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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的手捻起笸箩中的线，迎昏暗的烛光找寻着银针上那个微小的孔，穿针引线不过是须臾的事。我因好奇也学作她的模样，指尖挑了金线穿针，三次，未中，懊恼将那线团作一团，往公主的方向看去。
：术业有专攻，学不来，学不来。

并不太明亮的灯烛之下，我遵循起宫娥的第三次示范，眯着眼，捻起线，口中也念念有词：“就是这样、这样，再这样？”
再偏首望向身侧时，瞧她正生涩地摆弄着针线：“嗳呀，懿娘娘，穿不进去如何得巧呢？再试试嘛！”

：不试了，不试了。这盏灯这么暗，难免会让扎出的血沾红了绣线。
我拿起那根银针对着月亮瞧，月亮圆圆的像个饼，针孔是嵌在胡饼上的小芝麻，现下这个孔已被月光盈满。
：那是你们汉人的乞巧，我们高昌人不喜欢。长安与西洲的月亮长得都不一样，又缘何要共赏同一片月色呢？

想起某次游历归来时，李曾鹤告诉我各地有各风俗，并不都与长安肖似的。耳闻其此声应答，银线被我搁置一旁，霎时很有兴致地探去脑袋，要向她询：
“懿娘娘，你们那处的七月七不对月穿针么，会做些什么呢？”

高昌人的七夕都在做些什么呢？亦都护城的花总在盛夏时分最烂漫，成群的牛羊，热烈歌舞的族人，夜晚里的篝火照亮了每个人的脸。今夜长安的空气里也尽是回忆。
：七夕那天，我们相聚在燃烧的篝火前起舞，姑娘的裙衫下踩着欢快的舞步，宴至浓时各自找寻着自己的情郎。是中原不曾有过的热烈。

李珍珍向来会怀有十足的好奇心去探寻万物，所以在提到异处风情时，兴致更甚了。譬如此刻，便侧耳听得十分认真。
满怀期冀地：“倘若，我是说倘若！我可以去到您的家乡，一定要过一过你们的乞巧节。”
又问：“很远吗，懿娘娘？”

：倘若……
倘若高昌还在，麴燕飞的命运是否又会有所不同呢？大漠五年里我走过于阗、龟兹、疏勒、碎叶城，见过来往不同的客商，他们的口中再也没有提及曾经西域之境的霸主，我梦里的旧乡。
我侧首看她，又实在不忍打破少女的向往。
：那是个很远的地方，马车不眠不休也要走上好几个月，那里的人也许一辈子不曾见过盛唐，居住在此地的人也许一辈子也回不去那个曾经的家乡。

竟要不眠不休行路几月么？此时并未出过远门的李珍珍连短短几日的旅程都不曾经历过，刻下唯有收起遥远的遐想，吐息出轻轻的喟叹：
“好吧，如果真有这么久，李曾鹤一定不会让我去的......”

七月初七的乞巧楼向来最是热闹的，并不熟悉对月穿针的李珍珍早早便寻来深谙针线活计的宫娥在侧，一遍又一遍教导着公主如何生疏地讨来‘得巧’的好意头。
：“慢些、慢些，快要学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