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波纹回荡于壶闱的幽溟时，向来只是很淡的重圆，而如春梢絮柳般无依的文氏，她之死亡更是一页无需秉以天听的哀讯，凋零的飄然后，即成碑文上无名的印刻，浮萍的命运大抵如此，纵我今日有暇哀叹，也无非因她尚存一息可用的余值。垂睫轻缓而敛，瘦白的指捧握着袖炉，循着既已察知的路径，自向湖畔的长亭去。
此时冰紋轻薄，畴昨的裂隙已不再为人所见，而关氏仍如可视般凝望着彼处，启声柔道，“关娘子，天寒风冷，怎么未带一只袖炉？”

【第十一幕】关妙屿，方莲幸
雍化二年冬，御侍文氏失足溺亡，方莲幸知晓关妙屿素与其交好，联想之前的诸多铺垫，乃以安慰之名，行利用文氏溺亡之事，阴有抨击皇后为全其贤名而不作为之意，初次透露自立门户之心，引诱关氏夺权，分化皇后权力。

闺闱高庭，锦绣繁姿，这时昭节娘子误踏重廷，尚不足二载。每至夜深，总要暗自编排一番三位兄长，昭节娘子也终于在此之中觅得宜存之道，与另寄之托。我因此又时常提起阿姊的谓称，况也并不总想起她了，近手的月亮足以叫人倾注更多的偏心。
但人间的月亮又碎在了镜影涟动里，真心难测的寒壁凉瓦下，无人问津。
“方娘子眼明，应是晓得，天寒于我总不误事的”
严风肃冽，又怎及北地经年，只是宋廷是叫人心寒。

人间的戏码总爱圆满，然这世事时常并不如人所愿。雪昼梅影、碧汀芳洲，我仍记得呢，她待壶闱，昔曾怀有一份澄澈而疏离的天真，故自以为其身有所不同，却终也不过飞入内闱，折尽一双强扈张扬的羽翼，沦为天子臂间赏玩的文鸟。我如此乐见这等戏码，乐得使我不自觉地发笑，故险未持以端肃，自瞳珠溢尽我的嘲讽与愉佚。轻垂蝶翼，向其身侧行去。
使仆媵递与，“身不觉寒，心却易凉，于此壶闱之中，使人心冷之事太多，若不握着袖炉，便更难觉暖了，当需自己保重才好。”

蕊珠殿的纯婕妤自为方娘子时，便有着独藏于一段雪中的晏颜转逐。未递眸色入她人瞳下，然关昭节自来不会推拒佳人相赠，袖炉小小甸甸，于指尖触碰。星闱列下，尝赠我有物者寥，倒并非华美人冷远旁人，只是多是我倾以相予，来博美人轻怀，廷下素通之物，我也需有甚少。故这感触，倒也稀罕。
“方婕妤以为，外物所握，与从心所向，该做何选呢”
掌覆袖炉，匀和暖意蒸腾融升，十指连心。世人尤以自顾，这择选未必不能殊途同归？

凛冬竟也有盛嬴的蝴蝶翩跹着震动翅翼，它牵纵起长风，如秋叶之火燎原，推引着壶闱向我所欲见的方向不断行去，实使人冁悦不已。婵影临立，霜风饕虐难至，指尖轻触昨夜之雪的残痕，唇边轻笑随之匀散，徐徐以如昔婉柔的嗓音，吹动向那命运的蝶翼，“此言我不懂，关娘子，世间何曾有只可择其一的道理？”
意中已有所指，“若循心而为，单为求身外贤宁之名，失于应职之责，”侧眸，“又或反之？我以为皆非当行之举。”
“人所欲求之物，时人见之觉冷，实则不然，关娘子，它正如袖炉一般，是暖的呢。”

我忽而觉得无从轻易定义方莲幸这样的娘子，她时而自茶雪轻薄中行来，时又衬在灼息滚烈的烟墨里。而我无需看向她，既知她并非不懂，慧心颇具的人往往更懂得藏锋，纵使尘下无二者未必不会畏惧锋芒尽显的折戟。只道说她，不仅于此。
“方婕妤独有见地，想来自负所求，冷暖是知——已尝成果，才出此言”
其所欲言，盖已彰明。华娘子同关昭节并非全然是同一个人，为人敬一句华美人，总也需得行三两合衬之事，天子近座，拂手也可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