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犯下了傲慢之罪的数理分析，小小一门四学分的课配了大课、大练习、小组练习还有堪称神之右手的迷你测试，穿插在学期始终。离谱之处是大练习每每都在大课前一天上，导致学生啥都不会写，只能干瞪眼。虽然我不否认作为讲师的西蒙和玻义耳的水平，但是练习课上常常有搞笑的算法发生，这似乎让同学们的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

接着，数值分析的大课便是在亚琛排面的“亚琛慕尼黑人大讲堂”里进行。虽说这个名字一度让我以为亚琛不过是慕尼黑的附庸，但讲堂里还是穷尽奢华，挂着工大一百又五十年历任校魁肖像。属实是亚琛的排面。里面是歌剧院的结构，二楼为侧向的雅座。

但是由于某种本意不是愚蠢，但效果却极其愚蠢的操作，这学期的数值分析成为了第三和第五学期学生的必修课，包含了第三和第五学期的绝大部分第六院学生，导致上大课的人多得堪比圣诞市场。进了“亚琛慕尼黑人大讲堂”，就像进了一锅由亚琛人乱炖的大酱汤，放眼望去，除了墙上挂的先贤校魁不是活的，其他地方到处都是活的人，弥漫着浓烈的活人气息。

我时常幻想有疯狂的学生，在这众人集结的盛大场合，会干出什么异于常人、震撼人心的事情，但事实证明，亚琛的学生还是极其驯良的——他们顶多在屋顶上喝酒罢了，基于此，我得出了一种基于无趣性的线性方程，而且台尔曼教授会把它加进迷你测试里。诚然，前一句话只是带点讽刺意味的玩笑。并不是我真的得出了一种方程，但是台尔曼这种学究说不定真的会把迷你测试当成学阀统治的工具，就像某种盛行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的另一种测试一样。

另一点有趣的是，“慕尼黑人大讲堂”的讲台上竟然还摆了一架大三角钢琴，这使我来了兴趣。可惜，琴身被黑色的皮革套给包住了，看不真切是施坦威还是雅马哈或者是贝森朵夫。
我在心里暗笑，亚琛这种毫无艺术气息的地方，竟然也壮阔作样地摆了一架钢琴，不知道是什么场合才能用到。

顶顶顶

虽然是一碗平平无奇的牛肉面，但我却流泪了。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明明并不悲伤，眼泪却淌了下来。
原来是洋葱，它加了洋葱。老板在炒浇头的时候没洗锅。

我想起初三在庄讯培训也是那么惨。好像有一对从安徽来的小夫妻开了简易的便当铺，我就坐在临街的桌子上，顶着寒风吃一碟鸡排饭。没想到若干年后，场景又重现了。我在牛肉汤里加了许多辣油，好让我冰冷的内心有点温度。“我是民工留学生。”我心里大叫道。
虽然这碗牛肉面的味道不如南京街头随便一碗七家湾的面，但我还是吃完了。
一定是洋葱，老板上一锅炒完洋葱牛肉没有洗锅，才足以让我如此黯然销魂。
太过于销魂，乃至错过了尚茨火车站的车。

虽说我是民工留学生，但是每月还是有一点余钱的，可我却不至于蠢到用这些钱去买一双aj。说白了，有钱人可不在乎买什么，底层打工仔却要四处奔波。我好像连长工也不会做了，彻底失败了吗？难道我是孔乙己？

平日里毫无乐趣可言。唯一的乐趣便是口腹之快感和物质上的享受。这便是无趣的生活。诚然，生活这玩意儿，大多数时间都是处在无趣的状态。这样偶尔发生点什么不伦不类，零星的欢愉，才会让蠢材们大叫：“我又爱上了生活，即使他欺骗了我。”
就目前来看，至少还有物质上的享受。假如某天口腹之感也满足不了，那怕是末日将至了。

我还有着旺盛的生活欲望。生活不完全等于生命，假若教我现在平静地死去，我想也未尝不可。但如果有一碟牛肉锅贴摆在那里，或许吃完再做决定也不算太迟。

人们试图从生活中寻找出某种隐喻性，但这终归是徒劳。生活不过是一件件事情的线性排列罢了，相互重叠，相互交织。如果将他们彻底简化，也就毫无隐喻性可言了。恰如人们不会将一片空白比作是圆或正方形。一片空白，也许是世界上某种最洁白的蔷薇的颜色。

天边的黄叶飘落，又是一年秋冬残破的景象。回想我东奔西跑，从亚琛到重庆，南京到上海的日子又接连不断地浮现出来，像绵延不绝的落叶那样，在深灰色的天空里无根无依地飘着。却是一点成就也干不出来，大抵是心境惨淡，毫无生机罢了。

我不知道今年的起点究竟该从何算起。但我心中大抵是有一点想法的，其实如果抛开历法，一月到三月便可以算是去年的延续，时间的隔断都得靠有意义的事情。那时候虽然天气已经是一派小阳春了，但我的内心还是充满恐惧。白色的口罩也无法从容不迫地摘下来。我们究竟是在恐惧什么？是灾异本身，还是灾异的发散物？这种恐惧深深根植在内心深处，像不断膨胀的藤蔓一样绞杀着心脏。灾异并不具像化，它隐藏在某种程度上的描述与宣传之后。我们无法面对真实的它。当他悄然降临时，灾异已一瞬之中成为了某种新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