娘子，”屈膝见礼，将手中册奉予对面之人。“这是此月宫人夜巡记档，未尝有异，不过严冬将至，因是风干物燥，火借风势更易成患，却是放松不得。”

霜飔拂楹，衔一叶丹枫按住未及翻览册簿的指。朱册录事太平寻常，多半是内廷两省的手笔：倘或一处失察引雷霆落地，难免殃及池鱼，自然是能瞒皆瞒，掀开来又是一笔污糟账目。冬行春令则泄，沉寂的内宫正需要朔风的荡涤。
“果真是处处太平。”笑意隐晦在目中，旋即望向庭下数列内侍，“今日时辰尚早，不若卢娘与我领巡捕往各殿巡查一番，瞧瞧是否果真如此，一则是裨补缺漏，二则也免教底下人松懈瞒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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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与松娘子倒是想到一处了。”冁然颔首，与人周旋一句。
远山的残暮艳得似碧霄眦血，与浓墨的夜色对峙，成了如在幽冥的诡色，照见提灯的宫人脸，皆是如出一辙的僵硬和冷漠，那样子有些可怖，像是装了笙簧的提线偶人，在内廷中按着不变的路线徘徊迂绕，而后每隔数百步唱一声小心火烛。
少顷昴宿挂南中天，月色已沈沈，宫灯成鱼贯数不清游过了几道宫门，近仁明殿处，我望向白玉般的石阶，那处月前才溅过血，不过并不至于叫我多思，转头只对宫人道是“近中宫所在，更须慎之。”

“今夜不过是意外，我不希望听到有人拿此事胡言乱语。”厉色向内侍言道。
此事令人惶惶，未敢想倘若处置不当，即使只是稍有偏颇则危若朝露，并非杖杀一个小奴那么轻易可平了。屏气摄息，直到眼看灰烬里星星点点彻底消失才悬心落地，可腔子里依然抨抨作跳，我钦佩松娘子处变不惊，即使握住那只冰凉的柔荑则可感受到她掌心微微的潮润。
“虽是虚惊，却也给咱们提了醒儿。”轻握的手紧了紧以示安慰，“未雨绸缪来讲，不若在宫中各处都存放足够水囊，以应对诸如今夜此类。”

溟冷令火蛇温驯地垂首，化作青烟腾空消散，四下侍立的宫人无不战兢，想来皆不敢再有所懈懒。孟冬薄寒侵身，廊下潮砖未消片刻已凝起纤嫩的薄霜，若至三九时分，恐怕清水满瓿亦难取一瓢。
“正是呢。只是冬日水囊极易冻结，若真用时恐有不便，到底如何安置，还需与方娘子商晤后再议定。”
此番事了，又巡罢各殿无恙，点了两队巡铺守夜，方各自散去，一夜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