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吹出慈宁宫里的阵阵凉意。午睡中的甄嬛皱了皱眉,不自觉地将被子往上紧了紧,半梦半醒间,她梦到了与眉庄相结识的那个秋天。
彼时她初入学堂,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因而女学里教的都是些三从四德之论,纵授实学,也多是纺织刺绣,描眉画眼之术。甄嬛本就对这些无甚兴趣,又天成的灵心秀性,旁人需费两个时辰的功课,她只半个时辰便能做全,因而更觉无聊,每每地找机会逃学,跑到书院后山处,找些逗鸟钓虾的乐子。
她的位子挨着学堂后门,偷跑容易,闲暇兴起,遍览同窗也方便得很。邻桌的姐姐课上爱打盹,坐得稍前些的妹妹总爱偷看些话本,还有隔道相对的姐姐,一张嘴儿仿佛一刻也停不下来,先生只要一刻不在,便定要找个人嘀咕一番。
但坐在最前边的沈眉庄,与同舍却都是不同的。
姐妹同学里头,她总是来得最早的那个,听学温课,也坐得端端正正,便是先生不在,同学姐妹打闹正欢,她也仍是提着笔,一笔一划地抄着之乎者也。有日夕光入室,满目金红,甄嬛看着眉庄染上霞色的背影,不知不觉地竟痴了神。
端庄有度,规矩守礼,眉庄自然更受先生喜欢些,故而提问诵读,总点到她。
“凡为女子,须学女工。纫麻缉苎,粗细不同……“
先生赞她沉稳有度,她便盈盈行礼以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甄嬛不知怎的忆起这首诗,心想着这位姐姐当真了得,明明是这样枯燥乏味的书,她诵读起来,竟也如此动听。
有同窗觉得眉庄目下无人,甄嬛不爱听这些,有时听见这样的议论,还与对方面红耳赤地辩上一辩。她心下早已生了结识眉庄的心思,又怕眉庄以自己轻浮顽劣,便不敢动作。
一日先生授课至半收到急信,匆匆交代几句便离了学堂,甄嬛找着机会,又溜去后山。此时已经入秋,凉风飒飒,黄叶纷飞,山上果树偶有结果,她被红彤彤的大枣吸引,脱了鞋几下蹬踩地踏上枝干。
“呀!“树下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甄嬛吓得差点飞了魂。她抓紧枝桠,俯身探头,便瞧见眉庄手执书卷,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树下可是眉姐姐吗?“一时说不清心中转过多少思绪,甄嬛提着声音,强自镇定地低喊道,”姐姐今日所见,若给先生知道了,妹妹免不了要遭一顿板子。念你我同窗之谊,姐姐可愿效仿郑恩之妻,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妹妹样貌姣好,又岂似郑恩丑陋刺目?是以一睁一闭,却是不能的。“眉庄仰起脸,声音清澈如溪,面上也泛着盈盈笑意,”即是同窗之谊,妹妹便尽管做自己想做的,我在树下为你守着,这样有人来了,也好为你拖上一拖。“
甄嬛的眼睛倏尔亮起。
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不是真的惧怕所谓先生的板子,但即使如此,若眉庄拒绝了她,只怕也足够让她伤心好一阵子。
于是她咧着嘴笑,摘了一大把的枣子,轻巧地跃下树来,用树边溪水洗了,又分给眉庄一半。
“这枣子味道甚好,眉姐姐可一定要尝尝。“
“嬛儿这是还担心着先生的板子?“眉庄浅浅笑着,将一颗枣子放入口中。
“那姐姐可误会了。方才姐姐为我守树,早就是我的共犯了。“甄嬛扬起下巴,像一只受到偏爱、有恃无恐的小猫一般,”只是我对姐姐钦慕已久,这些日子以来,嬛儿结交之心日盛,又恐姐姐觉得我轻浮,是以日日压抑。今日一见,我知姐姐对我并无反感厌烦之心,故而……想与姐姐交心。“
“嬛儿天资聪慧,通晓诗书,又对杂学颇有造诣,又怎会是轻浮之人?我亦想与你结交许久,却怕你觉得我循规蹈矩,呆板无趣。“
“如此说来,我与姐姐竟是庸人自扰,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时间了。我钦慕姐姐许久,姐姐亦瞧得起嬛儿,嬛儿昔日读书,常向往古人金兰之契,今欲效之仿之,姐姐可愿陪我一回?“ 嬛儿既有此心,我又怎好推脱?“
于是以树枝为香,以红枣为祭,叩拜天地,自此互为莫逆,相互扶持,生死不弃。
“说起枣,我家的杜若姑姑做的枣泥山药糕可是一绝,姐姐日后定要到我家中一试。“
“那我定要择日上门一尝了,我家的藕粉桂花糖糕,也是人人称道的珍品,下次我给妹妹带去。“
“那可说好了。说来,眉姐姐为什么会到这后山来呢?“
“那是因为,嬛儿……“
“嬛儿……“
恍恍惚惚间脱离了梦境,甄嬛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发现慈宁宫里炭火烧得正浓。
“嬛儿畏寒受不得冻,平日里你们定要多加留心才好。说来也是她自己的不是,已是当太后的人了,入秋的时节午睡,也不知道多添一床被子。“
彼时她初入学堂,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因而女学里教的都是些三从四德之论,纵授实学,也多是纺织刺绣,描眉画眼之术。甄嬛本就对这些无甚兴趣,又天成的灵心秀性,旁人需费两个时辰的功课,她只半个时辰便能做全,因而更觉无聊,每每地找机会逃学,跑到书院后山处,找些逗鸟钓虾的乐子。
她的位子挨着学堂后门,偷跑容易,闲暇兴起,遍览同窗也方便得很。邻桌的姐姐课上爱打盹,坐得稍前些的妹妹总爱偷看些话本,还有隔道相对的姐姐,一张嘴儿仿佛一刻也停不下来,先生只要一刻不在,便定要找个人嘀咕一番。
但坐在最前边的沈眉庄,与同舍却都是不同的。
姐妹同学里头,她总是来得最早的那个,听学温课,也坐得端端正正,便是先生不在,同学姐妹打闹正欢,她也仍是提着笔,一笔一划地抄着之乎者也。有日夕光入室,满目金红,甄嬛看着眉庄染上霞色的背影,不知不觉地竟痴了神。
端庄有度,规矩守礼,眉庄自然更受先生喜欢些,故而提问诵读,总点到她。
“凡为女子,须学女工。纫麻缉苎,粗细不同……“
先生赞她沉稳有度,她便盈盈行礼以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甄嬛不知怎的忆起这首诗,心想着这位姐姐当真了得,明明是这样枯燥乏味的书,她诵读起来,竟也如此动听。
有同窗觉得眉庄目下无人,甄嬛不爱听这些,有时听见这样的议论,还与对方面红耳赤地辩上一辩。她心下早已生了结识眉庄的心思,又怕眉庄以自己轻浮顽劣,便不敢动作。
一日先生授课至半收到急信,匆匆交代几句便离了学堂,甄嬛找着机会,又溜去后山。此时已经入秋,凉风飒飒,黄叶纷飞,山上果树偶有结果,她被红彤彤的大枣吸引,脱了鞋几下蹬踩地踏上枝干。
“呀!“树下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甄嬛吓得差点飞了魂。她抓紧枝桠,俯身探头,便瞧见眉庄手执书卷,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树下可是眉姐姐吗?“一时说不清心中转过多少思绪,甄嬛提着声音,强自镇定地低喊道,”姐姐今日所见,若给先生知道了,妹妹免不了要遭一顿板子。念你我同窗之谊,姐姐可愿效仿郑恩之妻,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妹妹样貌姣好,又岂似郑恩丑陋刺目?是以一睁一闭,却是不能的。“眉庄仰起脸,声音清澈如溪,面上也泛着盈盈笑意,”即是同窗之谊,妹妹便尽管做自己想做的,我在树下为你守着,这样有人来了,也好为你拖上一拖。“
甄嬛的眼睛倏尔亮起。
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不是真的惧怕所谓先生的板子,但即使如此,若眉庄拒绝了她,只怕也足够让她伤心好一阵子。
于是她咧着嘴笑,摘了一大把的枣子,轻巧地跃下树来,用树边溪水洗了,又分给眉庄一半。
“这枣子味道甚好,眉姐姐可一定要尝尝。“
“嬛儿这是还担心着先生的板子?“眉庄浅浅笑着,将一颗枣子放入口中。
“那姐姐可误会了。方才姐姐为我守树,早就是我的共犯了。“甄嬛扬起下巴,像一只受到偏爱、有恃无恐的小猫一般,”只是我对姐姐钦慕已久,这些日子以来,嬛儿结交之心日盛,又恐姐姐觉得我轻浮,是以日日压抑。今日一见,我知姐姐对我并无反感厌烦之心,故而……想与姐姐交心。“
“嬛儿天资聪慧,通晓诗书,又对杂学颇有造诣,又怎会是轻浮之人?我亦想与你结交许久,却怕你觉得我循规蹈矩,呆板无趣。“
“如此说来,我与姐姐竟是庸人自扰,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时间了。我钦慕姐姐许久,姐姐亦瞧得起嬛儿,嬛儿昔日读书,常向往古人金兰之契,今欲效之仿之,姐姐可愿陪我一回?“ 嬛儿既有此心,我又怎好推脱?“
于是以树枝为香,以红枣为祭,叩拜天地,自此互为莫逆,相互扶持,生死不弃。
“说起枣,我家的杜若姑姑做的枣泥山药糕可是一绝,姐姐日后定要到我家中一试。“
“那我定要择日上门一尝了,我家的藕粉桂花糖糕,也是人人称道的珍品,下次我给妹妹带去。“
“那可说好了。说来,眉姐姐为什么会到这后山来呢?“
“那是因为,嬛儿……“
“嬛儿……“
恍恍惚惚间脱离了梦境,甄嬛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发现慈宁宫里炭火烧得正浓。
“嬛儿畏寒受不得冻,平日里你们定要多加留心才好。说来也是她自己的不是,已是当太后的人了,入秋的时节午睡,也不知道多添一床被子。“