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楼
    佐助实在是很沉默。
    水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这样想到。像对于水月曾经的同伴来说，佐助的沉默有些特别，甚至是怪异。
    无论是几年前那个跟在大蛇丸身后稚气未脱的孩子，还是如今这个语气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少年，佐助总是沉默啊沉默啊，逼着嘴巴不说话。
    记得有一次，水月心情很好的一边坐在树下休息一边讲笑话。讲的是当年鬼鲛不小心一脚踩在了鲛肌上，被愤怒的鲛肌追着跑到了树上半天不敢下来。香磷尽量控制着嘴角不让它向上翘起，最后还是没风度地大笑起来。重吾也笑了。而当水月转头去看佐助的反应时，他看见佐助正坐在树上，头微微向上抬着。中午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星星点点的洒在少年黑色的额发上，反射出微弱但温暖的光芒。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目光汇聚于某个遥远的地方，看上去像是很茫然的，很寂寞的神色。于是水月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小片苍茫的天空，没有云朵，没有飞鸟，纯净而又普通的天空。
    水月叫了少年的名字。
    少年像是没听见，或是听见了也懒得回答，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水月只好无可奈何的继续看天，看着那一小块不知何时飘过来的云彩慢慢变成乌鸦的形状。
    坐在树上的少年愣了愣。旋即跳下树来。
    “走吧。”少年边跑边说。
    水月却注意到了，跳下树的少年的眼睛微微发红，眼角有些湿润。从森林深处涌出的清凉那个空气吹入少年的斗篷，斗篷的两边向外翻开，像是鹰的羽翼。水月想起，在那个洞中，宇智波鼬幻化出的黑色羽毛，纷纷扬扬地洒满地面。
    那是鼬死后的第一天。而他们正在追捕八尾的路上。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呢。”水月暗自下了结论，之后想起自己和佐助一个年纪后，觉得用这样长辈般的思维下结论实在是很奇怪。
    不过，佐助真的是个很别扭的孩子呢。
    就像某天，香磷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佐助最喜欢吃的东西是番茄，满脸桃红地把新买来的番茄放在佐助面前。少年的眼扫过红彤彤的番茄，眼神依旧是平静。正当香磷勾起的嘴角开始僵硬时，少年拿起一个番茄，用一种很别扭的语气说：“谢谢。”
    就像是努力隐藏什么似的，别扭的语气。
  


    又或者是，当得知鼬的真相后，水月第一次看到哭泣的佐助。
    佐助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压抑着的哽咽与情绪，在橙色的夕阳与大海波涛的渲染下，显得激烈而又凄凉。
    不会哭的孩子，却需要好好哭一场。
    水月看着少年的背影，看橙色的水滴随着海风起舞。他想走过去，又不想。
    当少年终于控制住情绪说着“摧毁木叶”时，水月突然想叹气。
    呼啸的海风指挥着橙色的海水旋转，旋转，最后变成深红色的漩涡。水月知道，那个漩涡很深，很深，陷下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爱会让人学会憎恨。
    爱得越深憎恨得越深。
  
    后来，水月很不怕死的问了一次佐助：
    “鼬是什么样的人呢？”
    少年没说话。
    就当他认为佐助不会回答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听见少年的声音。


    带着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暖的语气：“鼬是我哥哥。”
    鼬是我哥哥。这个回答似乎跟水月的提问不太搭调。
    水月对上少年黑色的眼，黑色的，不是写轮眼那样的血红色，而是黑色的，纯净的，美丽的，黑色。
    鼬是我哥哥。少年这样回答。
    哥哥，多亲切的词语。不是路人不是仇人不是无关紧要不是毫不在意。是哥哥。有血缘的关系。
    水月无言以对。
    随后少年又转过身，目光汇聚于某个遥远的地方。
    那天下雨了。向远处看去有蓝色的电光。雷声震耳欲聋。水月想佐助可能是意味雷声之中的水月就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所以，才用那种恳切的期盼的语气说：“如果….如果还能再见面……”

    水月知道佐助经常做噩梦。
    有一天晚上，重吾跟香磷都睡得很熟，而水月觉得太热了，想要起来去河边游泳。离他不远睡得正熟的佐助突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被汗浸得湿湿的。
    “别走！”睡梦中的佐助叫着。手下意识地伸起来，在空气中挥舞着乱抓。
    “别走。”像是看见了什么，用一种委屈的声调哀求着。
    “别走……”
    佐助哭了。
    没有压抑的，泪流满面。
    “哥……”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微笑，像个心无城府的孩子。
    “哥。”音调提高，好像要提醒别人自己的存在。
    “哥！”
    ……
    水月从未向佐助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在偶尔，看见佐助露出那种严肃的表情时会忍不住唉声叹气。
  
    后来的后来，水月没头没脑的问了佐助一句：“还好吧？”
    佐助的眼神先是疑惑，后来又归为平静。
    “还好。”少年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